论庄子的人生理想
2012-08-15王美美
王美美
(平顶山学院 伏牛山文化圈研究中心,河南 平顶山 467002)
论庄子的人生理想
王美美
(平顶山学院 伏牛山文化圈研究中心,河南 平顶山 467002)
“道”是庄子思想的核心要本,在他看来人生至高境界是体道行道与道合一。因此与道合一、逍遥自适成为其人生的终极追求。由于庄子生活背景和人生体悟使得庄子在求得自己逍遥自适的同时也希望人民能够全身保性天放自得。可见庄子的人生理想不仅在说明和探究宇宙本源,更主要的是诠释人生,扩展生命意义。
道;逍遥;天放自适
庄子思想深玄诡异,但汪洋恣肆云诡波谲的描述背后庄子论述的主要是他与道合一的人生理想。这或许与庄子的生活背景以及他对人生的体悟有关。首先,庄子生活在战国中期,战争频繁,生灵涂炭,统治者暴虐无道,贪官污吏横行,在极度危惧极度压抑的环境中,庄子迫切希望精神上的自由解放。其次,庄子感到世间万物是变化无常的,一切皆生灭无常,一切存在都是短暂的。《齐物论》中用罔两与景的对话来比喻万物生灭暂存。不但如此人的生命也是短暂的。“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尽,与物相刃相靡,其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齐物论)[1]人禀承天地之气而形成形体,所等待只是死亡。而庄子所追求的是生命像道一样无生无灭,而形体上生命的有限性和追求生命恒存的现实矛盾,使他不得不追求精神上的“与道合一”永远存在。他说“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苶然疲役而不知其所归,可不哀耶!人谓之不死,奚益!其形化,其心与之,然可不谓大哀乎?”(齐物论)人们终身受役使而无所得,受尽疲劳却不知最终的归宿,追求长生不死,有什么益处呢!人的形骸消亡,精神也跟着消亡,这不是更大的悲哀吗?可见庄子深切哀痛不是形体生命的终结,而是“其形化,其心与之然”的精神之死,“心不死”即是他的人生理想的核心。正因如此我们在读庄子时时刻都能体会到他淡泊的生命观和旷达胸襟。徐渭在《读〈庄子〉》中也慨叹:“庄周轻死生,旷达古无比。何为数量论,生死反大事。乃知无言者,莫得其真际。身没名不传,其中有高士。”[2]最后,是庄子对命的认识。“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命也。天无私覆,地无私载,天地岂私贫我哉?求其为之者,而弗可得也。然而至此极者,命也夫!”(大宗师)命是人的智力难以通达深邃玄妙的不可知,人是无法改变也无法摆脱“命”的。但庄子认为人是由形与精构成的,形与精处于完全不同的两个层次上。[3]形是精的寄存体,精是道的体现,道无所不在,恒存不变,寄存于形的精也可以自在常存。基于以上,庄子构想出一种合理的对命的安顿之方,即是形体上安命顺命,精神上逍遥自由不受任何约束。“适来,夫子时也,适去夫子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养生主)形体的生灭丝毫不能摧毁精神上的自适自在。可见庄子这种对命的安顿是超形又不离形,是对人形体的超越,又是在人的形体中求超越。正如刘笑敢所说:“庄子的命实则蕴含两层相辅相成的涵义,一是安命是无可奈何;二是安命又是悠然自得。”[4]庄子这种追求精神上的绝对自由,恰好与道的不受时空限制,无始无终,无往不在相契合。于是庄子将道落实到人生境界上,把道看作人生的至高境界。
陈鼓应在评价庄子时说:“庄子所关心的不在祈求生理我的满足,不在谋求家庭我的实现,也不在于达到社会我的完成,而在于体现宇宙我的理想,宇宙我的体现,有赖于超越精神的展现。”[5]这个宇宙我就是将人的精神上升为一种宇宙精神,即道的精神。
庄子将道内化为人之心,心呈现的状态就是人生所达到的精神境界,他的人生理想总的来说就是与道合一,具体又包括两个层次即自身的逍遥自适和群体全身保性天放自得。
一、与道合一,逍遥自适
庄子逍遥自适,闲放不拘的人生理想很大程度是针对自身的。为了说明逸豫自适的状态,庄子在内篇中用超脱浪漫不羁的想象和形象,诡异瑰丽的言辞描述了一个又一个人体道后逍遥自得的境界。“乘夫莽眇之鸟,以出六极之外,而游无何有之乡,以处旷埌。”(应帝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让王)“古之至人,假道于仁,托宿于义,以游逍遥之虚,食于苟简之田,立于不贷之圃。逍遥,无为也;苟简,易养也;不贷,无出也。古者谓是采真之游。(天运)而最为精彩生动莫过于逍遥游了。”文中借鲲鹏斥雀的“游”有待,引出“无所待逍遥游”即“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庄子将游和逍遥结合起来,是指一种独立的自由的内在的神游、内游;是在精神世界中自在的无限的漫游和逍遥;也是立足于内心世界至美至乐的戏游;更是与仁义礼乐、权色物欲根本对立的自然无待随心所欲的至游。[6]这种游是一种无己、无功、无名精神状态,是一种与道合一、超脱种种困境实现绝对自由人生体验,更是一种从生理我,有限我,到宇宙我,无限我的提升和超越。达到这种境界就能和天地万物融合而不偏执,和天地万物同体而无偏私,[7]达到了这种境界的人心灵上超越物我、心境两适,精神上无限扩张,甚至可以参与自然界的流转变化,和宇宙交感一体,突破时空的局限。这种凌驾于天地万物之上、与道合一的逍遥游寄托了庄子对自由人生的向往,是庄子人生理想和精神追求基本特质的重要内容及体现。
二、全身保性,天放自得
社会动荡混乱,统治者的残暴无道,都使庄子深切的感到生存之艰难不易。《逍遥游》中他以狸狌的“东西跳梁,不辟高下”结果是“中子机辟,死于罗网”来形容人的处境犹如箭靶,随时有可能遭到射击,生命毫无安全感。《人世间》中支离疏因身体残疾而免去战死沙场之祸、极具讽刺意味的“以无用为用”,都生动的反映了当时人们朝不保夕的危难处境。在这种处境下全身避祸则是人们面临的首要问题。
庄子虽向往“广袤之野,无何有之乡”,追求“彷徨乎无为,逍遥乎寝卧”的隔世生活。但他终不忍与世隔绝,舍弃世人,而是深深忧患时代的灾难,人们的祸患。正如徐复观在评价庄子时所说的:“一方面,他好像超脱于世俗尘埃之上,但同时又无时不刻不沉浸于众生万物之中,以众生万物呼吸为个人精神的呼吸;另一方面,以众生万物之自由为个人的自由。”[8]在求得自己逍遥自适的同时人民能够任情命之情,安于常性、真性,过着天放自得的生活则是庄子最大的人生理想,而要实现这种人生理想要从两方面入手,一是统治者行无为之政,二是人民心怀超世顺世的处世态度。
无为宽松的社会环境是人们天放自得,全身保性的首要条件。要实现这一生存环境,圣明的统治者是必不可少的。庄子理想中的统治者的样态是并包天地,泽及天下,游心于淡,和气于漠,顺物自然而无容私,不得已而临莅天下,无为而治使百姓各安其性的君王。但庄子并未具体指出治理国家的方法和仪则而是通过设计、描述他理想中的社会,为统治者的为政治国提供参照。“至德之世,不尚贤,不使能,上如标枝,民如野鹿,不知为义,相爱而不知以为仁,实而不知以为忠,当而不知以为信,蠢动而相使,不以为赐。是故行而无迹,事而无传。”(天地)“至德之世,同于禽兽居族与万物并,恶知乎君子小人哉?同乎无知,其德不离,同乎无欲,是谓素朴,素朴而民性得”。(马蹄)“南越有邑焉,名为建德之国。其愚而民朴,少私寡欲,知作而不知藏,与而不求其报,不知义之所适,不知礼之所将;猖狂妄行,乃蹈乎大方,其生可乐,其死可葬。”(山木)这些至德建德之世的共同特征就是在上者无为无欲,人民各得其乐,各适其性,自食其力,安居业乐。
除了把全身保性的期望寄托在君王行无为之政外,庄子还由道出发了为乱世中的人们设计了一套保全性命的处世方法即是“忘己忘物、游乎尘外”的超世和“虚而待物、与世沉浮”的顺世。《庄子》内篇中有很多超然世外生活方式的描述。“(德充符)彼方且与造物者为人,而游乎天地之一气……芒然彷徨乎尘垢之外,逍遥乎无为之业,彼又恶能愦愦然为世俗之礼,以观众人之耳目哉!(大宗师)在庄子看来道超越一切的存在,它自本自根、无所不在。人们也可以像道一样,超然于尘世之上,无拘无束。但世俗的是非、道德、规范却是约束人本性、戕害本然的枷锁,阻碍了人们超然世外。“既已黥汝以仁义,而劓汝以是非矣,汝将何以游夫逍遥恣睢转徙之途乎?(大宗师)人们只有忘掉是非仁义,涤除心智,使心灵物我皆忘,无是非,无执着,万物为一,保持心中的虚静和无知无虑,这样才能“芒然彷徨乎尘垢之外,逍遥乎无为之业”。庄子的这种超然世外生活方式很大程度上是针对具有“圣人之才”的圣人、真人、至人的。普通百姓应该学会与世周旋的处世方法。庄子认为改造乱世个人力量是不太可能的,就像螳臂挡车一样,因此只能顺应这个乱世,求得精神上的自适自由。道可以“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物来应之,无所不化。”而人们顺世的态度也可以概括为“游世不僻,与时俱化”,“虚己游世,以和为量”。[9]《人世间》中颜阖将去教卫灵公太子而问于蘧伯玉,蘧伯玉曰:“善哉问乎!戒之,慎之,正女身哉!形莫若就,心莫若和。虽然,之二者有患。就不欲入,和不欲出。形就而入,且为颠为灭,为崩为蹶;心和而出,且为声为名,为妖为孽。彼且为婴儿,亦与之为婴儿;彼且为无町畦,亦与之为无町畦;彼且为无崖,亦与之为无崖。达之入于无疵。”伯玉的一番回答生动深刻的表达了顺世的本质内涵,即是“虚”和“化”。在现实中能虚己应物,无时无处不化,就能消解对立,患害不侵。能做到这些的人不仅能全性保身也具有极高的道德。“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唯有德者能之。”(德充符)
综上,庄子向往追求自然的、逍遥的、游世生活,同时希望能给乱世中的百姓提供躲避君主迫害自在生存的灵丹妙药,其人生理想更侧重于政治环境下的个体身心拯救。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他的人本思想。
(注:本文系河南省政府招标课题项目《伏牛山文化与中华早期文明关系研究》的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2011B560)
[1]郭庆藩.庄子集释[M].北京:中华书局,1958.56.
[2]陈庆纪.论徐渭杂剧的悖逆意识[J].艺术百家,2004,(5).
[3]张亚新.庄子哲学:从反思生命开始[J].江汉论坛,2004,(4).
[4]刘笑敢.庄子哲学及其演变[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
[5]陈鼓应.庄子论集——庄子论道[M].齐鲁书社出版社,1987.107.
[6]李保华.从《逍遥游》看庄子的精神特质[J].中州学刊,2006,(5).
[7]袁升祺.庄子哲学思想探析[J].湖北生态技术学院学报,2006,(4).
[8]徐复观.中国人性论史前秦篇[M].上海三联书店,2001.367.
[9]崔大华.庄学研究[M].人民出版社,1992.1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