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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时期汉水流域环境变迁及其影响

2012-08-15黄永昌

关键词:移民人口

黄永昌

(湖北汽车工业学院 人文社科系,湖北 十堰422002)

明清时期汉水流域环境变迁及其影响

黄永昌

(湖北汽车工业学院 人文社科系,湖北 十堰422002)

明清时期,汉水流域吸纳了大批的垦殖移民。移民的涌入,彻底改变了流域人口状况,流域得以全面开发,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先前封闭落后的面貌。同时,这种开发又是极其粗放的,具有强烈的掠夺性与破坏性,引发了水土流失、河湖紊乱,生态恶化导致了水旱灾害的频繁发生。

明清时期;汉水流域;环境变迁

明清是我国传统社会的终结与近代社会的开端。这一时期,人口快速增长,大规模移民垦殖使广大中西部和边远地区得以纵深开发,也带来了生态的剧烈变迁。汉水流域就是最为典型的区域之一。

对于明清汉水流域社会发展与环境变迁,学界有比较深入的研究,代表性的有彭雨新、张建民、张国雄、龚胜生、梅莉、鲁西奇等。本文试在已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探讨汉水流域的人口、经济与环境的关系。

汉水流域是我国文明的发源地之一。几千年中,作为兵家必争之地,其人口大起大落,社会兴废无常,屡屡成为历史焦点,却始终未能改变落后的局面。直至明代中期,其人口总量与比重均未能超过两汉时水平。可以说,千余年间,汉水流域被严重地“边缘化”了。

明清时期,汉水流域成为全国著名的“流民渊藪”,吸纳了大批的垦殖移民,从而彻底改变了流域人口状况,推动着区域经济社会发展与环境变迁。元末明初,汉水流域成为主战场,多年战乱,人口耗减十分严重。由于地广人稀,随之出现了“江西填湖广”的移民运动,汉水流域尤其中下游成为其中的重点迁入地。据研究,在279个湖北家族中,移民占196族,而元明之际多达162族(占58%),其中汉水下游43族,占22%。[1]汉水中上游多为山地丘陵,明初严禁流民进入,因而很多地方鲜有人烟。但不少人纷纷从周边涌入,明代中期形成了一个特殊的群体“荆襄流民”。明成化间,仅项忠就遣回流民150余万。明代中后期,官方统计严重失实,户口长期与洪武时相当或更低。而据何炳棣、曹树基等的推算,万历末年全国人口在2亿左右,是官方数据的3倍多。而按占全国人口3%计算,汉水流域人口在600万以上,达到历史新水平。

明清之际,战乱灾荒远甚前代,汉水流域人口损失严重。清初,流域再掀移民潮,其规模不亚于元末明初。其中下游人口增长最快,据龚胜生研究,1685~1791年江汉平原人口从明初180万猛增至19世纪中期的2400万。上游山地区18世纪后也出现移民高潮,周边甚至闽粤流民接踵而来,他们搭棚架屋,写地开荒,因而也被成为“棚民”。嘉庆25年(1820),汉水流域总人口达1442.9万,平均密度84.9人/千㎞2;其中下游达653.6万,密度达269.8人/千㎞2;而上游不少谷地也“人满为患”。至1850年,流域人口达2250万左右,为解放前最高水平。[2]咸同之后汉水流域人口陷于停顿,并由移民迁入区变为迁出区。

人口是区域经济社会发展的原动力。移民的涌入,明清时期汉水流域得以全面的开发。下游垸田的开发,有力地促成“湖广熟,天下足”的出现;棉花普及,使江汉平原成为重要的棉纺织中心;山地区多种经营颇有特色;商品经济发展,区域市镇网络的形成,汉口成为“天下四聚”之一。

(一)开发区域更广泛,形成了垸田开发与山地垦殖两种开发模式

汉水流域传统人口经济中心区在中游,下游平原因地势低洼卑湿,河湖纵横交错,洪水时常泛滥,故而发展迟缓,人烟稀少。自南宋起,两湖平原垸田兴起,明清江汉平原广大湖滩河滨得到开发,并迅速成为流域的经济重心区。明中期形成第一次垸田围垦高潮,并向沼泽湖区及淤塞河港发展。明清战乱,大部分堤垸被废弃。清代出现了第二次高潮,垸田迅速垦复,规模超过明代,乾隆以后趋于饱和。垸田主要集中于沔阳、天门、潜江、监利、汉川等州县。据统计,潜江正德间即有48垸,至万历时增至百余垸;沔阳嘉靖初年达110余垸,乾隆年间多达1300余垸,近四百余万亩。自乾隆至咸丰年间,汉川、天门两县堤垸数由44、109个增至301、169个。这些堤垸大者二三里,星罗棋布,故江汉又有“堤垸社会”之称。[3]

汉水中上游80%以上为山地丘陵,向来人烟稀少。由于平原地区开发空间越来越小,明代中期及清代中后期掀起了两轮山地垦殖高潮,百万棚民使许多虎狼出没之地变成人烟茂盛的人间。明末徐霞客游历郧阳时,记当地“山坞之中居庐相望。沿流稻畦,高下相望。”[4](卷十《游太和山日记》)清代垦殖向秦巴山地深处发展。如陕南兴安州,“从前俱系荒山僻壤,土著无多。自乾隆三十七年以后,川楚间有歉收,穷民就食前来,旋即栖谷依崖,开荒度日。而河南、江西、安徽等处贫民亦多携家前来认地开荒,络绎不绝。自是近年户口骤增至数十万。”[5](毕沅《兴安升府议》)为此嘉庆年间,兴安州升格为府。商州,汉中情形与此相当。道光30年,三府人口达370万,较清初增加了六七倍。

(二)开发程度更深入,经济水平提高

明代以前,汉水流域的经济社会水平并不高,各方面远低于经济核心区。明清时期,由于移民垦殖,带来了一系列农业技术革新,经济水平全面提升,这表现在多个方面。首先,水稻、小麦普及推广,耕作技术提高。我国是水稻的故乡,宋代更引进高产水稻,但推广缓慢。直至明清时期,真正的“农业革命”才爆发。汉水流域,尤其下游平原成为新兴农业中心。随着堤院的开发,水稻迅速普及,早熟稻、二季稻、三季稻逐步推广,创下亩产5~6石的极高水平。同时小麦从汉水中游向下游平原和上游山地扩展,稻麦兼作成为基本生产模式。由于水稻种植面积大,产量高,明代两湖成为天下的粮仓,出现了“湖广熟,天下足”的谚语。清代这一局面再次出现,并与下游地区建立了长期的粮食贸易网络。其次,玉米、红薯、马铃薯等美洲高产作物的引进与推广。16世纪,美洲高产作物在全世界迅速推广,对中国产生重要影响。汉水流域处于中部,推广相对滞后,主要在17世纪中期以后。作为山地垦殖的重要武器,它们很快普及,并成为山民的主食。在中下游,这些作物在种植结构中比重并不大,作为度荒作物和贫民食物,也比较多见。第三,棉花、茶叶、苎麻等经济作物的推广普及。棉花自宋代起自苏松向全国推广,明代中叶,在汉水中游即有大量种植,因品质优良,而有“江花”之称。清代以后向全流域扩展,在垸田旱地和河间沙地间尤多。如云梦“土瘠民劳,甫释犁锄,即勤机抒,男妇皆然,寒暑不辍。”汉川“百谷之余,种棉恒广……租赋待于斯,家哺待于斯。”[6](卷二十一《舆地·风俗》)至清代汉水流域出现了不少著名的棉纺织中心,如孝感、应城、监利等,产品行销周边许多地方。此外,生产商品化发展,形成了以汉口为中心的市镇网络。汉口自明代中期兴起以来,依托两湖平原和汉水流域,至清代已成为“天下四聚”之一,其后更有“东方芝加哥”的美誉。

随着人口增长与经济发展,汉水流域的生态环境发生巨大变迁。但这种开发又是极其粗放的,有强烈的掠夺性与破坏性,引发了水土流失,河湖紊乱,导致了水旱灾害的频繁发生。

(一)河湖变迁:萎缩与扩张

水土流失和围湖造田导致河湖壅塞萎缩,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我们不应忽视另一面:河湖扩张,两者相辅相成,互为条件。其根源除移民垦殖外,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修筑堤防。明清汉水流域形成了以襄江大堤为中心的堤防系统。由于穴口堵塞,支河减少,堤间排水不畅,堤间积水成湖,湖泊淤浅也使湖面扩大;江堤溃口时更易滞水成湖,促使湖面扩大。据研究,现有江河湖泊分三类:垸内湖 ,河间洼地湖,岗地边缘湖,均与堤垸兴建有关。现今江汉湖泊多在明清时形成或有所扩张。同时在中上游水土流失加剧,下游围垦填淤的相互作用下,江汉许多中小湖泊及支河港汊萎缩淤塞。这类记载,方志中比比皆是。明清时,汉川“湖泽大半淤平”,监利“潴水堵湖俱已淤塞”。据方志可稽者,清代汉川淤湮河港17条,湖泊24个;潜江淤湮河港8条,湖泊6个。[3]因此明清江汉河湖就处于这种扩张与萎缩的对立统一中,经历着沧海桑田的巨变。

(二)“山渐为童”:植被破坏与水土流失

中上游山地的生态恶化更为剧烈。由于山高林茂,地瘠人稀,流民进入后多采用“伐木烧畲”、“刀耕火种”的原始的耕作方式,始则将树林砍倒或干脆纵火焚烧,空地作肥,开始数年不需加肥即能种一收百。但因山陡土松,经雨水冲刷迅速瘠化,甚至石漠化。流民们只得转徙他处或更深的山林,故伎重演。鄂西明代即有荆襄流民占地开荒,森林破坏严重。严如煜《三省边防备览》记 “旧传郧襄上游大山长林……近日老林在郧阳者无多”,至嘉道时已成“旧传”,可见此地原始森林所剩无多了。清代中期,流民垦殖热点区移向秦巴老林,这也是区域内最后一片成片原始森林。道光初年,“老林开者十之七六”,剩下零星几处如陕南留坝紫柏山区随后也惨遭破坏。如紫柏山区,道光初“当古柏翳天,无间杂树”,但数十年后,则“山谷依旧,林木全非”。究其故“皆佃户希图渔利,私行转佃,一任砍伐。”[7](卷14艺文)至道光末年,山地垦殖已趋饱和,魏源《湖广水利论》记 “虽蚕丝峻岭,老林邃谷,无土不垦,无门不辟,于是山地无遗利。”[8]而汉水中上游山地,尤其是秦巴山地,绝大部分在大于高坡地上,一旦植被破坏,极易水土流失,土地贫瘠。清代中后期当地许多山堰、河道被壅塞,土地日渐浇薄,人们生活日渐贫困,正是这种掠夺式开发的恶果。

(三)“与河同患”:洪涝灾害日趋频繁

明代以前汉水流域人口稀少,生态良好,故而水灾甚少。明清以来,由于人口增殖、掠夺式开发、堤垸体系的形成与废弛等使汉水水患日趋严重,平原区最为剧烈。据统计,2~9世纪江汉每百年水患3~15次,平均7~33年一次;10~15世纪,每百年10~46次,每2~10年一次,而16世纪则多达78~97次,平均每1.0~1.3年一次,其中又以清代中后期为剧。[9]据统计,从乾隆元年(1735年)至宣统元年(1911年)175年间,沔阳有水灾105年次,天门102年次,潜江101年次,汉川99年次,汉阳81年次……这在整个长江流域乃至全国都是最为频繁的。[10]另外洪涝并存,涝灾日益严重。因堤防废弛,悬河发育,江汉已呈“溃则破缶,潦则侧盂”之势,“不但大水为灾,即常年迅涨亦易受淹。”“乃数十年中,告灾不辍,大湖南北,漂田舍、浸城市,请赈缓征无虚岁,几与河防同患。”[8]汉水中上游水患亦很多,但频率、规模远低于下游。

通过对明清汉水流域人口迁移、经济发展与环境变迁的回顾,不难发现这是一个区域生态环境恶性发展的典型个案。从中我们有如下的启示:

(一)人口是人地关系的核心。人口的增长迁移,尤其是生产模式的转换,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经济发展、资源利用与环境变迁。要从根本上优化生态环境,实现可持续发展,就要调控人口行为、分布及生产生活模式。

(二)要坚持“适度发展”,尊重生态自身的价值与规律。环境的承载力是有限的,任何掠夺式的开发利用均会破坏其自我修复与完善。晚清思想家魏源在《湖北堤防议》中诘问:“人与水争地为利,而欲水让地不为害,得乎?”真是发人深思。

(三)坚持整体眼光,破除“水利迷信”。明清治水失败的一个很大的教训是“重治轻防”。对掠夺式开发无法有效节制,而过分倚重水利堤防建设,结果适得其反。“水利兴之,水害随之”,这是一个很耐人寻味的现象。在水利建设中,如何做到“水利”最大化,“水害”最小化是值得我们认真思考的。

(注:本文系湖北汽车工业学院博士基金,项目编号:BK201107)

[1]张国雄.明清时期的两湖移民[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5.

[2]鲁西奇.区域历史地理研究:对象与方法——汉水流域的个案考察[M].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2000.

[3]彭雨新,张建民.明清长江流域农业水利研究[M].武汉大学出版社,1992.

[4]徐弘祖.徐霞客游记[Z].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5]李国麒.乾隆兴安府志[Z].乾隆五十三年刻本.

[6]杨承禧.民国湖北通志[Z].民国十年刻本.

[7]严如煜.三省边防备览[Z].清道光十年刻本.

[8]魏源.魏源集[Z].北京:中华书局,1976.

[9]张国雄.清代江汉平原水旱灾害的变化与垸田生产的关系[J].中国农史,1990,(3).

[10]水利电力部水管司科技司.清代长江流域西南国际河流洪涝档案史料[M].北京:中华书局,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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