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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赞助人对佛经译场的影响——以玄奘译场为例

2012-08-15边立红

关键词:译经佛经玄奘

边立红,刘 纲

(长沙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南 长沙 410114)

一、引言

纵观中国翻译史,佛经翻译从公元1世纪兴起到北宋初期佛经翻译的衰落历时千年之久;对于中国文化,举凡宗教、哲学、文学、音韵学、语言文字、音乐舞蹈、绘画雕刻等各个方面,无不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与此同时还造就了一大批优秀的佛经翻译家,开启了中国翻译史并奠定了中国特色翻译理论的重要基础。

就佛经翻译的形式而言,起初大都是由个人完成的,后来随着翻译质量逐步提高和译经范围的扩大与深入,译经体制由个人单干到集体合作,译经范围由寺院到政府与寺院联合进行,由此衍生了具有中国特色译经传统——译场。译场制度始于南北朝的前秦时期,终止于北宋初年。总体来说,不同时期的译场规模不同,组织分工也不尽相同。以唐朝时译场为例,不仅分工明细、组织严密,而且从翻译活动的社会学视角看,具有很强的科学性,其中以玄奘译场尤为典型。

目前,关于中国古代译场的文章不少,但多以叙史为主,从理论高度分析译场成因及发展的研究成果却寥寥无几。本文从操纵三元素之一的赞助人视角来分析玄奘译场高度发展的深层原因,进而提出赞助人在译场及整个翻译活动中的重要性及局限性。

二、我国古代佛经译场历程回顾

关于我国佛经翻译的历程,梁启超曾指出:“论译业者,当以后汉桓、灵时代托始,东晋、南北朝、隋、唐称极盛。宋元虽稍有赓续,但微末不足道矣”(陈士强,2001:168)。马祖毅也赞同这种说法:“我国的佛经翻译,从东汉桓帝末年安世高译经开始,魏晋南北朝时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到唐代臻于极盛,北宋时已经势微,元以后则是尾声了”。(马祖毅,1998:18-19)而在这近千年的佛经翻译过程中,译场译经是其主要形式并且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我国佛经翻译中译场的创立始于苻秦时期。前秦苻坚曾命赵政和释道安主持译场工作,这样以前的私译转入官译,个人翻译转入集体翻译,翻译质量大为提高。在此以前翻译,只有口授、传言、笔受三人,有时口授又兼传译,两人也可。苻秦译场,不但增加了人员,而且有了较细的分工。除口授、传言、笔受外,又增加了记录梵文、正义和校对三道手续,甚至有时一道手续往往由几个人参加。后秦弘始三年,姚兴为鸠摩罗什在长安建立了西明阁,专为鸠摩罗什译经之用。在鸠摩罗什先后主持的逍遥园和大寺两个译场中,参与的人数最多时达3000之众。南北朝时期,佛法大兴,南北两方都广设译场。隋代设置了翻经馆进行佛经翻译活动。此时著名的翻译家彦琮在长安大兴善寺和洛阳上林园两个译场主持佛经翻译。

译场作为一种集体形式的翻译活动,其组织之发达完备,翻译人才精粹汇集,分工之细密善巧,还当以唐代为最。唐代自太宗贞观三年(629)开始组织译场,历朝相沿,直到宪宗元和六年(811)才终止,前后主持译事的译师达26人。所有经费由国家供给,译出的经论常由帝王御制序文,标于经首。朝廷不但钦命大臣监护译经,而且还诏集天下英才,建立严密而完善的译经组织,译经也比以前有更强的计划性。唐代的译场分工明确并逐步形成制度。

其后宋太宗时为印度僧人天息灾及于阗来的施护在太平兴国寺建了译经院,后来改称为传法院。译场的规制到了唐代已臻于完备,再到宋朝更加富丽堂皇了。宋译经院从宋太宗的太平兴国五年(980)二月计划建筑,经二年于七年六月落成的。地址原在太平兴国寺(祀宋太祖)之西,由三堂而成。中为译经堂,东为润文堂,西为正义堂。宋代的复兴译经事业,就是在这译经院里进行的(林煌天,1997:212)。宋代的译场组织虽极完备,译经总数几乎接近唐代所译之数,但质量上却不如唐代,特别是有关义理的论著,常因笔受者理解不透,译文艰涩,令人难懂,还时有文段错落的情况。之后我国的佛经翻译到北宋时随着印度佛教的衰微宣告结束。

三、操控论与赞助人

安德烈·勒费弗尔是操纵理论的主导者之一。他认为:“翻译无疑是对原文的改写。所有的翻译无论其意图如何,都反映了某种特定的意识形态和诗学,并以此操纵着文学在特定的社会里,以特定的方式发挥其功能。”(勒菲弗尔,2007:ⅶ)勒菲弗尔认为操控翻译的社会因素包括三要素,即意识形态,诗学及赞助人。所以他认为意识形态和赞助人这文学系统以外的因素,也会对其产生影响。

勒菲弗尔对意识形态定义为:影响我们行为的一系列规则、常规和信仰。一部翻译作品要想进入译入语的社会文化系统,必须遵守相应的社会意识形态方面的标准。在某种意义上,意识形态通常代表着统治阶级的政治主张,统治阶级、代表统治阶级利益的政府部门、权贵阶层以及出版机构通常会成为译者翻译活动的赞助人。关于赞助人,勒菲弗尔指出:赞助者可以是某一历史时期有影响力的个人、团体(政党、社会阶层、出版商或媒体)、负责传播文学和文学思想的机构(高等院校、学术期刊、尤其是教育单位)。他认为赞助者包括三个基本元素:意识形态元素(控制文本形式和主题的选择和作品的观点);经济元素(决定作者和改写者的收入);地位元素(决定他们的社会地位,必须融入其团体或其生活方式)。(勒菲弗尔2007:15-17)这三个基本元素可能掌握在同一个赞助人手中,也可能由多个赞助者各自掌握不同的部分。

提及赞助人对翻译活动的操纵与影响,勒菲弗尔描述如下:

第一,赞助人是文学系统的双重操控因素之一;第二,赞助人是可能有助于文学作品的产生和传播,但同时也可能妨碍、阻止、毁灭文学作品的力量(人或机构,宗教团体,阶级,出版社等);第三,赞助人是三要素中最重要的影响因素:它时刻操纵这翻译活动的全过程对翻译活动的走向、翻译文学的发展前途、翻译者所处的社会地位等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翻译意味着操纵,从以上所述可以看出,赞助人深刻的影响着翻译活动的各个环节。它对翻译活动的走向、翻译文学的发展前途、翻译者所处的社会地位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四、赞助人对玄奘译场的影响

从东汉到元朝这段历史长河中,我国的主流意识形态为正统的儒家思想。从我国翻译史的发展进程来看,在主流意识形态相对稳定的前提下,赞助人对译经的影响就显得尤为突出。玄奘是唐朝时期最重要的译经大家,他居住西域十七年,在那烂陀寺学习梵文字五年。他是贞观三年(公元629年)赴印度的,直到贞观十九年(公元645年)才回到长安。回国后受到唐太宗的大力支持,尽管唐太宗本人不信佛,但他还是调用国家的人力物力,支持、帮助玄奘翻译佛经。

贞观三年,唐太宗搜罗19名“硕德备经三教者”(马祖毅1999:144)与波颇在兴善寺译经。贞观十九年(645年),太宗大力支持玄奘开办译场,其规模之大超过波颇译场。从上面这两句话的简单对比,就足以看出皇帝(赞助人)对玄奘译场的重视和投入,赞助人对译场发展的重要性也可见一斑。

据《翻译名义集》和《续高僧传》记载,玄奘译场有下列11种分工:

1.译主,为译场主脑,主译人,精通华梵,深谙佛理,遇有疑难,能判断解决。译经时,他手握梵本,口宣梵语,坐正位,面朝外,大声宣传,玄奘即是译主;

2.证义,又称为证梵义,为译主的助手,在译场中的地位仅次于译主,证义的座位摆在译主的左侧,审查译文与原文意义,如有出入,由他与译主商榷;

3.证文,或称证梵本,他的位置摆在译主的右方,与译主诵梵文时,注意与原文有误讹误,如有乖离,及时指出;

4.度语,又称书字,根据梵文字音译成汉字,属于助译人员;

5.笔受,又称执笔,通晓汉梵两种语言,佛学造诣高深,能正确理解原文,译主宣译完毕,立即笔录成汉文;

6.缀文,整理笔受的记录,使之符合汉语习惯;

7.参译,参核汉梵两种文字,使之符合,不出现语意上的错误;

8.刊定,对译文刊削冗长,定取句义;

9.润文,译场中的位置在译主的对面,负责从修辞角度润色文辞,人员不固定,一人或数人充任,这些人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名僧和学者,经过朝廷的遴选,对译文进行润饰;

10.梵呗,由唱经人对译经按音韵唱诵,反来复去,直至琅琅上口为止;

11.监护大使,皇帝钦命大臣,监阅译经,房玄龄为玄奘法师监护译场。

玄奘译场的分工方法,即便用于现在,也是十分科学的。当代美国翻译理论家奈达强调,评价译文的好坏应该检查读者的反应。而戴天认为,玄奘的做法,“是把奈达交给读者去做的,交给了专家。经过十道工序,译文的准确性,可读性,即使不是十全十美,也几近完美。”玄奘译场能从缀文、参译、刊定、润文不同层面保证译文的纯正与流畅,同时又把证义、证文放在纯粹的文字功夫之前,首先保证了译文的准确性,是非常值得我们借鉴的。

那么赞助人对玄奘译场到底有何影响呢?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皇帝从政策上支持玄奘译经的开展,这在封建的中国无疑是必须的;第二,朝廷为玄奘提供了译经的场地、资金等物力财力,如果没有这么大的一笔赞助,译场的运作和维持谈何容易;第三,玄奘译场中聘请了许多全国各地的名僧、学者,以保证译经的质量,若仅凭玄奘一己之力,恐怕只能是纸上谈兵了。对玄奘来说,就是这些来自各地的名僧学者,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说也充当着赞助人的角色;最后,玄奘译场最后一职是“监护大使”,而担任这一职位的恰恰又是由皇帝任命的大臣,这就从政治的高度保证了玄奘译场有序高效的运作了。

综上所述,不难看出赞助人在玄奘译场中所起到的至关重要的作用。它贯穿于整个译场的翻译过程之中,从头至尾地影响着译场的发展。可以说,没有赞助人因素的积极影响,就不会有玄奘译场的成功。

然而,赞助人对玄奘译场的影响也并非全是积极的、正面的。当时,唐太宗急于消灭西突厥以扩张领土,但是苦于对当地民俗、地理等情况不甚了解,故其抱负一直未能实现。因此,太宗曾几度邀玄奘做官,但无心仕途的玄奘屡次与太宗斡旋,最终才得以专心译经。这期间不仅分散了玄奘的精力,更浪费了不少宝贵的时间。否则,他所译佛经的数量可能更多。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赞助人的影响也有其局限性。

五、结论

综上所述,赞助人对玄奘译场产生的更多的是有益的、正面的影响,因此玄奘译场才会如此之完善。赞助人对翻译的影响并不都是积极有益的,也可能是消极有害的。如唐武宗的会昌灭佛和五代时期后周世宗的灭佛,佛教受到重大打击,译场译经活动也基本停顿下来。因此,从另一方面赞助人不仅不能促进翻译的发展,反而会抑制、妨碍、甚至是毁灭翻译活动的进行。也就是说,赞助人影响翻译活动也可以是负面的。笔者认为,赞助人对翻译活动的影响具有两面性、客观性。正面的影响固然会促进翻译发展,但是对于负面的影响,我们或许也无法消除;因为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和环境下这种客观的影响的存在是不以译者的意志为转移的。这恰恰证明了翻译活动的复杂性。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无能为力。在进行翻译活动时应充分发挥译者主体性,同时认真总结和分析赞助人的影响,进而使我们的翻译朝着良性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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