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得虚名”的外国文学研究——新时期以来的外国文学研究扫描

刘永清

（中南民族大学 外语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4）

新时期以来，我国的外国文学研究得到了快速发展，取得了丰硕的成果。然而，通过对新时期以来已有的外国文学研究成果进行分析，不难发现，我国的外国文学研究严重地偏离了应有的轨道。轨道的偏离主要表现在新时期以来的外国文学研究，因为其研究视野的狭窄性与局限性，称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外国文学研究”，只能称为“西方文学研究”。因此，新时期以来的外国文学研究用“外国文学研究”冠名显得“浪得虚名”。

一、“外国文学”与“西方文学”的界定

尽管“外国文学”已经成为了一门独立的学科，并已经发展为中国文学重要的基础学科之一；尽管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在1999年将“外国文学”归为“一级学科”；但是，为了阐述的方便，我们还是有必要重温一下“外国文学”与“西方文学”的概念。

按照国内通行概念，“外国文学”（Foreign Literature）是指中国文学之外的世界各国别和民族文学的总体。“所谓外国文学，就是指中国文学之外的世界各国文学。”[1]

按通行概念，“西方文学”（Western Literature）是指以欧洲、美洲、澳洲等国别和民族文学的总体，其中英国、美国、法国、俄国、德国、西班牙、意大利等国别文学是有代表性的西方文学。

根据“外国文学”与“西方文学”的概念，“外国文学研究”是以“中国文学之外的世界各国别和民族文学的总体”为研究对象的科学研究。而“西方文学”则是以“欧洲、美洲、澳洲等国别和民族文学的总体”为研究对象的科学研究。

二、新时期以来的“外国文学研究”“浪得虚名”的表现方面

（一）从“九五”与“十一五”两个时期来看“外国文学研究”的“浪得虚名”

外国文学研究在不同的时期，其成果与特点不尽相同。然而，新时期以来，“九五”与“十一五”两个时期是外国文学研究持续发展的重要时期，无论在数量还是质量方面都远远地超过了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

“九五”期间外国文学研究成果显著。有代表性的外国文学史的研究方面成果有：李赋宁的《欧洲文学史新编》、刘海平和王守仁的《新编美国文学史》、杨仁敬的《二十世纪美国文学史》、王佐良和何其莘的《英国文艺复兴时期文学史》、李明滨的《二十世纪欧美文学史》、黄源深的《澳大利亚文学史》、沈萼梅的《意大利当代文学史》、何其莘的《英国戏剧史》、瞿世镜的《当代英国小说》、郭继德的《加拿大英语戏剧史》、郑克鲁的《现代法国小说史》、陈世雄的《欧美戏剧史》等。比较有代表性的理论专著主要有申丹的《叙述学与小说文体学研究》、陆建德的《现代主义之后：写实与实验》、李维屏的《英美意识流小说》、肖明翰的《福克纳研究》、张剑的《艾略特与英国浪漫主义传统》、蒋洪新的《走向〈四个四重奏〉T.S.艾略特的诗歌艺术研究》、郭天相的《俄罗斯诗学研究》、李德恩的《拉美文学流派嬗变与趋势》、吴福恒的《美国作家论》等。有代表性的外国文学批评方面的成果有王逢振主编的《20世纪西方文论研究》和盛宁的《人文困惑与反思：西方后现代主义思潮批评》。

从“九五”期间的外国文学研究成果可以看出，上面所列举的有代表性的成果全部属于“西方文学”范畴。虽然这种现象在随后的研究中有改变趋势，然而总体上改变不大。刘雪岚（2010）在对中国“十一五”期间外国文学进行总体性研究研究后指出：“然而研究的质与量的极其不对等，以及研究国别的惊人失衡。英美文学研究一枝独，几乎撑起国别文学研究的“半边天”，其他的法、俄、意、德、日等传统文学“大国”沦为“小语种”文学。对北欧、东欧、大洋洲和亚洲的许多国家的文学研究，相对冷落寂寥，鲜有突出的研究成果问世。对有些国家，如丹麦、罗马尼亚、伊朗、越南等，已多年没有研究成果；更有不少国家，如阿尔巴尼亚、智利、泰国、阿富汗，以及除了南非之外的多数黑非洲国家，对他们的文学研究几乎就是空白。”[2]

（二）“浪得虚名”在外国文学刊物上的体现

《外国文学评论》是我国外国文学研究领域最具权威的国家级核心期刊之一，它所表现出来的现象具有很强的代表性与倾向性。因此，我们选择《外国文学评论》的所发表的论文来看看“外国文学研究”的“浪得虚名”。

赵山奎（2007）对《外国文学评论》杂志从 1987～2006年所刊载的1482篇论文进行了综合性的分析。从他的分析数据中可以看出，在区域文学方面，欧美文学研究占据绝对优势。其中仅涉及欧洲文学的论文数量高达788篇，占分析总数（1482）的53.2%，非洲文学受到的关注则较少。国别文学方面，涉及英、美、法、俄、德、日本、希腊、奥地利、印度、意大利等10国的文学研究论文总数达到1083篇，占总量的73.1%。作家作品研究方面，涉及论文数量达十篇以上的仅有15位作家，共计论文有229篇，占分析对象（867篇）的26.4%。他们仅仅涉及 7 个国家：英（莎士比亚：30，艾略特：21，哈代：15，济慈：11）、美（福克纳：20、海明威：19、莫里森〈美国黑人〉：12）、法（萨特：10，普鲁斯特：11）、俄（陀思妥耶夫斯基：15，托尔斯泰：10）、德（歌德：12）、日（川端康成：10）、爱尔兰（乔伊斯：17）、奥地利（卡夫卡：16）。[3]

（三）“浪得虚名”在外国文学研究热点上的体现

“热点”往往能够反映一个时期的关注度。“外国文学研究”的热点则真实反映了一个时期外国文学研究的关注焦点。因此，对外国文学研究的热点进行分析是一项很重要的工作，这不仅可以反映外国文学研究的发展方向和最新的成果，而且对研究者具有一定的指导性意义。在这方面，江宁康和邓三鸿两位学者为我们做出了贡献。江宁康和邓三鸿（2006）选择2000～2004年的CSSCI外国文学研究论文作为研究对象。他们通过关键词搜索到词条有7085条。从这些关键词来分析外国文学的研究热点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在国别作家的研究热点方面，他们得出如下结论：在国别作家中，英语作家共16人（美国作家6人，包括华裔作家2人，英国作家6人，爱尔兰作家2人，其他地区2人）；俄语作家5人；法语作家5人；德语作家5人；日语作家2人。[4]

（四）“浪得虚名”在外国文学文论方面的体现

外国文学文论直接决定了我国外国文学的研究方向。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说，“文论”是文学发展的指挥棒。王一川（2009）在《外国文论在中国六十年（1949～2009）》中认为，外国文论在中国过去的六十年间一共发生了四次方向性的转变。这四次分别是：第一次转向是1949～1977年，文论的主导范式是苏联文论。第二次转向是1978～9189年，文论的主导范式是西方前期现代文论；主要体现在西方生命美学、直觉主义文论、心理分析文论、新批评、结构主义文论、现象学文论、存在主义文论等文论与美学资源方面。第三次转向是1990～1999年：此期以西方后期现代文论为范式主。主要以“符号学”、“后现代”、“文化研究”、“后殖民”等为主要热点。第四次转向是2000年以来，表现为全球消费文化等为热点的新近西方文论范式主导。[5]

（五）“浪得虚名”在外国学术专著方面的体现

在过去的外国文学研究中，国外学术著作对我国的外国文学研究产生巨大影响。外国学术著作提出的观点往往成为我国外国文学探讨与研究的热点。因此，对我国外国文学研究有影响的国外学术专著的情况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我国的外国文学研究的走向。

钱爱兵（2010）对2000～2007年间的对我国外国文学研究最有影响92种专著进行了分析。借助于他的数据，总结发现，在92种国外学术专著中，涉及美国的有25种，英国18种，德国13种，法国10种，前苏联（俄罗斯）6种，美、英、德、法、俄五国就占有72种，占入选著作的78.26%。[6]

可以看出，不管是从外国文学研究的分期、刊物、热点还是文论、国外专著等方面，新时期以来的外国文学研究基本上局限于西方美、英、法、俄、德、希腊、奥地利、意大利等少数国家与民族的文学。而当代世界总共有2000多个民族，将近224个国家与地区。从民族与文化的发展与交流的角度来看，代表一个民族或国家的精神与智慧的文学总有值得其他民族与国家借鉴的价值与放射开启人类智慧的光芒。遗憾的是，很少有人愿意去花费心血与挖掘与发现其他多数民族文学的精华与智慧。陈众议先生的告诫值得外国文学研究界深思。陈众议（2005）指出：外国文学研究界应该从纷繁的喧嚣与骚动中走出来，做一点实实在在的基础工作。比如第三世界的文学，我们不仅知之甚少，而且事实上重视不够。鲁迅早就说过，“我们的读者并不是掌柜、酒客之流的势利眼。许多年前，我们的读者大众，就一向不以自私的‘势利眼’来看俄国文学。被西欧的所谓文明国人看作半开化的俄国，那文学，在世界文坛上，是胜利的，十五年以来，被帝国主义者看作恶魔的苏联，那文学，在世界文坛上，是胜利的”（《鲁迅全集》。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4卷，459）。许多年后，被文明国人看作落后的拉丁美洲，那文学，在世界文坛上，也是胜利的。因为我们的读者、世界的读者并没有因为生产国的“落后”而对她们的文学表现出任何轻忽。那么，北欧文学呢？东南欧文学呢？亚非许多国家的文学呢？作为研究者或者还有出版者，我们不仅知之甚少，而且是否沾染上了“掌柜、酒客之流”的势利眼病呢？[7]从这种现实来看，我们的外国文学研究根本称不上“外国文学研究”。而用“西方文学研究”一词来指称更加准确与贴切。如果非要以“外国文学研究”一词来指称，我们是否也染上了“势利眼病”呢？

面对现实，我们无法否认新时期以来的外国文学研究确实是“浪得虚名”。

[1]曾艳兵.外国文学学科的困境与出路[J].天津师范大学学报，2008，（1）.

[2]刘雪岚.中国“十一五”期间外国文学总体性研究[J].外国文学研究，2010，（6）.

[3]赵山奎.《外国文学评论》20年——关于刊物各项统计数据的分析[J].外国文学评论，2007，（1）.

[4]江宁康，邓三鸿.我国近年来外国文学研究热点[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2006-09.

[5]王一川.外国文论在中国六十年（1949～2009）[J].当代文坛，2009，（5）.

[6]钱爱兵.对我国外国文学研究最有影响的国外学术著作——基于CSSCI分析[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2010，（6）.

[7]邹建军.方法与方向：当前外国文学研究的若干问题——陈众议研究员访谈录[J].外国文学研究，200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