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元籍户、括户原因初探

李红丽

(郑州大学历史学院，河南郑州450001)

蒙元籍户、括户原因初探

李红丽

(郑州大学历史学院，河南郑州450001)

蒙元统治者在占领中原及其整个中国的过程中，先后进行了四次大的人口统计:“乙未括户”(公元1235年)、“壬子括户”(公元1252年)、至元七年(公元1270年)、至元二十七年(公元1290年)。在四次大的括户中，有些地区也进行了局部的户口检核。蒙元统治者为什么这么急切探知中国的人口数量，这是需要探讨的重要问题。

蒙元;籍户;括户;原因

对括户、籍户问题的探讨，学界大多集中于对唐朝宇文融括户对开元之治的影响，以及元朝对西藏的括户问题研究。在葛剑雄的《中国人口史》的系列丛书，以及白寿彝的《中国通史》中曾涉及到元朝的括户、籍户问题，笔者欲对蒙元统治者进行人口统计的原因予以探讨。

一、蒙元统治者四次大的括户

1234年，蒙古灭金，占领了黄河以南以及关中地区，随着统治区的扩大，需要重新进行人口统计和完善户籍登记，“初籍天下户，得一百四万”［1］(P19)，这次括户被称为“乙未括户”(公元1235年)。这次括户持续了四年的时间，太宗五年(公元1233年)，“以阿同葛等充宣差勘事官，括中州户，得户七十三万余”［2］(P32);太宗八年(公元1236年)，“夏六月，复括中州户口，得续户一百一十余万”［2］(P34)。蒙元认为，天下的土地属于“黄金家族”所有，所以括户后进行大范围的分封，“中原诸州民户分赐诸王、贵戚、斡鲁朵”［2］(P35)。“乙未括户”以后，中原汉地人户的负担沉重，大部分人无力交纳赋税和斡脱钱，被迫弃家逃亡，也有一些人沦为奴隶。诸王贵族擅招民户，拘刷工匠，造成政府掌握的民户减少，赋税骤减，蒙哥汗进行第二次括户，史称“壬子括户”(公元1252年)。“宪宗初年，括户余百万，至是，诸色占役者太半，天泽悉奏罢之。”［2］(P3661)但“壬子年抄奉先帝圣旨，从新再行抄数，当时行尚书省不曾仔细分拣”［3］(P2)。

上述两次括户仅限于中国北方，太宗时期与地方实力派争夺民户的过程中，户口调查统计制度日益规范化、系统化。世祖以后逐渐完善户口调查制度，并于至元七年(公元1270年)进行实地括户。世祖至元七年五月，“丙辰，括天下户”［2］(P129)。元灭南宋之初，通过南宋版籍了解到南方户口状况，但毕竟不是通过大规模括户得到，于是便进行了大规模的括户，即至元二十七年(公元1290年)括户。至元七年括户，“至今二十年间争理户计，往复取勘，不能裁决，深不便当。今次取勘诸色人户，检会到累将圣旨，钦以分拣定夺”［4］(P2)。这一次括户实际上是元朝历史上最后一次括户，1292年括户仅限于农业人口，而1330年所统计的一批户口数据仅是向蒙古朝廷的财政机构注册的纳税户的数目。

二、稽查户口的原因分析

征服者急于掌握人口的数量，不仅仅是要稳定占领区的统治地位，更有深层次的原因。

第一，游牧民族带有强烈的征服欲望，希望通过战争掳掠多占领土地、人口以扩充自己的实力，于是征服天下便成为他们毕生追求的目标。继窝阔台占领中原广大领土之后，忽必烈把目光投向了广阔的南宋统治区，开始了灭南宋的筹划，“时襄樊未下，将括民为兵，或请自大兴始”，“初言:‘京师天下之本，要在殷盛，建邦之初，讵宜骚动!’遂免括大兴兵”［2］(P3858)。

而在占领了中原的广大土地之后，他们又把目光投到了江南地区，甚至是广阔的异域，诸如日本、南洋诸岛。占领地区就需要为他们提供战略物资及人力资源，这时掌握人口版籍就变得尤为迫切需要了。世祖二年秋七月，“诸王昌童招河南漏籍户五百，命付之有司。命总管王青制神臂弓、柱子弓”［2］(P72)。为征服日本等外域，也大量括兵。世祖至元十六年八月，范文虎奉诏招讨日本，九月“女直、水达达军不出征者，令隶民籍输赋”［2］(P215)。世祖至元十五年(公元1278年)，川蜀悉平，“省东西川行枢密院，其成都、潼川、重庆、利州四处皆设宣慰司”，后“又减至元九年所括三万军半以为民，其商户余丁军并除之”［2］(P204～205)。

巩固自己的统治，镇压反叛者也成为蒙元重要的军事行动。世祖中统三年，“时李璮叛，据济南，炳请讨之”，“括北京鹰坊等户丁为兵，蠲其赋，令炳总之”［2］(P3836)。蒙古集团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世祖攻南宋鄂城，先朝诸臣阿蓝答兒、浑都海、脱火思、脱里赤等谋立阿里不哥，“阿蓝答兒发兵于漠北诸部，脱里赤括兵于漠南诸州，而阿蓝答兒乘传调兵，去开平仅百余里”［2］(P62)。在这些斗争中，当然需要掌握统治区的人口户籍。

第二，元朝因社会职业、民族、宗教信仰和替政府承担的赋役不同，实行“诸色人等各有定籍的制度”，同时这种职业世袭，为了适应不同时期的需要，蒙元统治者也会扩大这种户计。蒙古民族信奉萨满教，同时他们相信祖先也是保佑他们战争胜利的保护神。在占领汉族的土地过程中，受汉族影响，祭祀活动必不可少，因此需要括乐工。世祖中统元年(公元1260年)十二月，忽必烈至自和林，驻跸燕京近郊，始制祭享太庙祭器、法服，“立仙音院，复改为玉宸院，括乐工”［2］(P68)。中统四年(公元1263年)，领部阿合马请兴河南等处铁冶及设东平等路巡禁私盐军，“以礼部尚书马月合乃兼领颍州、光化互市，及领已括户三千，兴煽铁冶，岁输铁一百三万七千斤，就铸农器二十万事，易粟四万石输官，河南随处城邑市铁之家，令仍旧鼓铸”［2］(P92)。但是这种括民为诸色户计之行动，也会因占领者实行的歧视政策，引起人民的恐慌。世祖二十二年(1285年)八月，“中书省臣奏:‘近奉旨括江淮水手，江淮人皆能游水，恐因此动摇者众。’从之”。又如“汪惟正言巩昌军民站户并诸人奴婢，因饥岁流入陕西、四川者，彼即括为军站”。“帝曰:‘信如所言，当鸠集与之，如非己有而强欲得之者，岂彼于法不惧邪?’”［2］(P278)统治偌大的疆域，在饥年也要安抚动摇的人心，政府也会让一些户计为民户。英宗至治二年(公元1322年)七月，南康路大水，庐州六安县大雨，水暴至，平地深数尺，民饥，八月，庐州路六安、舒城县大水，“括江南僧有妻者为民”［2］(P624)。

第三，元朝建立后，为了保持自己的特权地位和维护蒙古人对汉人及其他少数民族的统治，便根据民族被征服的先后将全国人口分为四等。蒙古统治者深知，依靠自己部族的力量很难控制这么大片的疆域，因此第一等和第二等的民族包括蒙古各部落和中亚、西夏、回回等，团结了更广泛的游猎民族，不仅可以在战争中争取力量，还可以加强对汉族的控制。这样，利用民族矛盾及制造等级差别，蒙元统治者达到加强统治的目的。四等人在政治、经济、法律、军事等各个方面享有不同的权利，在这个金字塔中，汉族的广大人民处于最低端，拥有广博文化的汉族知识分子也被排挤在最高统治集团之外。处于统治集团顶端的少数民族，当然也就和蒙古一条心了。

第四，蒙古贵族先世遗留下来的传统是，所占领的土地和人口归“黄金家族”所有，诸王贵族当然也拼命地掠夺。在战争期间，政府对掠夺予以承认，以便鼓励更多的征伐。但随着统治的稳固，集权必然成为成吉思汗继任者的主要目标，而企图继续先祖留下来政策的贵族必然与中央集权产生矛盾，于是便出现了一些罔顾中央法纪，非法括户，以扩大自己财产的违法者。在成吉思汗南征北战时期，蒙古的贵族、大臣在中原作战时俘获了大量的人口，并将之变为自己的私属驱口。这部分人员一部分被迁入蒙古，一部分便在内地集中安置。分割占领区的土地和人口成为传统。世祖时，王师伐宋，北方有警，“括兵敛财，燕蓟骚动”［2］(P3835)，王师北还，炳远迓中途，具以事闻，追所括兵及横敛财物，悉归于民，世祖嘉其忠。乙未括户至壬子括户年间，由于诸王贵族等占领俘户，造成政府掌握的民户减少，财政收入降低。窝阔台时期，随着元政府在中原稳定统治，开始和地方争夺户口，续括漏籍。耶律楚材议籍中原民，卒以户定赋，“时将相大臣有所驱获，往往寄留诸郡，楚材因括户口，并令为民，匿占者死”。［2］(P3460)

有些蒙古贵族为了加强自己的实力，用蒙古部族的强壮者充任自己的护卫军，用家奴充当国家军队士兵。成宗元贞二年二月，“禁军将擅易侍卫军、蒙古军，以家奴代役者罪之，仍令其奴别入兵籍，以其主资产之半畀之，军将敢有纵之者，罢其职”，“括蒙古户渐丁，以充行伍”［2］(P402)。虽然大元帝国的皇帝一心想把政权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可是他们却自觉不自觉地瓦解帝国统治根基，培养实力雄厚的王公贵族。

第五，在征服了广大疆土之后，需要有人去充实，表明自己的所有权，于是括民实边便成了当务之急。世祖至元九年(公元1273年)秋七月，“往岁徙民实边屯耕，以贫苦悉散还家。今唐、邓、蔡、息、徐、邳之民，爱其田庐，仍守故屯，愿以丝银准折输粮，而内地州县转粟饷军者，反厌苦之。臣议今岁沿边州郡，宜仍其旧输粮，内地州郡，验其户数，俾折钞就沿边和籴，庶几彼此交便”，“拘括开元、东京等路诸漏籍户”［2］(P142)。古代人民安土重迁，当然会有不愿迁徙者，因此，漏籍户便成为新的实边目标。

第六，蒙元与羸弱的南宋王朝对战时，出现了独立于两方政治势力之外的无籍军，蒙古统治者对这股军事力量采取了利用的态度。至元九年，“遣无籍军掠宋境”［2］(P143)。当然，这批无籍军不如蒙古军听从号令，经常出现杀掠的现象，引起蒙古人的不满。至元十年，世祖南伐，“禁无籍军从大军杀掠，其愿为军者听”［2］(P149)。而且为了扩充无籍军的军力，无籍军会招收复业军民。至元十二年二月“禁无籍自效军俘掠新附复业军民”［2］(P161)。无籍军的存在给元造成了威胁，因此蒙古采取加强管理的措施。世祖至元十五年夏四月，招安云南分地城寨，广州反叛被镇压，五月，“申严无籍军虏掠及佣奴代军之禁”［2］(P200)。除了这批无籍军，在南宋灭亡之后，留下了一批正规军，元朝采用了“愿入汉军籍者，从之”的意见。至元二十一年冬十月，“宋有手记军，死则以兄弟若子继，诏依汉军籍之，毋文其手”［2］(P262)。蒙元统治者录入的这些军事力量为元朝的对外征服增加了有生力量。

此外蒙古统治者对某方面的人口，也会进行一些调查。世祖至元十三年(公元1277年)一月，“中书省臣言:‘赋民旧籍已有定额，至元七年新括协济合并户，为数凡二十万五千一百八十’”［2］(P178)。这些协济合并户缴纳的赋税是成丁的一半，增加的户计当然会利于统治的加强。为了增加国家人口，增加赋税收入，加强对人民的治理，也会录无籍民为良民。世祖二十六年五月，“括大同、平阳、太原无籍民及人奴为良户，略见成效。益都、济南诸道，亦宜如之”［2］(P323)。

三、括户的意义

出于多方面的原因，蒙元统治者在南伐的过程中，不断搜罗版籍，掌握统治区的人口数量，不仅为更大规模的征伐提供了坚实的基础，而且也加强了国家机器的建设和完善。蒙元在人口方面采取的措施，对于一个统治阶级占国家人口较小比例的民族来说，是比较适当的，因此也创造了一个疆域辽阔的帝国。

［1］宋子贞.国朝文类·中书令耶律公神道碑［M］.上海:商务印书馆.1926.

［2］［明］宋濂.元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6.

［3］中国书店.元典章［M］.北京:中国书店，1990.

［4］郭成伟.大元通制条格［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9.

Yuan Account Household and the Reasons of Households

LI Hong-li

(School of History，Zhengzhou University，Zhengzhou 450001，China)

Mongol rulers of China in the occupation of the Central Plains and the whole process，have conducted four large demographic:"Yi Wei，including households"(AD 1235)，"Ren Zi，including households"(1252 AD)，Yuan 7 years(1270 AD)，Yuan 27 years(AD 1290).Certainly，some areas were partially accounted within the region.Why the Yuan rulers were eager to ascertain the number of China's population，which is necessary to explore important issues.

Yuan;Account family;Including family;Reason

K247

A

1008—4444(2012)01—0040—03

2011－12－02

李红丽(1989—)，女，河南禹州人，郑州大学历史学院中国古代史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