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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币权力与西方民主的吊诡

2012-08-15吴礼宁

关键词:货币民主权力

吴礼宁

(华北水利水电学院法学院,河南郑州450011)

货币权力与西方民主的吊诡

吴礼宁

(华北水利水电学院法学院,河南郑州450011)

在当代社会,我们很难找到一种比货币发行权更具统治力的社会力量。当然,这里所指的货币是不兑换货币,或者说是靠政府强制力作保障的符号货币。一个有良知的政府会积极控制货币发行,并在行使该权力时有所节制,从而将对人民的侵害降到较小的程度。而缺少理性的政府,或者当货币发行机构属于私人部门时,货币的发行并不会停留在征税的层面上,甚至会成为掠夺人民财富的“利维坦”。如果此种风险得不到防范,则现代社会民主制度的价值将无法得到体现,而只能演变为独裁政府和少数金融寡头操纵民主、奴役人民的工具。

一、货币发行权与通货膨胀

在以金属作为货币的时代,货币本身也是商品。但是当不兑换的纸币取代金属货币流通之后,货币本身只是一种信用符号。如果国家不守信用滥发纸币,不仅会引起价格的剧烈波动,还会直接导致人民财富的流失。恰如费雪所说,不可兑换的纸币几乎总是成为使用它的那个国家的一个祸根[1](P131)。并且,虽然货币发行权通常为政府所垄断,但正如哈耶克所指出的,政府从来也没有利用它们的权力,在较长的时段内提供一种比较健全的货币,他们也不会像受到金本位制的纪律约束那样,克制自己不去肆意地滥用手中的权力。哈耶克甚至提出一个更为极端的观点,即历史基本上就是政府制造通货膨胀的过程。虽然历史学家一再试图证明通货膨胀的正当性,甚至提出了一套又一套关于通胀的理论,但是这些理论显然经不起反驳。至于西方的民主政府,它们制造通胀的初衷不改,迄今为止发生的历次恶性通货膨胀,都是政府通过印钞机满足财政需求的结果。即使在相对稳定的时期,政府也会不断要求中央银行压低利率以满足其财政需要,由此干扰了央行确保货币稳定的努力[2](P34,134)。

通货膨胀产生的直接动因,乃是民主政体下政府财政支出的不断扩张,即便没有出现经济衰退的迹象,决策者们也总是希望能够扩张支出的规模,进行更大规模的投资。而对货币发行权的垄断,则使他们不必担心政府财政入不敷出的问题。决策者不断扩张支出的意愿,决定于政府及其官员的经济人角色,他们都在不断追求自身效用的最大化,而预算规模和财政支出的扩张是符合他们的利益追求的。预算规模的扩张可以扩大政府官员的财政资金支配权,所以他们总会竭尽全力地扩张预算规模。“有几个变量可能进入官僚的效用函数,它们是:薪水、公务津贴、公共声望、权力、庇护、机构的产出、变革的便利性以及管理机构的便利性……除最后两个变量外,所有变量都是机构总预算的正单调函数。”[3](P393)这里所列的大多数变量的增加,都会提高政府官员的个人效用,并且这些变量都依赖预算支出规模的扩张。因此,政府官员在做出决策时,总是会倾向于扩张预算支出,而不顾政府财政所能承受的压力。当政府财政不堪重负时,除了发行公债,最重要的便是利用其对货币发行权的垄断,增发货币来填补赤字,其结果自然是流通中货币量的激增,通货膨胀也就不可避免。此时通货膨胀就是一种隐蔽的、不需投票通过的征税方式,新增加的货币本身就是政府的财政收入[4](P16-37)。而体制内的人民必须持有和使用全部的不兑换货币,他们不可能找到逃避通货膨胀税这一负担的绝对出路[5](P133-159)。这是政府垄断货币发行权的必然后果。

二、货币政策与金融危机

金融危机是经济危机在当代的具体表现形式,如果说过去我们对经济危机爆发的原因知之不详的话,现在应该看得比较清楚了。恰如一些论者所指出的,不适当的货币政策才是经济危机的根源,谁能够制定货币政策,谁就能够制造经济危机。张维迎教授对此也有评价,他说经济危机与其说是市场的失败,倒不如说是政府政策的失败;与其说是企业界人士太贪婪,不如说是主管货币的政府官员的决策失误。政府应对危机的政策与其说是在解决危机,倒不如说是在延缓和恶化危机[6]。一个更加令人瞩目的问题是,在美国、南非等国家,掌握货币发行权的中央银行竟然是私人机构,由于美联储的特殊地位,决定了货币政策并非出于官方,而是表现为私人行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对这一权力加以控制,而任其为所欲为,他们便可以通过货币政策的调整,制造一次又一次的繁荣与萧条,从而颠覆现存的民主政府与民主制度。

事实上,历史上的历次经济危机,都有着许多比较相似的特征。通过对比当前的金融危机、上世纪30年代的大萧条以及90年代的东南亚金融危机可以发现,在危机发生之前,都存在着银行信贷持续膨胀的现象,贷款利率过低,流动性过剩,固定资产投资过于强劲,导致资产泡沫充盈于股票市场和房地产市场。特别是像米塞斯等人所指出的,美联储长期持续地推行扩张性货币政策,扭曲了资源配置信号,政府和企业盲目扩大投资,信贷规模无序膨胀,结果是原材料价格的飙升,工资水平随之上浮,投资成本不断加大,预期的投资回报被抵消,甚至无利可图[7]。投资者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一旦货币当局收紧银根,各类投资项目没有了后续资金,充盈于市场的泡沫会迅速破灭,大量的资金被套牢于不可变现的固定资产中,大萧条由此发生。也就是说,游离于宪法规制的货币权力以及扩张性财政政策,才是经济危机的真正根源。

三、货币权力与民主的异化

政府垄断货币发行权的一个严重后果,是导致了政府的集权并诱使政府侵犯人民的财产权利。因为对货币供应的垄断,使政府丧失了控制其开支规模的自觉性,这也是凯恩斯主义能够盛行的基础。由于控制了货币的发行,政府便可以公然要求将国民收入的一半以上用于集体目的。一方面,通货膨胀使得实际收入既定的人们所承担的税负,比他们认可该通货膨胀率时所预想的要高得多,所以,政府财政收入的增长速度也要比他们预想的更快。另一方面,由于人们已经习惯了高额赤字,于是对预算数字可能被超出的负担逐渐变得麻木起来[2](P136)。这和布坎南所说的“财政幻觉”其实是一个道理,所以那些貌似民主的政府,如果不对其货币发行权加以规范,它的“利维坦”倾向可能比一个专制的政府更明显。

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是,这种源于近代民主制内部的弊病是民主制自身无法克服的。有人幻想由立法机关来制衡货币当局的权力,但是立法机关有时会对货币当局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与政府一起作假账并从中牟利。就拿美国来说,虽然民众认识到危机的存在,却又别无选择,他们只能通过国会来实现他们监督货币当局的愿望。然而货币政策背后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一般大众根本无从理解,从而给职业政客和经济学家们弄虚作假留下了巨大的空间。面对懵懂的人民,美国国会、联邦政府和货币当局便会联手分享从国民经济中切下的蛋糕,并共同制造“数字泡沫”瞒天过海。这一现象可以说是现代西方民主无法逃脱的宿命,也难怪那些睿智的思想家们一直对民主制度嗤之以鼻。

另外一个问题是,包括美国在内的许多国家,货币发行权由私人部门所掌握,显然与民主国家的政治使命不符。一个很明显的道理,货币发行或者通货膨胀本身便具有税收的性质,征税权显然是专属于国家的权力,如果把这项权力交给私人,就等于承认某些私人部门可以向人民征税,既不符合政治伦理,也违反了社会公平。虽然哈耶克也曾主张将自由竞争的机制引入货币发行领域,实现货币的非国家化。但他却没有认识到竞争的严重后果,乃是垄断的形成和金融寡头的出现,也就是形成了所谓的金融资本。金融资本恰恰是西方民主的腐蚀剂。金融资本追求的不是自由,而是统治。随着金融寡头的出现,寡头统治的理想必然代替民主平等的理想[8](P181-182)。由于金融资本不能直接行使国家权力,便通过收买政府官吏等途径,使政府机构成为自己的代言人,进而对民主政治进行操纵。

四、尾论

不受制约的货币权力正在不断侵蚀西方民主制度的根基,要想挽救民主政体中的国家和人民,必然要对货币权力加以限制。既然哈耶克关于“货币非国家化”的设想并不可行,学者们便试图寻求其他的有效路径,而最常提及的便是制定“货币宪法”以及恢复金本位制。事实上,货币权力不受制约的根源便在于金本位制的废止,从而使得货币当局可以摆脱贵金属的纪律约束,任意印制钞票。金本位虽是一种最为原始的机制,但却是一种最为有效的机制,堪称是最重要的“货币宪法”。如果不能恢复金本位制,一切对货币发行权进行限制的设想都无异于画饼。当然,在金本位制得到全面恢复之前,包括货币存量规则在内的货币宪法规则仍是必要的。

[1]Irving Fisher.The Purchasing Power of Money[M].New York:Macmillan,1929.

[2][英]哈耶克.货币的非国家化[M].姚中秋,译.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

[3][英]阿特金森,[美]斯蒂格利茨.公共经济学[M].蔡江南,译.上海:三联书店,1994.

[4][美]弗里德曼.货币的祸害——货币史片段[M].安佳,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

[5][澳]布伦南,[美]布坎南.宪政经济学[M].冯克利,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6]张维迎.理解经济危机[J].读书,2009,(5).

[7]张维迎.危机中的选择[J].中国税务,2009,(6).

[8]蔡中兴.帝国主义理论发展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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