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墙纸》与吉尔曼的女权主义表达
2012-08-15李颜伟
李颜伟,梁 茜
《黄色墙纸》与吉尔曼的女权主义表达
李颜伟,梁 茜
夏洛特·帕金斯·吉尔曼是美国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一位女权主义先驱,其女性思想的形成与其本人的生活经历以及该时期美国新女性观念等进步主义思想的滥觞有着直接的联系。吉尔曼的经典短篇小说 《黄色墙纸》正是其女权主义思想的具体体现。在这个短篇里,她以真实的亲身经历为素材,结合虚幻荒诞的故事情节,并采用第一人称的叙述手法,通过对 “我”从抑郁到疯癫的近景描写,使小说在一定程度上带有了自传性质,体现了作家本人,对美国社会嬗变时期女性整体生存困境和精神煎熬的控诉,以及对于男女平等、女性独立与自我实现等现代两性关系与女性观念的倡导。
《黄色墙纸》;吉尔曼;新女性观念;女权主义;生存困境
夏洛特·帕金斯·吉尔曼是美国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一位女权主义代表,曾因在当时的报刊上持续发表女性独立等观点而名噪一时。成长于男性占统治地位的美国社会环境中,又经历了美国社会的迅速转型,吉尔曼深受进步主义思潮的影响,成为美国现代“新女性”的一位先驱。短篇小说《黄色墙纸》是吉尔曼的代表作,也是她对自身观念的一次成功表达。这篇小说发表于1892年,是吉尔曼根据自身遭遇与生命体验写成。所以,它不以文采见长而以令人惊悚的故事情节和激荡人心的思想表达而引起巨大反响。在故事开始时,女主人公因患轻度产后忧郁症而被丈夫强行送到一座位于偏僻郊区的别墅中疗养。女主人公被迫在那里接受当时流行的所谓“休息疗法”,过着犹如囚徒般的生活,不许用脑,也不许按照自我意愿行动。终日只能面对黄色墙纸的生活逐渐使她产生幻象,直至最终精神崩溃。吉尔曼通过这篇小说表达了自己对当时女性问题的认识,即传统的男权中心制度乃是对女性身心的极大摧残。女性应该在家庭和公共生活中两性应该拥有平等的话语权,摆脱作为男性附庸的传统角色定位,去追求独立自主的生活,最终达到自我实现的目标。
从本义上讲,“女权”乃是指女性应有的权利。它在某种程度上与“父权”一词有着互相对立的意义。而女权主义则是一个源于西方的政治概念。虽然在理论上存在着不同的阐述,但其基本含义正如牛津高级英汉词典中所释,乃是“一种女性应取得与男性平等的权利与机会的观点”。正是由于女权主义对女性权利的坚决主张,才使它在人类历史进程中曾与父权制发生激烈的冲突和对抗。所谓父权制,顾名思义,就是用以维持父权思想和父权地位的制度。
《黄色墙纸》中所描述的事件正是发生在19世纪末期美国父权制占统治地位的时代。它以生动的女性书写向人们揭示,在一个父权制社会中,女性对平等与尊重的诉求必然遭遇男权势力的无情扼杀,而这种父权重压霸权式的操控给女性身心造成的极大摧残,足以将她们推入精神崩溃的深渊。唯其如此,《黄色墙纸》才会以“我”的发疯和投海而结局。吉尔曼在这篇小说中女主人公的具体身份未做任何透露,这显然是一种有意为之的叙事策略,因为,“我”正是美国父权制社会中众多女性的整体代表。吉尔曼正是要通过讲述“我”的生存困境,来鞭笞父权制对女性的压抑,并表达一种对父权制充满反叛精神的进步主义女性观。
一、女性要获得与男性平等的话语权
福柯的话语权理论认为,语言与权利密不可分。“在所有说话个体的总体中,谁有充分理由使用这种类型的语言?谁是这种语言的拥有者?谁从这个拥有者那里接受他的特殊性及其特权地位?”在父权制社会中,男性建构了自己的话语权,使女性服从。而女性却没有自己的话语权,无法与男性平等对话。这一点,人们可以从文中“我”与丈夫的多次对话中看出。首先,“我”被丈夫安排住在阁楼的婴儿房,对此“我”提出异议。“我一点也不喜欢我们现在住的房间。我当时要住楼下那间朝阳台、窗台上摆满玫瑰花的房间,那间门窗上挂着精致的老式印花帘子的房间!可是约翰没有听从我的意见。”这是文中女主人争取建立话语权的第一次失败。其次,面对黄色的糊墙纸,“我”厌恶至极,提议换掉墙纸。“他说更换了墙纸后,接着要更换的就是粗笨的床架,然后是上了闩的窗户,然后是楼梯前的那扇门,等等的东西。”丈夫拒绝了“我”更换墙纸的请求。可见丈夫的话语具有处于强势地位。最后,当“我”提出想要去堂弟亨利和堂妹朱丽亚那儿走走的时候,“他说我的身体太虚弱,去不了;即便到了那儿,也不堪忍受疾病的折磨”。丈夫以各种理由拒绝“我”的要求,表明他掌握着对“我”的话语霸权。“我”几经抗争,却始终难以实现自身话语权,这种一次又一次别无选择的服从将“我”逐步推向精神崩溃的境地。吉尔曼在小说中精心设计了上述夫妻对话,旨在通过细致的对话描写表明女性争取建立两性平等话语权的艰难与重要。
二、女性必须独立自主
在小说中,“我”的角色被设定为一个妻子和母亲,未提及曾从事过任何职业。由于生产后患上了轻度抑郁症,而被丈夫强行安排到一处幽静之所接受“休息疗法”,丈夫对“我”的要求除了每天按时吃药,就是无条件的休息;相比之下,小说为丈夫的角色设计却是一位著名内科医生。他医术精湛,自然不愁自我价值的实现。正如小说中所写,“约翰终日不在家,遇到病人的病情严重他甚至晚上也不回来”。按照心理学来说,这种工作上的忙碌和受到肯定在相当大的程度上能够带给个体一种体现自身价值的心理满足。小说的这种角色安排巧妙地向读者表明了一种“男强女弱”的文化模式。这里的“我”显然在各个方面都是丈夫的附庸,特别是在经济上。吉尔曼认为,女性若要拥有真正独立的人格和社会地位,首先必须摆脱对男性的经济依赖。她曾在《妇女与经济》一书中这样写道:“再有便是最为根本的经济需要,它奠定了整个社会结构的基础,其作用贯穿古今,延至永远”。《黄色墙纸》中女主人公的经济不独立状况在当时的美国社会并非个案,乃是极为普遍的现象。处于这种附属于男人的地位,“我”每天的生活只能由丈夫做主而“我”自己则无法选择;“我”必须按照丈夫的吩咐,按时吃药和睡觉;“我”唯一能够逃过丈夫辖制的活动就是偷偷观察屋内四壁的墙纸。在男权文化语境下,男性因其拥有经济主动权而统治了女性的一切生活,甚至试图掌控女性的思想,以剥夺女性的思考权。人们不难从《黄色墙纸》中体会到这一点:“‘亲爱的,你现在好多了!’‘或许肉体是好多了——’我刚一开口便打住了,因为他坐直身子,以一种严厉、满含责备的神情看着我,以至于我无法再说一个字。”女主人公迫于丈夫的强势,欲言又止。然而,其接下来想说的话其实早已不言自明,丈夫用严厉的眼神逼退的后半句话应该是:可是精神却备受压抑。可见,这时候女主人公是有着自己独立的思考能力的,她痛彻地感受到精神上所受到的折磨,意欲将之付诸言表。可是,她的丈夫却对她怒容相向,不容许她有丝毫的独立思想。正是出于女性无法取得经济独立和思想自由的现实,吉尔曼对男性在社会与经济上的支配地位给予了无情地鞭挞,对提高女性的社会与经济地位、实现男女平等女权主义思想进行了强烈表达。
三、女性应该追求自我实现
女性的自我实现是女权主义主张中的一个重要方面。对于如何能够实现女性的自身价值,美国19世纪末的女权主义者与所谓维多利亚正统思想有着截然相反的认识。维多利亚的女性道德观认为,女性的价值体现在家庭、婚姻和生育能力上。这在当时的美国农业社会被奉为指导女性思想行为的“金科玉律”。正如黑格尔宣扬的“作妻子与母亲是女子的任务”。但是,随着美国社会形态的剧烈转变,传统的价值观念受到了现代工业文明的强烈挑战,包括“新女性”等在内的进步主义思想给一些女性的心灵带来了新的启迪;以吉尔曼等为代表的知识女性开始以新的目光重新审视美国女性群体的生存处境,逐渐认识到,女性的价值不应囿于家庭生活,而应展现于广阔的社会空间。换言之,女性不应再作附庸于男性的“第二性”,而应同他们一样发挥社会作用。这种观点在吉尔曼的《妇女与经济》一书中有着清晰的表达:“生产以及分配的工作,艺术、工业、手艺、贩卖等等工作,以及科学的发展等等,都是属于保己一方面的,两性当然有相同的机能。”在《黄色墙纸》中,女主人公“我”对于写作的热情坚守实际上正体现着其潜意识里对自我实现的执著追求。“我不顾他们的反对确确实实的写作过一阵子”,“只要我高兴,什么也阻止不了我的创作”,“我有时想,如果我的身体恢复到哪怕只能写一点点东西,这就能减轻我的思想负担,使我得以休养,恢复精神”。小说中多次出现“我”要写作的意愿,强调写作对于“我”恢复健康的重要意义。写作即是“我”对生命体验的倾诉,也是“我”对社会价值的渴求。但是,在男权文化体制下,女性对自我实现的社会性追求注定要受到主导性保守观念的顽固抵抗;她们即使碰个头破血流,也难免失败的结局。小说中“我”的丈夫对“我”的写作要求一贯坚决反对,毫不通融。所以,“我”的“写作不得不在暗地里偷偷地进行,不然会遭到强烈反对。”“约翰来了,我得把正在写的这张纸藏起来——他可不喜欢我写一个字哩!”由于无法实现自我价值,“我”找不到精神寄托,最终对墙纸产生幻觉而发疯。这也是导致“我”的命运悲剧的最重要原因。《黄色墙纸》发表数年之后,吉尔曼曾在《先驱者》刊物上撰文指出,她写这个短篇的目的并非仅仅是为了诉说自己的痛苦遭遇,而是“为了帮助许多像她一样的人免于发疯”。她在文中强调工作在女性人生中的重要意义,这正是其女性实现自我实现主张的反映。
吉尔曼把毕生精力献给了女权主义运动,为唤起女性意识觉醒和争取妇女权益身体力行。作为她最具影响力的短篇小说,《黄色墙纸》成为其女权主义思想最生动真切的表达。小说的意义在于告诉人们:女性应该独立自主,争取与男性平等的话语权,继而在广阔的社会舞台上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这些是吉尔曼的人生信条,也是她留给世人的启迪。
[1]Sally Wehmeier:Advanced learner's English-Chinese dictionary.(The 6th edition).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4:634.
[2]福柯著,谢强,马月译.知识考古学[M].上海三联书店,1998(54).
[3]Charlotte Perkins Gilman,women and economics,Boston:small,Maynard&Co.,1898.
[4]吴其尧.黄色墙纸[J].名作欣赏,1997(3).113.
[5]西蒙·波伏娃.第二性—女人[M].湖南文艺出版社,1986(210).
[6]Charlotte Perkins Gilman,women and economics,Boston:small,Maynard&Co.,1898.
[7]李靓.《黄色墙纸》中的疯癫涵义,[J].西安外国语大学学报,2006,(03).
[责任编辑:贺春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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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6531(2012)04-0020-02
李颜伟/天津大学文法学院副教授,博士(天津300072);梁茜/天津大学文法学院硕士(天津3000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