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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联理论框架下 《诗经》中叠词的英译研究
——以 《诗经·国风》为例

2012-08-15茆蕾

长江师范学院学报 2012年9期
关键词:拟声词叠词关联性

茆蕾

(安徽大学 外语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翻译学研究

关联理论框架下 《诗经》中叠词的英译研究
——以 《诗经·国风》为例

茆蕾

(安徽大学 外语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在翻译过程中如何在形与意中做出取舍是一个历来为翻译研究者们所争论而又难以定论的问题。诗歌作为形与意完美结合的文学形式更是研究的重点对象。《诗经》中的叠字除去表达意义,其形式特征也是翻译中所需要传达的重要内容。以最佳关联为准则进行形与意的取舍,在译语文本中既不强化也不弱化原文的关联度,可以帮助译者更好地还原原文的关联,达到交际目的。

关联理论;翻译;叠词; 《诗经》

关联理论是由法国学者Sperber和英国学者Wilson在1986年合作出版的 《关联性:交际与认知》中提出的。这一认知语用学理论所提出的认知推理机制给了翻译研究很好的启示,它抛弃了原来二元对立的 “可译”与 “不可译”的观点,为翻译过程中相关信息的还原提供了依据。《诗经》是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文学艺术价值极高。其中叠字的使用大大增强了诗歌的感染力,是 《诗经》的典型特征之一。在翻译的过程中,如何在形与意间获得平衡历来是翻译研究者们热议的话题。关联理论可以很好地为叠词的翻译提供指导,帮助译者更好地在形与意之间做出选择。

一 关联理论概述

关联理论认为,交际是一个涉及信息意图和交际意图的明示—推理过程。就言者而言,交际是一种明示过程,即把信息意图明白地展示出来;就听者而言,交际是一个推理过程,就是根据说话人的明示行为,结合语境假设,求得语境效果,获得说话人的交际意图。其中,关联性是制约演绎推理的原则,听话人要寻找话语和语境之间的最大关联,之后通过推理得出语境隐含,最后达到相应的语境效果。语境效果越好,推理时付出的努力就越小,关联性越强;相反,语境效果越差,推理付出的努力就越大,关联性就越弱。Sperber和Wilson指出,人类的认知往往力求以最小的心理投入,获取最大的认知效果,因此听话人在理解话语时,只会关注并处理那些具有最大关联的话语,而且倾向于在与这些具有最大关联的话语同样具有最大关联的语境中进行处理[1]。

E·格特率先将关联理论应用于翻译研究中,他认为,“我们有足够的理由将翻译作为一种交际的行为”[2]作为一种言语交际行为,翻译不仅是语码转换,更是要根据动态的语境进行动态的推理。译者在对源语的理解和翻译过程中对语码的选择依据的就是关联性。赵彦春教授认为,“在关联理论的框架内,翻译是一个对源语进行阐释的明示—推理过程,译者要根据交际者的意图和受体的期待进行取舍,译文的质量取决于相关因素间的趋同度。”[3]

从关联理论的角度看,在翻译中是不存在所谓“可译”与 “不可译”的,只存在关联性大与小的问题。“……可译性问题是一个动态的连续体,我们并不需要将可译与不可译放在二元对立的立场上加以绝对化的理解。即便是从原语文本的角度来看,它们或多或少总是能够翻译的”[4]。译者能否通过源语作者的语言懂得所要表达的思想,能否通过译入语完整表达所得到的思想,读者通过译文又能否抓住包含的思想,这些都成了翻译能否成功的关键。

文章以 《诗经·国风》英译为例,探讨在关联理论的框架下不同汉语叠词的英译实现方式,分析不同翻译方式在关联性方面的得与失,以期实现汉语诗歌中叠词的英译与译语读者的最佳关联,促进语际交流。

二 《诗经》中叠词的英译

(一)汉语与英语叠词

“汉语叠词,就是用重叠音素或音节来构成的词”[3]。汉语叠词生动形象,音韵优美,数量繁多,是中国古典诗歌中重要的修辞手段。《诗经》中开篇一句 “关关雎鸠”就引起了读者丰富的联想和无穷的回味,将读者引入诗歌美好的意境当中。当然,叠词的使用不仅是传达意义,形式上和音韵上的雕饰也同样重要。“翻译不易,译诗犹难”[3]。译者在翻译的时候无疑都力图将作为重要特征的叠词还原出来,然而由于语言的限制,在形式和内容上必然会有所取舍。而孰取孰舍则是需要仔细推敲斟酌的问题。

黄锦华将汉语中最常见的几种叠词形式总结为以下三种:(1)单叠型(AA),如 “人人”、“天天”;(2)双叠型(AABB,ABAB),如 “高高兴兴”、“商量商量”;(3)部分重叠型 (ABB,AAB),如“黑洞洞”、“点点愁”[5]。文章的研究对象仅限于《诗经·国风》中使用的单叠型 (AA)叠词。

英语叠词相对于汉语叠词来说,使用频率不高,适用范围也不广。文章讨论的汉语AA型叠词,在形式上大致对应的是英语中的一类叠词,如chop-c hop、chilly-c hilly,其中重叠的部分是完整且完全相同的词(CVC-CVC)。此外英语还有C1VC-C2VC,如 hubbub、hodge-p odge等,以及CV1C-CV2C,如 tick-tock、chit-chat等形式的叠词,此处不再赘述。

就形式而言,汉语AA型叠词与英语CVC-CVC型叠词最为对应,具有最高还原度。然而在实际的翻译中是否都应这样处理,又是否都可以找到相对应的英语叠词呢?并不尽然。在这种情况下,译者则应根据具体情况选择相应的翻译策略来实现最佳关联。

译者是要以最佳关联为目标灵活地选择相应翻译策略的。这里的目标是最佳关 (optimal relevance),而不是最大关联 (maximum relevance)。实现译文的最佳关联意味着不超越也不弱化原作的关联,而不是在一文中一味地增强关联度。翻译是语言的交际活动,处于交际末端的译文读者在认知理解的关联性上必然又会由于语言文化等的差异有所减损。但尽管译者很难超越这些限制,对最佳关联的追求是不应改变的。文本中的形式与内容同样也可以根据关联程度进行取舍,以最佳关联为目标实现成功交际。

(二)《诗经·国风》中的三类叠词及其英译

《诗经·国风》共160篇,其中83篇出现了AA型叠词,大致可分为三类:第一类是拟声词,如 “关关”、“喈喈”;第二类是单字名词或动词的重复,如 “燕燕”、“采采”;第三类是修饰名词或动词状态的形容词或副词,如 “萋萋”、“夭夭”。文章将分别讨论这三大类叠词实现最佳关联的相应英译过程。

1.拟声词。

例1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周南·关雎》)。

此处 “关关”是拟声词,是雌雄两只爱鸟的和鸣声,表达爱情的愉悦与专一。“关关”是一级拟声词,是以声音直接摹拟鸟叫声。而英语中缺乏这样的一级拟声词,无法既摹拟鸟叫又表达愉悦之情。此处 “关关”需要传达的信息有三:AA叠词的形式;鸟鸣的摹拟;鸣叫之中的爱意。要实现第一项,英语中缺乏相应的叠词,可以使用汉语发音进行变通,如以下两例译文:

例1-1 Kwan-Kwan go the ospreys,

On the islet in the river.[6]

例1-2 Guan guan happy singing are two birds,

They are dwelling on isletby the River.[7]以上两例中 “Kwan-Kwan”和 “Guan-guan”都做到了与源语AA形式对应,但例1-1并没有提到鸟的鸣叫,故阅读时可能对 “Kwan-Kwan”所拟之声的对象产生疑惑,例1-2则明示出了所拟之声为鸟鸣,此处略胜。此外,例1-1没有表现出鸟鸣中蕴含的绵绵情意,例1-2中补充了 “happy singing”,在一定程度上表达了这种情意,但爱意略次,试看下例:

例1-3 By riverside are cooing,

A pair of turtledoves.[8]

例1-3中 “cooing”使用极佳,既指鸟的鸣叫,又指低声的爱语。唯一不足之处则是原文的AA形式以及所模拟的声音没有反映出来。试看下例:

例1-4 Do-d o,the grebes do coo,

At shoal amidst the stream.[3]

此处译者同样选用了 “coo”来表达雌雄鸟爱意的和鸣,另外在句首使用 “do-d o”作为拟声词并保留了与汉语AA叠词对应的英语一类叠词。“Do-d o”的发音固然与原文的 “guan guan”有所差异,但仔细一想又觉此处甚妙。“Do-d o/du:du:/”发音开口小,“guan”和 “Kwan”开口较大,想来耳边的呢喃爱语又怎么会是张大嘴巴喊叫的感觉呢?另外 “do-d o”与后面的 “coo”又是同韵,更增添了诗歌的音韵美。译例1-4达到了最佳关联。

由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关联理论框架下的翻译过程仍然需要进行具体翻译策略的选择。然而不同的是,这个选择过程是以最佳关联为指导在形与意之间进行取舍,在整体上作出最佳选择。

例2 螽斯羽,薨薨兮。(《周南·螽斯》)

“薨薨”此处为拟声词,摹拟众虫振翅飞翔的声音。《螽斯》全诗12句,其中6句都含有AA型叠词,可见本诗中叠词使用的突出特征。除了其叠词形式,还要摹拟虫飞的声音并表达出数量众多的意思。

例2-1 Insects in flight,

How sound your wings.[8]

译例2-1仅表达出了 “飞”以及 “声音”这两个元素,感叹句的结构安排也表达出了一定的“众多”的意思,但形式丢失,也没有具体摹拟声音的表达项。

例2-2 Flip-f lop,flip-f lop,grasshopperwings,Oh,theyare flyingalltogetherbuzzing.[7]

该译例使用拟声词 “buzz”,摹拟昆虫飞翔的嗡嗡声,但本身缺失形式上的重复与数量众多的隐含。

例2-3 O katydids,by fluttering yourwings,

You are flying in humming swarms.[3]译例使用拟声词 “hum”摹拟昆虫飞翔声,此处形式缺失,而数量众多的含义则在后面的 “swarms”中补充说明,拟声词本身并不含有。

例2-4 The locustmusic fills the air,

Drone,drone,drone.[3]

译例2-4保留了原文的形式,可能是出于音韵平衡的考虑,将AA式扩大为AAA式;拟声词“drone”可以表达昆虫飞翔时的声音,亦可摹拟具体的嗡嗡声;至于数量众多,该译本是在前一句中表达出的,该句的 “drone”单独一词并不能表达数量多少,可能也是译者将 “drone”三次重复的原因之一,及创造数量众多的联想。

综上,我们可以看出,例2-4虽然形式简单,但就关联性来说已经达到了几例中的最佳,可算是达到了最佳关联。

2.单字名词或动词的重复。《国风》中单字名词的重复只有一例。

例3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邶风·燕燕》)

例3-1 Flying gracefully are the swallows,

Shaking wings one after one follows.[7]例3-2 A pair of swallows fly,

With their wings up and high.[8]

该诗是一首送别之诗, “燕”就是燕子,此处“燕燕”为叠呼语,视为叠词的一种。这里的使用更多是为了音韵之美 (全诗24句均为四言)而重叠使用的叠呼用法。全诗只有 “燕燕”一个叠词,在前三诗节第一句重复出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叠词进行形式和内容上的呼应。故而此处 “燕燕”的AA形式降位。此处 “燕燕”重叠使用并不意味着是两只燕子,也更不能将两只燕子理解为象征送别的人和将要离去的人,因为明显与意象行为不符。诗中燕子南飞是象征离去之后。没有明说燕子到底有多少只,但我们知道燕子南飞往往成群,译成明确的两只 (a pair of)则明显不妥。综合来看,此处例3-1在叠词的关联上较3-2略优。

《国风》中单字动词的重复只有两例,且均为“采”这个动词的重复使用,此处谨举一例进行说明。

例4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周南·卷耳》)

例4-1 Wife:“Igather themouse-ear,

With a basket to fill.[8]

例4-2 Pick,pick,Ipick the cockleburs,

My basket isn’t stuffed beingwide.[7]该诗描述了一位妇女想念其远行的丈夫,在采卷耳的过程中描摹对方在旅途劳顿之时想念自己的画面。全诗共16句,只此一个叠词。似乎这一叠词的形式在全篇中并不显著,但仔细推敲却又现微妙。“采采”动词重叠不正再现了劳动过程中动作的重复性吗?在这重复而又长时间的劳作中,思妇的感情才会被拉长,呈现出这一番想象的意境,可见其思念的深刻和真切。另外,在动词的选择上,也明显是用于指采摘花果等的 “pick”要优于泛指从各处收集东西的 “gather”。故此句,论形式,论内容,都是例4-2的关联性较佳。

3.修饰名词或动词状态的形容词或副词。不同于前面拟声词和名词动词的重复用法,第三类叠词使用广泛,在英语中几乎无法找到在形式上对应的CVC—CVC式英语叠词。故形容词或副词叠词在英译时会使用更多不同的变通策略,力求做到最佳关联,并努力在译文中不强化、也不弱化原文的关联。

例5 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

蛰蛰兮。(《周南·螽斯》)

此处两个叠词均有 “众多”之意,此外 “揖揖”还意 “会聚的样子”,“蛰蛰”还意 “安集而和乐的样子”,都表达了不同的侧面意义。此处力图表达之处有三:AA形式;数量众多;不同的侧面意义。

例5-1 Insects in flight,

You seem so warm,

It is all right,

To have children in swarm.[8]

此译文中叠词形式缺失,“数量众多”仅在“swarm”中有所体现,“揖揖”和 “蛰蛰”的侧面意义没有表现出来,且在含义上 “warm”并不是原文所表达的内容,有凑韵之嫌。

例5-2 The locustmusic fills the air,

Boom,boom,boom;

May you sons and daughters bear,

With life in fullestbloom![3]

此译形式有所保留,“揖揖”以 “boom”三次重复处理,但可能出于前后音韵及形式考虑,由描绘状态转成了拟声词,只能由其联想来得出 “众多”的含义。“蛰蛰”失去了原有形式,但对应英译中 “fullest bloom”多少表达出了数量众多的意思。综合看来,此译保留部分形式以及部分侧面意义,译句中也可以做出 “数量众多”的联想,关联性较佳,但应该还有进一步完美的空间。

例5-3 Flip-f lop,flip-f lop,grasshopperwings,

Oh,sounited are they thattheyneverpart.

Theyarefitforyouroffspringtoreproduce,

Being harmoniousyou are happy in heart.[7]

该译文中 “揖揖”权宜变通对应了英语CV1C-CV2C的叠词形式,其余AA形式缺失。对应的译句表达出了数量众多的意思,且 “揖揖”和“蛰蛰”所要表达的侧面含义表达明确。但译句使得原文隐含的意义被过于显化,使得对原文读者来说比较弱的关联变成了强关联,这一点并不值得提倡。

文章以 《诗经·国风》为例,探讨了在关联理论框架下叠词的英译策略,分析了不同种类叠词以及语境情况下翻译的处理原则。在翻译叠词的过程中应尽可能地实现最佳关联,在总体上保持译文与原文的关联度一致,既要传达原文明示的信息,也要保留原文的空白和模糊之处。以此为准则,叠词英译时则可更准确地作出取舍。

[1]Sperber,Dan.and Deirdre Wilson.Relevance: CommunicationandCognition[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1.1-170.

[2]Gutt,Ernest-A ugust.Translation and Relevance: CognitionandContext[M].Shanghai:Shanghai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4.22-198.

[3]赵彦春.翻译学归结论[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5.112-3 07.

[4]秦文华.翻译研究的互文性视角[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156-57.

[5]黄锦华.简论汉语叠音词的英译[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1997,(1):81-8 5.

[6]吕叔湘.中诗英译比录[M].北京:中华书局,2002.2.

[7]王方路.诗经·国风——白话英语双译探索[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9.1-58.

[8]许渊冲编译.诗经[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9.2-2 6.

[9]杨 红.英语词义进化过程中的隐喻机制[J].四川文理学院学报,2011,(3).

H059

A

1674-3 652(2012)09-0 097-0 4

2012-07-30

茆 蕾,女,安徽合肥人,主要从事翻译理论与实践研究。

[责任编辑:小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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