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千古未有之奇观:还珠楼主研究65年
2012-08-15韩云波
韩云波 滕 巍
(西南大学文学院,重庆北碚 400715)
还珠楼主(1902—1961),原名李善基,后更名李寿民,解放后又改为李红,重庆长寿人。他自 1932年开始创作,共有36部武侠作品问世,其中包括以《蜀山剑侠传》(以下简称《蜀山》)、《青城十九侠》为代表的11部“出世仙侠”和以《云海争奇记》、《边塞英雄谱》为代表的25部“入世武侠”。《蜀山剑侠传》是还珠楼主的第一部武侠作品,甫一问世便洛阳纸贵,但当时并无学者专门研究其人其书,直至1948年徐国桢《还珠楼主及其作品的研究》(《宇宙》复刊号3-5期)才打破坚冰而开风气之先。
1949年之后,大陆通俗文学的创作和研究均陷入沉寂;1959年,台湾“暴雨专案”则将还珠楼主的武侠作品在台湾列入禁书行列;香港的新武侠创作虽然如火如荼,但“香港是个典型的商业社会,充斥了匆匆忙忙的急就章,而很少深思熟虑的论和史”,[1]因此这一阶段的研究工作在两岸三地均陷入低谷。20世纪70年代末,随着大陆改革开放、台湾政治环境日渐开明和国外学术思潮涌入,还珠楼主研究才日益增多,并逐渐走向成熟。
一、1940—1970年代:还珠楼主研究的萌芽
1932年,还珠楼主开始在报纸上连载《蜀山剑侠传》,其后全书达到329回、400余万字,既是其武侠小说处女作也是成名作,可惜一直未能全部完成。《蜀山剑侠传》取得巨大成功之后,还珠楼主便在华北各报撰写武侠新作,引起广泛轰动。武侠小说从创立之初,便不断受到新文学家的批评和谩骂,如瞿秋白的《吉诃德的时代》、郑振铎的《论武侠小说》、茅盾的《封建的小市民文艺》等,都对满纸剑仙神怪的武侠小说大加批判。还珠楼主也不例外,1946年,牛史的《还珠楼主受警告,能否在上海保持小说家地位》(《风光》1946.3.24)、羽生的《还珠楼主像袁世凯?》(《大地》1946.6.21)等,都是对还珠楼主的直接批评。
即便是在左翼文艺思想的巨大笼罩下,还是有人对还珠楼主做出了相对客观、公正的评价。1948年,徐国桢在《宇宙》复刊号第3期至第5期连载了《还珠楼主及其作品的研究》,旋即经作者修改后更名为《还珠楼主论》,于1949年由上海正气书局出版,这是第一本研究还珠楼主的专著,篇幅总计约三万字。《还珠楼主论》共分四章,分别为一般论、写作论、思想论、社会论,从作者生平、思想来源、写作手法、叙事结构、时代背景和读者心理等多个方面,详细地论述了还珠楼主及其作品,不仅开风气之先,而且奠定了还珠楼主的研究框架。徐氏着重分析并肯定了还珠楼主写景造物的能力,同时指出还珠楼主的思想是儒、释、道三教合流,此两说亦成为后世言及还珠必谈之事。《还珠楼主论》虽然是一部开风气之作,但囿于当时时局的动荡,并未产生太大影响,同时其论述较浅,溢美之词甚多,难以算做严谨的学术研究。
新中国成立之后,还珠楼主自称要“遵守新的写作原则,为我所拥有的大量读者,灌输新的时代意识”,[2]但他实际上很难适应新的社会形势。“1958年3月,《读书》杂志发表凃树平《评还珠楼主的武侠小说〈剧孟〉》,同年6月《文艺学习》月刊刊登了《不许还珠楼主继续放毒》。”[3]在1950年代,人们对还珠楼主进行了非常尖锐的批评。1961年2月21日,还珠楼主在北京逝世,对其研究和批评的活动,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再继续进行。而在台湾,还珠楼主列名“暴雨专案”禁书目录,更谈不上研究和批评。
二、1980—1990年代:还珠楼主研究的发展
1950年代之后,武侠小说风靡港台,但直到1970年代,台湾才出现了最早的武侠小说研究。1973年10月,台湾《中国时报》副刊以“武侠小说论战”为题,拉开了新武侠小说研究的序幕,拉开了武侠小说研究新时代的大幕。
在大陆,经过30年“断层”,在改革开放的春风下,通俗文学逐渐复苏,并引发了一场通俗文学作品的“引进热”和“重印热”。花城出版社于1981年引进出版了梁羽生的《萍踪侠影》,掀起了引进和重印武侠小说的风潮。岳麓书社于1984年以湖南图书馆藏《蜀山剑侠传》为底本重印出版,这是建国后内地最早的《蜀山》版本。武侠小说在大陆很快风行开来,但缺乏积淀的大陆学术界显然拙于应付,第一反应乃是因袭瞿秋白、郑振铎、茅盾等人的观点,纷纷斥责武侠小说,如孙犁便在1985年6月22日的《羊城晚报》上发文评价武侠小说“是一种反常倒退,使人感到迷惑的现象”。[4]
1987年12月,香港中文大学主办了“国际中国武侠小说研讨会”,标志着武侠小说研究正式进入学术殿堂。此次大会邀请了余英时、刘绍铭、叶洪生、许倬云、龚鹏程等诸多著名学者参加此次盛会。叶洪生在会上宣读了《还珠楼主之小说奇观与生命哲学》一文(后刊于《中央时报》)。次年 3月 12日,《文艺报》以《武侠小说初登学术殿堂》为题报导了此次大会。同年,《文艺争鸣》、《读书》、《学林》等杂志刊文评论、介绍武侠小说。
叶洪生是最早开始新武侠小说研究的学人,有“武林太史公”的美誉。他对民国武侠小说倾注了许多精力,“还珠学”造诣尤其精深。他在台北《民生报》副刊1982年5月2日至14日连载《惊神泣鬼——话〈蜀山〉》的长文,后来进一步增补材料,形成专著《蜀山剑侠评传》(台湾远景出版事业公司,1982年),这是30年来首部系统研究还珠楼主的专著。此后,叶洪生接连发表了《浪漫时空中的彩笔——从〈蜀山〉到〈十五贯〉》(台北:联合报,1983.6.26-27)、《开中国小说界千古未有之奇》(香港:春秋杂志,1983,8)、《“还珠热”与〈蜀山剑侠新传〉》(台北:民生报,1983.8.10)、《论还珠楼主之小说奇观与生命哲学》(台北:中央日报,1988.1.15-25)等多篇论文,俨然已成为还珠楼主研究大家。叶洪生还推动和策划了《近代中国武侠小说名著大系》的出版,选刊了平江不肖生、还珠楼主、白羽、郑证因、王度庐、顾明道、朱贞木等 7家作品,共25种106册,其中收入还珠楼主小说6种47册,于1984年由台湾联经出版事业公司出版。《大系》的出版,对民国武侠小说的传播和研究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此外,周清霖还独辟蹊径地发表了一篇关于还珠楼主“入世武侠”的论文,[5]述评还珠楼主“入世武侠”小说并讨论“入世武侠”小说的价值,此后30余年再未见有人专门论及还珠楼主的“入世武侠”。唐文标发表了《解剖蜀山——教你如何写剑侠小说》(收入叶洪生批校的《蜀山剑侠传》,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84,138-143页),分析了《蜀山》的文章结构和写作技巧。武侠作家金庸、古龙、司马翎、倪匡等人,均曾在作品中提及还珠楼主,并表示自己受到过还珠楼主作品的影响。
大陆方面虽然起步较晚而且受制于诸多外界因素,依然取得了可喜成就。1987年张赣生发表《中国武侠小说的形成与流变》,[6]不但考证了武侠小说的起源、形成和流变,同时将还珠楼主、宫白羽、王度庐、郑证因称之为“北派四大家”,并详细分析了各家优劣得失。他认为还珠楼主是怀着抒写自然风光的激情来创作武侠小说的,是“庄子《逍遥游》、屈原《九歌》以降许多名篇所体现的共同规律,非胜境不足以显扬神话,非神话不足以渲染胜境”,认为这种境界建立在丰富的想象力和渊博的知识基础之上。
其后,张赣生于 1991年出版《民国通俗小说论稿》,[7]在审视中国武侠小说流变的宏观思维下论述了还珠楼主及其作品的历史价值,着重分析了还珠楼主写景造境的艺术能力。梁守中在《武侠小说话古今》(江苏古籍出版社,1992)中对还珠楼主的生平、《蜀山剑侠传》的宝物、作品的优劣得失等方面都进行了详细的介绍和评论。韩云波的《侠林玄珠》(四川人民出版社,1995)介绍了还珠楼主的生平和重要作品。徐斯年的《侠的踪迹——中国武侠小说史论》(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是一部较为重要的研究专著,虽立足史论,但对还珠楼主有极深入的理解,他指出:“还珠楼主以其神话建构,展现其生命哲学的幽深,并且使之化为无数或崇高、或壮美、或清丽或凄婉的花雨缤纷的意象。”[8]可惜的是,徐先生未及由此展开。其后也鲜有学者从还珠楼主的神话建构来探讨其生命哲学和审美意象。
这一时期,还珠楼主研究的总体格局已经形成。无论是学术环境,还是研究成果,都为进一步深化做好了铺垫。
三、2000—2010年代:还珠楼主研究的深化
武侠小说入选中学课本,多所高校开设通俗文学和武侠小说课,苏州大学获准设立国内首个通俗文学方向的博士点,多家刊物开辟武侠小说研究专栏,大量的硕士、博士以武侠小说为毕业论文选题,这些现象表明武侠小说研究逐渐走向繁荣。还珠楼主研究也随之走向新的高度,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集大成性的总结性成果出现;第二,研究方向的多元化拓展。
叶洪生于 2003年以旧作《蜀山剑侠评传》为底本修改而成《天下第一奇书——〈蜀山剑侠传探秘〉探秘》,此书堪称还珠楼主研究的集大成之作。黄汉立在其序中称此书“集中心力探索还珠楼主的玄学思想渊源和得力所在,以说明还珠楼主的奇幻想象力实由中国传统文化中推广引申,并在一定程度上汲取了科学新知。正是叶洪生先生从众多古籍中,考证了还珠楼主小说奇妙思想的来源,因此使‘还珠学’又向前推进到另一高峰,……是‘还珠学’研究的里程碑。”[9]全书分总论、玄理解析、写景造境、重要人物、飞剑法宝、人造雷火、山精海怪等诸多篇章,介绍了还珠楼主的创作背景,探索了还珠楼主玄学、佛、道等思想渊源,分析了还珠楼主高妙的写景技巧,提出还珠楼主的丰富想象力不仅表现在对传统文化的继承上,而且积极接受科学新知;论证了《抱朴子》对《蜀山》影响独大。许多观点发前人所未发,足以将还珠楼主研究推向更高峰。叶洪生之所以能在还珠楼主等武侠作家研究上领先众人,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第一,文献搜集和资料考证极为扎实;第二,对还珠楼主的生平事迹了如指掌;第三,博览群书,细心阅读、研究各类武侠作品,而这对当时的大陆学者来说是尤其困难的。同时,《还珠楼主全集》的出版,也使得还珠楼主的研究者和研究课题逐渐增多,其中重要的研究亮点主要有三个:
第一,从文学史的宏观角度重新评价还珠楼主。
建国后到 1980年代以前,通俗文学及其研究一直受到打压,随着时代发展,旧有观念受到冲击并开始瓦解,武侠小说逐步进入文学史。“可以举出两部文学史为例,初版时都无武侠小说内容,而在修订版中,都加入了武侠小说。钱理群、吴福辉、温儒敏、王超冰的《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于1985年编成,1987年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初版本完全没有通俗文学的内容;而在1997年完成并于次年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修订本’中,三个十年都有了‘通俗小说’专章。在苏光文、胡国强主编的《20世纪中国文学发展史》中,1996年初版本并无武侠小说内容,但在2008年的修订版中,加上了由韩云波执笔的第五编第三章‘武侠小说’。”[10]文学史在书写过程中,意识形态化的批评语言、教科书化的结构形式、精英文学的评价标准,也使其难以全方位展现出武侠小说固有的艺术魅力,而且存在着对诸如民族情感、爱国主义以及传统文化等宏大主题存在过度阐释的倾向。可喜的是,虽然文学史中的观点较之专著和论文要滞后,但也有一些新锐视角。如在上述《20世纪中国文学发展史》中,编者提出了考察还珠楼主的理论方法:“首先看还珠楼主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创造性整合。其次看还珠楼主小说的悲剧体验。再次看还珠楼主小说的审美体验。”[11](230-232)这对深层次理解和研究还珠楼主作品,有着重要的启示作用。
在还珠楼主进入文学史时,一些学者不再“由外及里”而是“由内及外”地探讨武侠小说内容和形式的流变与演进,还珠楼主作为武侠小说史上一个承上启下的关键人物,自然受到了学者们的重视。汤哲声的《中国现代通俗小说流变史》(重庆出版社,1999)、张华的《中国现代通俗小说流变》(山东文艺出版社,2000),即动态地考察了通俗小说的流变。汤哲声通过对整个现代武侠小说的考察认为:“自30年代初,李寿民登上武侠小说文坛后,中国武侠小说的创作取向发生了根本的变化。”[12](273)郑潇健的硕士学位论文《武侠小说的现代性演进——以〈三侠五义〉与〈蜀山剑侠传〉为个案分析》(西北大学,1997)、蒋益的《20世纪中国通俗小说的现代化选择》(求索,2001年第5期,112-115页)、韩云波的《改良主题·浪漫情怀·人性关切——中国现代通俗小说主潮演进论》(江汉论坛,2002年第10期,82-86页)、何云标的硕士学位论文《二十世纪武侠小说现代观念的演进》(西北大学,2009)等,着重探讨了还珠楼主作品蕴含的现代思想及其在武侠小说现代观念的演进中所处的历史地位。宋琦的《论武侠小说结构模式的变迁》(当代文坛,2010年第2期,75-77页)及其博士论文《武侠小说从“民国旧派”到“港台新派”叙事模式的变迁》(山东大学,2010)考察了武侠小说的叙事模式的变化,详细论述了还珠楼主小说的结构模式及其历史地位和影响。胡逸雪的《论“传统派”与“新派”之外的现代武侠小说》(宁德师专学报,1995年第1期,37-43页)、方忠的《台湾武侠小说的历史流变》(台湾研究,1998年第2期,82-87页)及其2000年出版的《台湾通俗文学论稿》(中国华侨出版社,2000),都详细介绍了还珠楼主在港台新武侠小说史中的影响。
第二,还珠楼主小说研究的多元化拓展。
这一时期关于还珠楼主小说的研究较多。袁良骏的《还珠楼主〈蜀山剑侠传〉的成败得失》(黄河科技大学学报,2002年第4期刊,53-60页)、孙钦星的硕士学位论文《论还珠楼主的“出世武侠”小说》(兰州大学,2007)等,通过对场景、情节、物品、法术、人物、妖魔鬼怪等的述评,肯定了还珠楼主的非凡想象力,但袁良骏站在高雅文学的立场上对此想象力的价值进行了尖锐批评。
关于《蜀山剑侠传》的思想,徐国桢最早认为是三教融合之思想,叶洪生在《论还珠楼主之小说奇观与生命哲学》(台湾,中央日报,1988.1.15-25,后收入《论剑——武侠小说谈艺录》)中将徐国桢的观点进一步发展,认为:“此即贯穿还珠楼主生命哲学的中心思想所在:体现于儒家者曰‘仁’,体现于释家者曰‘慈悲’,体现于道家者曰‘长生’;即‘上天有好生之德’。”[13](132)他指出,“生命哲学”是还珠楼主思想的根本,后来许多学者深化了这一观点。孔庆东、蒋炯毅的《论〈蜀山剑侠传〉的超越生命观》、[14]李静的硕士学位论文《还珠楼主的生命哲学》(四川大学,2007)、张元卿《试谈还珠楼主的生命哲学》[15]等,详细论述了还珠楼主的生命哲学。他们多认为还珠楼主的生命哲学既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艺术阐释,同时也蕴含了现代生命意识。黄汉立专门论析了还珠楼主著作中的易学思想,从易学角度看还珠楼主思想的复杂性、丰富性和多元性,无论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研究还是对还珠楼主研究都有巨大价值。[16]
一些学者运用新的方法来研究《蜀山剑侠传》的文学性和艺术性。李勇用叙事学方法研究20世纪武侠小说,认为:“在叙事上,他(还珠楼主)最大的贡献是丰富了武侠小说的文化内涵。他发表的字数近两千万,长篇拉长和结构松散的通俗文学弊病自不能免除,但其全部武侠小说可说是对中国文化的一种现代综合阐释,也近乎是一个叙事学上的奇迹。”[17]寇鹏程、卢丽华从叙事学角度分析了《蜀山剑侠传》中正派年轻女侠的身体叙事策略。[18]刘卫英运用主题学方法分析《蜀山剑侠传》,认为:“还珠楼主《蜀山剑侠传》中黄畹秋因爱生恨的非理性复仇,填补了此前复仇主题史惯常的‘好人向坏人复仇’一面倒的模式。这一因爱生恨的狠毒女性类型,也影响到金庸小说,并因此形成了一个‘黄畹秋’式形象群落。”
在文献和史料考证方面,此期也取得一些可喜成果。还珠楼主的生平事迹到 21世纪已经基本清楚,周清霖在掌握大量史料的基础上撰成了长达二万余字的还珠楼主年表,[19]为读者和学者阅读、研究还珠楼主提供了极大方便。2009年,周清霖先生又六易其稿,对年表进行了进一步的修订。[20](126-161)简冰如[21](70-73)和顾臻[22](74-86)则为《蜀山》研究提供了可靠的版本依据。
第三,从巴蜀文化和津门文化两个角度解读还珠楼主的地域文学品格。
一些研究者还从还珠楼主的籍贯、主要活动区域、作品传播地域来宏观观察、分析还珠楼主作品的特色,从天津、北京、上海三地通俗文学的对比来揭示还珠楼主作品的特性,最终多维度地剖析潜藏于还珠作品中“隐喻的隐喻”,[23](117)挖掘其小说之所以产生丰富文化内蕴的深层机制,探究其作品接受和传播的特点。这类著作、论文主要包括两部分:其一,探讨巴蜀文化对还珠楼主的影响;其二,研究还珠楼主创作、传播与天津文学品格的关系。前者较少,目前仅见师恭叔的一篇文章,他认为“巴蜀地域文化厚重的积淀,为还珠楼主准备了丰厚的艺术土壤”。[24]后者相对较多,有汤哲声的《20世纪中国通俗小说的海派、津派和港派》(上海师范大学学报,2007年第2期,63-67页)、张元卿《民国北派通俗小说论丛》(山西古籍出版社,2001)、袁良骏《鲁迅的七封信和武侠小说大家宫白羽》(鲁迅研究月刊,2003年第11期,4-8页)、白帆的硕士学位论文《民国北派通俗小说现代性转型论》(天津师范大学,2008)、张玉鑫的硕士学位论文《论商业因素对〈蜀山剑侠传〉创作与传播的影响》(辽宁大学,2009),这些论著主要从海派、津派和港派的对比,以及天津特色的地域文学品格、天津商业文化对《蜀山》的影响几个方面研究还珠楼主。
倪斯霆的《旧人旧事旧小说》(上海远东出版社,2010)收集了当时大量居于天津的通俗作家的史料,对了解还珠楼主以及当时整个天津的通俗文学的境况有非常重要的参考价值。2009年5月在天津举办了“津门论剑——民国北派通俗文学学术讨论会”,2011年上海世纪出版股份有限公司远东出版社将此次研讨会的论文结集出版,题名为《津门论剑录》。此书分为五个专题,其中“还珠楼主研究”共收录8篇文章,除《还珠楼主李寿民先生年表》已发表外,其余文章和史料均是首次露面。《津门论剑录》对研究北派武侠和天津文化有重要推动作用。
空间的位移造成了文化的差异,观察、分析这些差异,从微观上讲能更加深入地了解作家心灵版图和创作机制,从宏观上讲能够使20世纪文学史更为清晰、立体。但目前来说,对地域文化的研究都太过于稀少,无法揭示还珠楼主作品中的地域个性。
四、还珠楼主研究的思考与期待
从徐国桢的《还珠楼主论》出版算起,到今天已经有了65个年头,还珠楼主研究经历萌芽、发展、深化几个阶段。还珠楼主作品全集再次出版,生平事迹也已较清晰,理论工具和研究方法日趋多样化。可以说还珠楼主研究进入了一个良好的发展时期,因此有必要对过往研究进行回顾,同时瞻望未来。
整体而言,还珠楼主研究取得了一定成绩,但这些成绩与还珠楼主的历史地位和丰富内涵相比则显得较为单薄。从数量上看,1981到2011年共30年间,虽然涉及到还珠楼主的论著近百部(篇),但在CNKI中以“还珠楼主”、“蜀山”等词条进行搜索,人工剔除不相关数据,其中以还珠楼主为研究主体的成果,仅有论文14篇、硕士论文4部,无博士论文。而从内容来看,有创新者少,大量属于重复研究。
在还珠楼主的研究中,始终存在着两种意见的争鸣:一是过度否定还珠楼主甚至将其贬得一无是处;二是过度拔高还珠楼主甚至将其提至登峰造极之境。显然,这都是不正常的。之所以会如此,是由还珠楼主的特殊身份决定的。还珠楼主既是一位优秀的通俗文学作家,也是一位优秀的现代文学作家。学者各持一端,自然会出现两种截然相反的意见。作为一位通俗文学作家,还珠楼主需要顾及大众的接受能力,行文方式、结构布局、情节模式、人物塑造等,必须适应市场需要。因此批评还珠楼主者所谓“人物类型化、情节模式化、故事过于离奇、思想媚俗”等“缺点”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算作“优点”。但学术界一直以来对通俗文学形成的偏见必然难以接受此类“优点”从而对还珠楼主等武侠作家激烈批评。
在还珠楼主的研究中,至今还未能建立起一个能够全面描述还珠楼主的作品面貌及其成就的整体框架,这使得还珠楼主研究至今仍然处于“游击队”的零散状态之中,也使得可称精深、博大、全面、丰富的成果至今尚未出现。比如,叶洪生先生对还珠楼主研究可谓贡献极大,但他的研究仍然主要采用描述性的文字,学理性的深入不够。又如徐斯年先生在写成了具有极强学理性的《王度庐评传》之后,也未对还珠楼主进行深入研究。对还珠楼主能够长期持续研究的学者并不多,除叶洪生、周清霖等极少数人之外,大多是匆匆过客。同时,还珠楼主还没有充分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而同样作为民国武侠小说巨擘的平江不肖生的研究,就在 2010年10月召开了“2010中国平江·平江不肖生国际学术研讨会”,取得了平江不肖生研究的重大进展,我们也期望这类学术活动能够在天津市或重庆市长寿区举行,进一步大力推进还珠楼主的研究。我们同时期待,能够有更多的人认识到还珠楼主的价值,对还珠楼主进行大气、厚重、学理的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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