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萨满的职责及其社会作用
2012-08-15王成名孙久龙
王成名,孙久龙
(1.长春大学 招生办公室,长春130022;2.吉林大学 文学院,长春130012)
萨满文化以一种综合性的文化形式,集中诠释了古人对整个世界的认知过程。形象记录了北方人类史前宗教与哲学、文学与艺术、医学与人类健康等各个方面的文化成就。时至今日,古老而丰富的萨满文化遗存仍以顽强的生命力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们。而且作为萨满教世界观直接反映在现实社会中的具体宗教角色——萨满仍然是“维系氏族和家族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的核心人物,在相当广泛的领域中发挥着支配或指导作用。就是现在,在某些地域、某些民族和家族中也还是不可或缺的。”[1]“是他们把人间的和超人间的,自然的和超自然的一切关系和变化与自身的神格和人格地位互为交织、共同作用,从而推动着萨满世界的全部活动,在文化传播中发挥了重要的功能。”[2]40萨满是萨满教原始世界观的一个产物,是沟通人与神之间的使者。他们是肩负重大使命的特殊而重要的人物,可以通过预订的方式通往神界,并且能够获取和掌握神灵的意愿、启示并向普通的民众传达,同时也可以代表普通民众向神灵致以虔诚的敬意与祈望得到神灵的庇护。所以在原始的萨满教世界观的指引下,在民众心目中萨满已经从一个普通人被无形之中放置在了与神同样的位置上,他们的身上被赋予了与生俱来的神格。我们平时所说的萨满职责一般是作为神职人员所履行的责任。
1 在萨满教文化模式下,主持宗教祭祀仪式是萨满作为神职人员最主要的职责
祭祀仪式是萨满教世界观在现实世界中的生动而直接的体现,也是“以物化的形式展现了萨满教的世界观,而且从内在的蕴涵中流露出萨满教那些渊源绵远、独具特色的思维规律和神灵观。”[2]42祭祀中,萨满不仅需要熟练掌握并使用各种神器,而且还要能够把握整个祭祀活动,有责任指导祭祀中献牲仪式。以满族汉军旗人的祭祀为例,在第一缕阳光并未完全照亮大地之前,朦胧的晨曦中人们开始忙碌,祭祀便随之开始。四个男性汉军旗人抬来一头乌黑色猪,将其放在专门的案台上,施行完领牲仪式之后,每人各持一腿紧紧按牢。一位年迈的老者手持一把尖刀,熟练地将刀插入一侧猪的脖子中,通过插口进入猪的胸腔内,熟练地切断靠近其心脏部位的主动脉,使其迅速死去,用这种方式减少其死亡的痛苦过程。接下来有人将其去毛,放在供桌上。整个过程神情淡定而又庄重。此时萨满要祷念祭辞,言明此猪是献给神灵享用的,此举是为了感谢神灵曾慷慨地赐予人们生活的必需品,动物升起的灵魂将人们的谢意带给神灵。祭祀中献牲向来是被作为一个重要的过程的,至于“为何献牲于神灵,萨满的解释是一人们请求神灵保佑他们获得某些东西,所以献给它某类供品作为对其帮助和理解的补偿,这是一种公平交易。”[3]72这种借助于萨满用崇拜的手段与神灵间进行利益上的酬谢交换,不仅仅在于确保神灵能够善意关照,更重要的是以此为标志重新构建了人神间的平衡。同时也为陈汉军旗萨满信仰深深地打上了功利性的烙印。
2 治病也是萨满重要的职能之一
马卡洛克认为,萨满的机能就在于占卜和治病。受制于落后的社会发展,严酷而恶劣的生存环境往往使人类的心理承受能力变得更加脆弱,出于生命的本能以及求生的欲望,迫切需要有人挺身而出,成为人们的领袖。除此之外,在落后的社会生产方式下,分工劳动、共同分享是显得尤为重要的。每个氏族成员身体的健康甚至会关系到整个氏族生存状况。萨满由于能够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人们身体和心理的需求。于是其作为氏族灵魂人物的医疗功能便不自觉的凸显出来。对于萨满本身来讲,凭借其丰富的生活经验与敏捷的反应能力,为整个氏族群体提供简单的身体与心理需求是不成问题的,而且或多或少具有一定的科学因素的。至于较为复杂的疾病,他主要以跳神的方式来处理的的。在他们看来,人患病主要是神魔的责怪或侵扰,“从神魔可能采取的行为方式中,寻求病因,用弥补过错、驱赶、镇压等方式来解除病魔。”[4]104萨满跳神就是解除病魔的过程,若要病愈必须跳神。目前对于萨满治病基理研究至今尚无定论,但不可否认,这种萨满医疗术本身具有某种神秘的宗教迷信色彩,其治病过程中所运用的冰敷疗法、民间硬气功疗法、中草药物疗法和心理疗法等治疗方式本身确实具有一定的科学成份。除此之外,萨满还是个出色的心理医生。心灵上的疾病比肌体上的疾病更具有危害性,“萨满可以通过自身神灵,运用超自然乎段为人们提供解决问题的方法,主要针对精神方面,来缓解人们的恐惧和忧虑。这就是萨满的重要心理功能。因为他通晓神意,所以他对于未知事物的解释人们深信不疑,给人们提供了一种有秩序的宇宙模式抚慰人们的心灵。”[2]43“他们的工作是在身体被侵害后重造身心的平衡”[3]74。现实中萨满就是靠着本身确实具备常人所不可比拟的祛病救灾方面的能力在民众中赢得威望,倍受崇敬。
3 求占问卜也是萨满比较重要的职责
萨满需上懂天文,下晓地理,精通占星卜卦之术。“通过观星测水,他能推测该年气候、水量、自然灾害数事,也能通过天象星位、和食物占卜,予言人间将发生的事情和已经发生事情的起因乃至前景。”[4]105以求占问卜的方式来为人们实现祛病求福的追求,奠定了萨满稳固的社会地位,并使其成为不可或缺的社会公众性人物。其实在进行占卜之前,萨满的意识里已经完成了各种必需的信息储蓄,对占卜的各种结果了如指掌,并且能够把这种操作结果与储蓄库的信息一一匹配,来为人们进行各种预测。陈汉军旗萨满主要是利用野猪牙来进行占卜的,两颗野猪牙用绳绑在一起。占卜时萨满手持神鼓并口唱神歌,放在神鼓的野猪牙随韵律而晃动,在一阵急促动作之后突然间将其抖动到地上,然后萨满便观看野猪牙是否合在一起。一般来说合在一起便代表吉运,反之便是厄运。
4 文化的传承与娱乐功能
萨满文化是一种综合性的文化现象,它的内涵极为广泛,集中诠释了古人对整个世界的认知过程。作为民俗文化的载体,它用一种宏大的胸怀,形象记录了北方人类史前宗教与哲学、文学与艺术、医学与人类健康等各个方面璀璨的文化成就。“在萨满身上,还集中凝聚了人类的智慧,他们是人类智慧的象征,是指导人们生活的导师。他们的知识虽然在传说中可能来自于神,但毕竟是人类的智慧,并且能在与神灵的较量中发挥作用。”[5]42作为口述文化的传承者,萨满不自觉地将神话、史诗、天文历法等知识普及给民众。借助民间神话故事、英雄事迹等载体,在传统的口承思维模式下萨满文化一度占据氏族的记忆并成为其主要的精神食粮。萨满所津津乐道的神话、传说、族史、神谕等,甚至不乏族人在生产实践中悟出来的哲理。神辞中的内容有很多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这首先得益于萨满在传播方面所做出的贡献,他们世代传承,丰富了本民族的神话、传说,并为其古老而原始的文学及传承提供了源泉,同时也间接地拓展了民族的历史地理知识与原始造型艺术,最终促进了知识的普及与传播。一般来讲,萨满都博闻强识,思维敏捷,能够在进行祭祀的同时,向族人普及必要的生产、生活技能并逐渐为族人所接受。在教育形式单一、方法落后的古代社会,萨满以一种特殊的形式,结合全民性与集中性启蒙了族人的思维。尽管这种教育是在满足特定神事行为需要的条件进行的,亦不可否认其在传播和发展民族文化上深层次的贡献。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人们所获得的诸如日月星宿、对节气的把握、恒星的方位等天文知识都启蒙于萨满祭祀。萨满以祭祀的形式,间接地把其传承民族文化的作用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无论是萨满服饰款式设计,还是萨满神器镌刻制作,都倾注了其大量心血。“围绕萨满服饰、神器、神偶以及各种图腾图形的制作、加工及说明,向族人灌输专门知识。比如,萨满饰物、神器上绘有各种图形,每个图形具有特定的含义,含义的解释权在萨满。”[6]服饰上看似很普通的小动物、植物,统统被萨满赋予特定的文化内涵,需要萨满亲自解释说明,人们才能明白、理解其深层含义。这些表面看来虽然是在神的启迪之下迸发出来的,但却是在相当漫长的历史时期内不断演化、形成,最终积淀起来的文化观念的精髓,其内涵广泛、深远。
另外,就整个祭祀本身而言,完全可以称得上一门雅俗共赏的表演艺术,以人对神灵虔诚的崇拜为主题,来编排表演,体现了人们对神灵旨意的领悟能力,同时也体现了萨满自身对仪礼、艺术的理解。萨满需要随时根据不同的祭祀对象与场景,来调整自己祭祀仪式,包括选择适当的节拍、曲调、舞步等。以陈汉军旗萨满祭祀为例,兼具娱乐功能的祭祀集说唱、舞跳、杂耍于一体,来源并依托于萨满祭祀活动,通过萨满自身的逼真表演与发挥,艺术地再现出来,是萨满和全体族人共同创造出来的宝贵财富。萨满通过特殊的技能,能够领悟神的旨意并将其传达给人,是人神的媒介,肩负着实现人神间沟通的双重任务。受制于人神间“语言”的不通,这种传达就不能不借助于肢体表演。模拟舞蹈是某种场景再现的外在表现形式。通过跳神,萨满将不同的流派和风格继承发展,并展现给民众,客观上丰富了处于底层的民间文化。近代社会以后,科技的发展淡化了原始宗教意识,大多数萨满也因此脱离神性,随着其敬神功能的减弱,娱乐功能便凸显出来。在人烟稀少北方地区,纯粹的大众性娱乐活动凤毛麟角,借助跳神来满足自己的娱乐需求就变得既现实而又迫切,更何况这种以说唱结合、且舞且鼓为表现形式的基层艺术也确实能够调动人们的情绪,能给人带来感官上的满足和心理上的愉悦。以抱刀表演为例:“表演者脱光上衣,用左手反握一把铡刀,且刀刃面向并紧贴于左胳膊上,刀刃下横放一根草,表演时右手要抡起另一把铡刀,两刀背部相击,草应声而断,然胳膊毫发未损,仅一道白印而已”[7]。活动场面热烈、刺激,萨满们展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绝技,给人们带来了心旷神怡的娱乐效果。在满足特定人群的多种精神需求方面其有特殊的魅力及存在的价值。虽以娱神为最初目的,但在表现过程中却达到了娱人的客观效果。可以说,萨满祭祀活动之所以能延续至今,某种程度上与其娱乐性是分不开的。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北方先民在萨满跳神活动中得到了艺术享受、心理慰藉、文化熏陶。“萨满的形象是古代在生产落后的情况下,代表人类征服自然的形象,在他们身上集中体现了人类与自然抗争的强烈的能动精神和积极向上的乐观意识。”[5]47
最后引用富育光先生的一句话来做为我们对萨满职责与功能探讨的总结,“当然不是所有的萨满都能履行上述职责,特别是那些初学的小萨满,既无臻美完善的本领,也无人共尊崇的威望,只有那些老萨满和较年轻萨满中的蛟妓者才能达到这般水平和威望。但是不能否认它是小萨满追求的目标,也是放人寄予萨满们的期望。”[4]106
[1]李来璋.浅谈萨满其人及其歌舞音乐的基本功能[J].中国音乐,2005(4):58-60.
[2]李巍.浅析萨满在萨满文化承袭和传播中的功能[J].满族研究,20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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