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东汉桓灵帝时期的政治裂变
2012-08-15陈晓倩
陈晓倩
试论东汉桓灵帝时期的政治裂变
陈晓倩
东汉中后期皇权旁落,外戚、宦官集团轮流专权。桓帝梁皇后妠崩以后,宦官集团得势,并长期专权。皇帝、后妃、外戚、宦官、士大夫等多股势力争权夺利,相互利用又相互出卖。统治阶层分裂,政治发生裂变,社会秩序日益混乱,百姓饱受多重压迫,终于引发黄巾起义。
东汉后期;政治势力;外戚专权;宦官专权
东汉中后期,皇权旁落,后妃从后台走向前台临朝秉政,士大夫阶层备受冷落排挤。尤其是到了桓帝、灵帝时期,最高统治阶层置封建国家整体利益不顾,皇帝、后妃、外戚、宦官、士大夫阶层各自经营利益,激烈争夺权力,政治发生裂变。
东汉中后期显著的政治特色是外戚、宦官集团专权。外戚、宦官的得势取决于君主的存在方式。外戚、宦官两股势力互有起伏。
外戚集团得势时期,到桓帝时梁太后和梁冀为止。后妃与外戚在很大程度上利益是一致的,后妃遇事基本都与父兄商量于禁中,大封宗亲及宾客,势力充满朝廷内外,中央和地方。外戚力量强大也更能支持女主的秉政,此时外戚与后妃能同心合力,后妃的天平倾向于外戚。外戚集团在梁冀专权时势力达到最盛,利益获得最大化。“(冀)专擅威柄,凶恣日积,机事大小,莫不谘决之。宫卫近侍,并所亲树,禁省起居,纤微必知。百官迁召,皆先到冀门笺檄谢恩,然后敢诣尚书。 ”[1]1183梁冀时,“梁冀两妹为顺桓二帝皇后……再世权威,威振天下”[2]2520,连皇帝都几乎不放在眼里,皇权受到严重侵犯。梁冀凌驾于皇帝、后妃、尚书之上,事无大小都要经过他的首肯,百官升降操纵于一手,大力培植亲信力量扩大势力。梁冀被打倒时,受牵连的官员人数多至几使朝廷空虚。“其它所连及公卿列校刺史二千石死者数十人,故吏宾客免黜者三百馀人,朝廷为空。 ”[1]1186随着梁冀为桓帝所翦灭,外戚势力开始下滑。窦武和何进时外戚集团势力不能与梁冀时相提并论。
外戚、宦官势力此伏彼起。外戚势力减弱,宦官集团又占据上风。桓灵帝时期宦官集团势力炽热。“逮桓灵之间,主荒政繆,国命委于阉寺。 ”[3]2185“自是权归宦官,朝廷日乱矣。 ”[2]2520桓帝时单超等“五侯”同在,灵帝时张让等“十二人,皆为中常侍,封侯贵宠,父兄子弟布列州郡,所在贪残,为人蠹害”[2]2535。 君权基本为宦官集团所把持,宦官势力日益膨胀,最终皇帝成了他们的傀儡,是宦官集团聚敛权势财物的工具,太后对宦官的依赖程度也更大。宦官的势力大大超过了外戚的势力,权势如日中天,嚣张专横。宦官势力在桓帝借助单超之手消灭了梁冀一族后达到高潮,这次持续的时间比较长,“子弟支附,过半于州国……其有更相援引,希附权强者,皆腐蚀身熏子,以自衒达”[2]2510,直至袁绍矫诏诛灭诸宦者。
桓灵帝时期皇权在太后和皇帝间轮换,于是围绕皇帝的出现、成长、去世,出现了多种势力的角逐。各派势力的沉浮与掌控君权的太后和皇帝有关。在梁太后之后,皇帝借宦官之手夺回皇权,宦官集团处于优势,外戚集团处于劣势。桓灵帝时期,统治阶层内部各股势力围绕着皇权,根据各自的利益诉求和对权力的欲望,不断扩张势力范围,皇帝、后妃、外戚、宦官、士大夫阶层各股势力之间互相勾结倾轧,展开激烈的争夺。
这时期宦官势力快速膨胀。桓帝在夺回皇权的过程中需要利用宦官集团对外戚集团的打压。桓帝受到顺烈梁皇后妠和桓帝懿献梁皇后莹的双重挟持,在两皇后崩后,“帝啮超臂出血为盟。于是诏收冀宗亲党与悉诛之。”[2]2520后妃出于自己的需求和利益的追逐对外戚集团和宦官集团的态度发生转变。外戚与后妃的利益出现分歧,他们对宦官的需求和宦官对两者的影响和作用不同,他们出现的裂缝日益扩大,实际上后妃对宦官的驾驭也渐渐乏力。“武既辅朝政,常有诛翦宦官之意,太傅陈蕃亦素有谋。”[4]2241窦武不断向窦太后进言,但“太后犹豫未忍,故事久不发”[4]2242。 后妃与外戚之间的关系在政治斗争中是以利益作为前提的,尽管血浓于水,双方还是各自以利益为重。历史是惊人的相似,何太后秉政时对其兄何进也将信将疑。皇帝后妃具有双重效应的举措和态度,压制外戚的同时培植了宦官。外戚、宦官势力此消彼涨,但对宦官势力的培植无形中造成了养虎为患的局势。到灵帝时期,宦官集团基本操持了皇权,凌驾于皇帝之上,甚至置皇家的利益不顾,在黄巾大起义之时,做了起义军的内应。这当然不是宦官集团的觉悟和大义,而纯粹是为了个人的利益出卖了皇帝。
宦官集团长期黑暗的专权,引起了统治阶层中的其他势力的不满。首先,外戚集团与宦官集团的冲突走向正面,宦官集团凭借有利的位置和个人突出的胆量,常常获取胜利。在对君权的角逐过程中,宦官最终找到了合法的屏障——皇帝,皇帝所赋予的合法性加重其争夺的筹码。桓灵帝时期外戚集团与宦官集团的夺权运动如火如荼,曹节等“还共劫太后,夺玺书……使飒等持节,及侍御史、谒者捕收武等”[4]2243。 曹节等宦官在生死攸关之时独立的应变和筹划显现了宦官集团势力的强大,其胆大妄为已经达到无所顾忌的程度。外戚窦武想通过太后办不到的事,宦官集团却凭借自身对权力的疯狂痴迷而做到。两个阵营正面对垒厮杀的结果,显得宦官更加气势逼人,发动宫廷政变中每次的胜利都让宦官集团增添政治资本。“外戚最后的垮台是突然而残忍的”[5]254。利欲的诱惑,权势的牵扯,贪婪的本性,使东汉中后期的外戚集团基本不得善终,往昔的富贵转瞬成过眼云烟。范晔有论曰:“汉世外戚,自东、西京十有馀族,非徒豪横盈极,自取灾故,必于贻衅后主,以至颠败者,其数有可言焉。何则?恩非己结,而权已先之;情疏礼重,而枉性图之;来宠方授,地既害之;隙开埶谢,馋亦胜之。 ”[6](619)何进集团与张让集团的血拼又何尝不是如此?
其次,宦官集团对士大夫阶层的迫害。士大夫、太学生阶层对宦官长时间的专权极其反感。“士子羞与为伍,故匹夫抗愤,处士横议,遂乃激扬名声,互相题拂,品核公卿,裁量执政,婞直之风,于斯行矣。 ”[3]2185发起清议,评论时弊,抨击宦者,蔚然成风,剪除宦官集团的根系。《廿二史劄记》卷五曰:“盖其时宦官之为民害最烈,天下无不欲食其肉,而东汉士大夫以气节相尚,故各奋死与之搘拄,虽湛宗灭族有不顾焉。”[7]75“膺与廷尉冯绲、大司农刘祐等共同心志,纠罚奸幸。”[3]2192使得“黄门常侍皆鞠躬屏气,休沐不敢复出宫省”[3]2194。不过,士大夫阶层的行动立刻遭到宦官集团的反扑。建宁二年十月至熹平五年两次党锢之祸,使得天下士人凋零,宦者玩弄朝政于股掌。“冬十月丁亥,中常侍侯览讽有司奏前司空虞放、太仆杜密、长乐少府李膺……诸附从者锢及五属。制诏州郡大举钩党,于是天下豪桀及儒学行义者,一切结为党人。”[8]330士人举步维艰,更谈不上参政建言献策了。宦官小人势力炽热,子弟宾客宗族布满朝廷内外,“于是旧故恩私,多受封爵”。一帮不学无术的市井之徒顿时摇身一变,穿红披绿,到处鱼肉百姓。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官逼民反,东汉政府处在风雨飘摇中。
外戚集团与士大夫阶层暂时联合的过程中时常出现貌合神离的局面。从窦武与陈蕃、何进与袁绍前后两次联合诛宦行动,可以看出后来士大夫、太学生对外戚的依赖程度有所下降。士大夫、太学生与外戚虽然在诛宦行动上一致,但认识却不同。外戚诛宦是为了夺回专权的机会,扩大势力;普遍士大夫、太学生存在传统的忠君思想,是为了扫除朝中黑暗势力,尤其是为了扫除己所不齿的宦官势力,还政于天子。他们对朝廷充满幻想,认为君主执政将政治清明。士大夫、太学生与外戚暂时联合只是互相利用而已,意图不尽相同。陈蕃与窦武谋,相对处于次要的从属地位,没有采取主动的行动。而袁绍则不同,几次矫诏迫使犹豫不前的何进硬着头皮往前进,使何进的态度弥加坚决,誓与宦官斗争到底。这也跟他们之间的身份或身世不同有关系。窦武相比何进,家世更加显赫,可谓再世外戚大族,本身也是儒士之家,在士大夫、太学生中有强大的号召力。何进只是普通屠夫家庭出身,凭借外戚身份耀武扬威,影响不深。陈蕃身世自是比不上三代位列三公的袁绍,袁氏家族世代儒士之家,在士大夫、太学生中影响力更加广泛,是以何进被宦者斩杀后,仍然矫诏成功,诛杀了绝大多数的阉宦。“袁绍与叔父隗矫诏召樊陵、许相,斩之。苗、绍乃引兵屯朱雀阙下,捕得赵忠等,斩之……绍遂闭北宫门,勒兵捕宦者,无少长皆杀之。或有无须而误死者,至自发露然后得免。[死]者二千馀人。”[4]2252从袁绍与何进的谋宦,可以看出外戚士人的联合是貌合神离的,外戚为窃权,心存顾忌,而士人则志在诛灭阉党。士大夫、太学生与外戚貌合神离,本质上也是反对外戚集团专权的,与宦官集团更是势不两立。
桓灵帝时期家长制政治君权的绝对权威失效,皇权被后妃、外戚、宦官所瓜分,皇帝丧失了对几股势力平衡调节和控制的能力。统治阶层缺乏良好的执政理念,没有统一的价值观而是为各自的权力和利益互相倾轧搆陷,追求骄奢淫逸的生活,力求把权力无限扩大。家长制政治中丞相受到打压排挤,政府行政首脑缺失,政事在外戚宦官专权中一片黑暗,中央政权出现很不稳定的局势,宦官集团的专权也受到人民的反对。
到灵帝时期,边疆、民间军祸连连,统治阶层生活又穷奢极欲,大肆建造宫殿肆仿,财政出现严重危机,便卖官鬻爵。“刺史、二千石及茂才孝廉迁除,皆责助军修宫钱,大郡至二三千万,馀各有差。当之官者,皆先至西园谐价,然后得去。有钱不毕者,或至自杀。其守清者,乞之不官,皆迫遣之。 ”[2]2535为宵小的急功近利者提供了仕进的捷径,同时堵塞了士人正常流动途径,无形中也加大了现任官员对百姓的盘剥程度。有为官清廉者不愿割剥百姓,只得挂冠自尽。政府缺失了勤政能政的良吏,社会缺乏公正,百姓生活无望,怨言四起,东汉政府四面楚歌。部分士人因不屑与外戚同朝或耻于与宦官为伍,纷纷逃隐山林。这样导致行政人才的大量流失。当政者多为趋炎附势不学无术的外戚宦官的宗族姻戚宾客,执政能力低下。东汉政权至此已丧失了对社会的有效控制,社会秩序混乱。
“封建官僚制度是封建主义中央集团封建国家的支柱,如果这个制度比较健全,而又治理得当,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的封建国家也能起到一定的积极作用;否则,如果制度遭到破坏,选官失人,吏治败坏,就必然要造成极端腐败黑暗的专制统治和对人民极端残酷的剥削和压迫。这样,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的封建国家在历史上又起着极大的反动作用。”[10]桓灵帝时期,自中央到底层社会一片黑暗,朝廷缺乏凝聚力,众叛亲离。一直生活在外戚宦官几重压迫下的农民阶层,也终于忍耐不住被迫在宗教势力的领导下于公元184年爆发了黄巾大起义,走上反抗的道路。东汉政权在此起彼伏的农民起义浪潮中濒临颠覆。
[1]范晔.后汉书:梁统列传[M].中华书局,1965.
[2]范晔.后汉书:宦者列传[M].中华书局,1965.
[3]范晔.后汉书:党锢列传[M].中华书局,1965.
[4]范晔.后汉书:窦何列传[M].中华书局,1965.
[5]催瑞德,鲁惟一.剑桥中国秦汉史[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
[6]范晔.后汉书:邓寇列传[M].中华书局,1965.
[7]赵翼.廿二史劄记:卷四[M].凤凰出版社,2008.
[8]范晔.后汉书:孝灵帝纪[M].中华书局,1965.
[9]范晔.后汉书:桓帝纪[M].中华书局,1965.
[10]安作璋、熊铁基.秦汉官制史稿[M].齐鲁书社,1984.
K234.2
A
1673-1999(2012)15-0126-03
陈晓倩(1976-),女,广东汕头人,重庆师范大学(重庆401331)历史与社会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史。
2012-05-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