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爱与破碎的现实
——评《生日》中的华裔男性形象
2012-08-15盛周丽方何荣
盛周丽方何荣
(1.安徽农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合肥230036;2.合肥学院 基础部大学英语教研室,安徽 合肥230022)
深沉的爱与破碎的现实
——评《生日》中的华裔男性形象
盛周丽1方何荣2
(1.安徽农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合肥230036;2.合肥学院 基础部大学英语教研室,安徽 合肥230022)
在短篇小说《生日》(Birthday)中,作家雷祖威通过主人公——华裔青年华莱士·王信守对小孩韦尔比的生日承诺,及其在生活中努力付出却终无所得的困境,反映了处于社会边缘的华裔青年对爱的执着追求、对现实生活的无奈与苦痛,刻画出华裔男性在多元文化的背景下仍在苦苦寻觅文化认同的徘徊者形象。
《生日》;华裔男青年;爱与痛苦;形象
一、引言
对本族群在美国的现实生活体验及其精神风貌的反映一直是美国华裔作家无法回避的创作主题。即便是一出道便被评论家认为是出于亚裔而超越亚裔题材的优秀作家[1](P296)雷祖威(David Wang Louie)亦不例外。虽然,他的短篇小说集《爱的痛苦》(Pangs of love,1991)所表现出的华裔族裔性有所淡化,但是,这些故事仍在描绘处于社会边缘的华裔们的现实生活与精神世界。这也恰恰是作家雷祖威本人的写作宗旨。“亚裔美国人依然处于边缘。我深感我得从那些边缘的角度创作,传达边缘人物的经历”。[2]本文将以小说集中的《生日》(Birthday)为例,从其中华裔主人公华莱士·王的生活经历入手,通过文本的细节来分析华裔男青年执着地追求个人情感却无所得的痛苦与无奈。
小说的开篇展现出一个奇怪的场景:一个男人在外面将门捶得山响;另一个男人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丝毫不理会屋外男子的要求,“门外有个人。他攥紧拳头砰砰砰地捶门,捶得房间的这一面墙都震动了。他能捶到房屋倒塌。可我才不在乎呢,那是他的房子,他尽可以随心所欲”。[3](P22)随着华莱士·王——将自己反锁于屋内者——断断续续的补充叙述,读者才逐渐理清了小说的大概内容:华裔青年华莱士·王恋上了一位离异的白人妇女西尔维娅,渴望与她及其子韦尔比组建一个新家;西尔维娅因丧失儿子的监护权而伤心欲绝,遂离家出走。由于与韦尔比十分投缘,华莱士便想在孩子生日当天带他出去玩,以履行早前自己许下的承诺。但是,他的行为受到了韦尔比父亲弗兰克——在屋外捶门的壮汉——的百般阻挠。于是,便出现了小说开头的一幕。整篇小说以韦尔比生日当天,华莱士·王与弗兰克之间的较量为主线,穿插叙述了华莱士与女友西尔维娅(即弗兰克的前妻)的恋情。应当说,除了华莱士与其父母之间有关个人婚姻问题的争论,小说基本未涉及到华裔的族裔问题,可是,读者却能轻易地体会到其中华裔主人公在全力付出、努力奋斗之后仍旧一无所得的尴尬、无奈与痛苦。
二、深沉的爱
在韦尔比生日当天,华莱士·王不顾情敌弗兰克的反对,坚持要带这个孩子出去玩球、看比赛。在得知不能如愿见到孩子后,华莱士索性一头闯进韦尔比的房间,将自己反锁于其中为孩子画画庆生。如此的冲动,只因华莱士想看看韦尔比,他要让这个孩子知道自己从不曾忘记他的生日,以及二人之间有关生日的一切约定。由此可推断,华莱士与韦尔比之间的关系是十分融洽的,他也特别喜欢这个孩子。这种喜爱是一份源自内心的真挚情感,它很可能要胜于孩子生父弗兰克对孩子的感情。之所以这么说,不仅仅是因为华莱士曾不顾父母的反对要与西尔维娅、韦尔比组成一个三口之家,更因为与弗兰克在一起的韦尔比总是念叨与华莱士一起渡过的时光,却从不提及自己的父亲。
值得注意的是,此刻,法院早已将孩子的监护权判给其生父弗兰克,西尔维娅也因此出走,不知所踪,华莱士与心仪的女人组建新家庭的梦想注定无实现的可能。华莱士依然坚守着自己对韦尔比生日的承诺似乎有着更多的含义。在小说中,读者不难发现,西尔维娅本来就是个行事乖张的女人,个人婚姻的失败又给了她不小的打击,使其对爱情失去了信心。因此,在与华莱士的首次外出中,西尔维娅便直截了当地提出要他自证其真心,她甚至还以对前夫行窃的方式检验这位新男友的感情。为了令心爱的女人放心,华莱士冒着被“身材结实得像重量级拳击手”[3]的弗兰克爆揍一顿的危险偷来了他的收音机。在他看来,只要能帮助女友早日从离婚的阴影中走出来,真心面对二人之间的感情,他做什么都是可以的。然而,事与愿违。法院的监护权判决彻底击溃了西尔维娅。作为母亲,她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便选择悄无声息的失踪来躲避现实的痛苦,留下男友独自面对破碎无望的爱情。即便如此,华莱士依旧替她着想,尽力去理解女友的伤心与绝望。他坚信,一旦内心的伤口愈合,西尔维娅还是会回到自己身边的,而自己需要做的就是企盼重逢时刻的早日到来。
由于女友一直杳无音信,华莱士便将心中对女友的爱与关切全部转移到韦尔比的身上。在韦尔比搬去父亲处居住后,华莱士频繁地打电话,想听听韦尔比的声音,听他叫自己的名字。这种过分的热忱很快就招致弗兰克的反感与厌烦。孰料,华莱士·王竟然会在韦尔比生日当天毫无征兆地闯进小孩的房间,且赖着不走。一系列看似怪异,甚至近乎疯狂的举动实际上也不难理解,它们都源自华莱士对韦尔比的疼爱。正如小说开头,华莱士自己所说,“我来看看孩子的。的确,我除了带着爱来看孩子,根本没有其他的权利”。[3]法官们无视现实的判决伤害了孩子的母亲西尔维娅,也伤害到她的男友华莱士。毕竟,这二人之间有可能开始的温馨新生活只因法院的一纸判决就全部化为泡影。此外,女友的不告而别也令华莱士倍感伤心:她从未曾想过男友是可以陪她渡过难关的。在这种情形之下,华莱士仍旧在韦尔比生日当天如约而至,千方百计的履行之前的约定。可见,这是一个值得信赖的男人。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是华莱士对女友西尔维娅的真情告白,即一份爱的承诺。尽管,西尔维娅缺乏对男友最起码的信任,在很多场合也不会顾及男友的感受。但是,任何的不如意,对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开始这段恋情的华莱士来说,都不是问题。他可以包容女友的众多不足,以自己的行动帮助其重塑对爱情的信心,以极大的耐心等待这个受伤的女人鼓足勇气开始新的生活。在等待的过程中,华莱士会像信守自己对小孩韦尔比的生日承诺那样坚守着对女友的这份真情。
三、破碎的现实
随着故事叙述的展开,读者便会发现韦尔比已经被其父弗兰克送到了一个朋友家去过夜了,[3]华莱士是不可能实现二人之间的生日约定的。与韦尔比失去联系的华莱士无法表达内心对孩子的那份关爱与牵挂,这难免令人失望。实际上,华莱士的人生似乎总是充满着不如意。不管在追求理想爱情的过程中,或是与自己至亲的父母的日常相处中,华莱士的生活中不时会出现难以预料的障碍与困难,现实总是令人心碎的。当华莱士将自己反锁于韦尔比的儿童房内为其画画庆祝生日时,他曾一度为自己比孩子的生父更了解韦尔比的喜好而欢欣鼓舞。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韦尔比的玩具架上换了很多的新玩艺儿,而原先二人共同生活时小孩喜欢的动物标本却早已不知去向。突然间,华莱士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能准确地感知孩子内心的真实想法与变化。这些应当是曾打算与韦尔比一起生活、充当父亲角色的华莱士了如指掌的事情,就像当年华莱士的父亲从Sears给他带回一套垒球器具那样。[3]即便这位来自中国的移民对垒球运动一无所知,他也能清楚地知晓自己正在成长中的儿子究竟想要些什么。那么,多日未见的孩子是否还记得他与华莱士之间有关生日的约定?如果记得,他是否还一如既往地期待二人共渡的时光?弗兰克不是说,韦尔比已经开始习惯与父亲在一起的日子了吗?[3]如果成长中的孩子早已忘却了以前的欢乐生活,那么,华莱士近似疯狂的举动还有什么意义?一切都将变得毫无价值。
与纯真的韦尔比相比,其母西尔维娅给华莱士带来的是一种复杂的、无以名状的不安。自始至终,西尔维娅与华莱士的恋情远不如后者所认为的那般充满希望与激情、牢不可破。华莱士是真诚地希望自己能和西尔维娅母子组成一个新家庭,进而开始一段新生活。为此,他不惜与父母闹翻,从家中搬出,蜗居于餐馆里堆放杂物的小贮藏室中。所有的举动都是经过仔细考虑的,绝非一时的冲动。只因华莱士真心真意地爱着西尔维娅,他愿意包容这个女人所有的不足与缺点。甚至于西尔维娅一声不吭地离家出走,华莱士也能主动地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去替她伤心。但是,对于华莱士的真情,西尔维娅从未做出过任何正面的、肯定的回应。相识之初,西尔维娅便以刁钻古怪的方式检验华莱士的真心,以帮助自己恢复因婚姻失败而遭受重创的心灵;当她因失去儿子韦尔比的监护权而伤心欲绝,处于人生低谷时,她选择失踪这种方式来躲避现实,只是,临行前,她并未给男友留下只言片语,更不用说考虑他的感受了。对于二人的情缘,西尔维娅的态度一直飘忽不定,令人难以捉摸;只有华莱士一人全身心地投入、付出,毫无保留地爱。
也就是说,如果华莱士可以用韦尔比曾经最喜爱的图画来唤起这个孩子对往日美好时光的记忆,那么,对于西尔维娅,华莱士则只能怀揣真情、默默地等待,企盼女友能早日平复心理创伤,回到他身边。不过,谁都不曾料到,华莱士终日期望的重逢最终竟会发生在弗兰克的家中。韦尔比生日当天,一身夸张装束的西尔维娅带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回到了前夫弗兰克的家,既为儿子的生日,也为自己以后的长住做准备。对于不速之客华莱士,西尔维娅只是看了一眼便与弗兰克发生了激烈地争吵,随后,二人选择了回避。他们没有做任何的解释,只是希望这个男人能够自行离开,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毫无疑问,比起华莱士的图画,弗兰克一家三口的团聚才是韦尔比最好的生日礼物。孩子一直认为,他的所有遭遇都是为父母婚姻的破裂而受到的惩罚。只是如此一来,华莱士就彻底沦为局外人。这种结局应该是他从不曾想到过的。眼看着自己的女友从一位悲苦的母亲变为一位重回前夫怀抱的新潮女郎,华莱士意识到:他们二人的恋情也就宣告结束了。残酷的现实是:西尔维娅从不曾真心地爱过自己,就像母亲所说“狮子与绵羊间的爱情是不会有好结果的”。[3]此刻,华莱士·王与弗兰克一家再无任何瓜葛,韦尔比的生日也的确不该有华莱士的糟糕的图画。毕竟,他们是毫不相干的两家人。
四、结语
其实,如同濒临灭绝的加利福尼亚秃鹫从最后一批同类的雌鹰中寻找配偶一样,[3]华莱士·王只是想在应当婚配的年纪去好好爱一个自己心仪的女人,寻求一份理想中的爱情。这个简单的要求却在现实生活中遭遇到来自各方面的阻挠,以失败而告终。首先,华莱士的父母明确地表示,他们不可能接纳一个离异的、带着小孩的白人妇女做自己唯一的儿媳;他们需要的是一位中国媳妇,[4]最不济也得是个像康妮·程那样会讲汉语的华裔姑娘。其次,法官们将西尔维娅的儿子——韦尔比——的监护权判给其前夫弗兰克,从根本上断绝了这三人建立温馨家庭的可能性。对于父母的反对,华莱士可以用暂居餐馆贮藏室的方式以示自己的不满与拒绝,但他却不能违抗法院的裁决,虽然他并不在乎这份判决。这个失恋的男人无处倾诉内心的伤痛与苦闷,无奈之下,他想到求助于电台的心理医生,企盼从那里得到些许的安慰。可是,电台的节目制作人一开口就是建议华莱士放弃“中国式的情感”,[3]否则对话无法进行。刹那间,华莱士的华裔边缘人的尴尬处境暴露无遗。
这场无疾而终的恋情不过是华莱士·王整个人生境遇的缩影,始终带有一种疏离的情绪。尽管,整个故事的华裔族裔性并不突出,读者仍能从中清晰地体会到主人公华莱士被排斥在外、身为局外人的窘困与无奈。能干的华莱士靠着自己出色的厨艺,独自经营着一家意大利餐馆,生意兴旺。其个人生活应是比较舒适,经济也很宽裕。尽管,奋斗的过程并不轻松,但是,华莱士终究可以凭借自己煮出的卡布奇诺咖啡征服那些挑剔的、怀疑的顾客。而且,为了更好地融入周围的社会,他也会尽量避开带有族裔性特征的东西,如同他躲开西西里锅子里炒出的木须肉。然而,在婚恋这个人生问题上,看似已经成功跨越族裔界限的华莱士必须接受如下的现实:作为一个华裔男青年,他去找一个中国姑娘更为合理,哪怕他根本不可能接纳这样的女孩。在多元文化并存的美国,真挚纯真的爱情也是很难跨越种族之间的界限的,法院里的法官就不理解华莱士与西尔维娅母子组建新家庭的想法。对此情形,雷祖威就指出,“即便我成功地欺骗了自己(将自己视为美国作家—作者注),美国广大的社会会对我说,‘你是外国人,华人,亚洲人,与我们不同’。这就把我们推到了唐人街或美国文学边缘”。[5]因此,当与女友的意外重逢终结了他一切有关恋情的幻想之后,华莱士的内心反倒获得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他安静地走出房间,替弗兰克完成韦尔比的生日蛋糕。无论如何,华莱士·王是为了孩子的生日而来,只要孩子开心快乐,他便不虚此行。更何况,人与人之间还是有真情的。
[1]吴冰,王立礼.华裔美国作家研究[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9.
[2]张子清.与亚裔美国文学共生共荣的华裔文学[EB/OL].http://blog.sina.com.cn/s/blog_4a4ae8fa010005z8.html.
[3]雷祖威,吴宝康.生日[J].当代外国文学,2003,(3).
[4]盛周丽,许锬.边缘人的文化困境——解读短篇小说《爱的痛苦》[J].凯里学院学报,2009,(2).
[5]张子清.当代华裔美国文学中族裔性的强化与弱化——雷祖威访谈录[EB/OL].http://www.yilin.com/bbs/showtopic-955.aspx.
2012年安徽高校省级优秀青年人才基金项目(编号:2012SQRW133)。
盛周丽(1980-),女,硕士,安徽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从事西方文化及美国华裔文学研究;方何荣(1979-),男,硕士,合肥学院基础部大学英语教研室讲师,主要从事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