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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谢应芳的入世思想

2012-08-15万薇薇

文教资料 2012年18期
关键词:儒道

万薇薇

(曲靖师范学院 教师教育学院,云南 曲靖 655011)

谢应芳(1296—1392),字子兰,江苏武进人,生活于元末明初。元朝末年社会动荡,他被迫携家人逃往吴中躲避战乱,在外漂泊十八年后才返回家乡,隐居于家乡的芳茂山,直至去世。谢应芳的思想颇为驳杂,既有积极的入世思想,又表现出明显的隐逸出世思想。本文主要结合其文学创作和相关历史资料,从两个方面阐述其入世思想。

一、笃志卫道

谢应芳受儒家思想影响很深,尤其对程朱理学极为推崇。他在作品中评价说:“尼山圣人笔六经以诏万世……既而子思子著书以授孟子。寥寥千五百年,知者盖鲜,至伊洛诸贤发明藴奥,昭如日星。后之人敢画蛇而添足乎!”(《景中字说》)认为程朱等人阐明圣道,对儒道的传承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后人永远无法企及。谢应芳对儒学最大的贡献是将思想转化为实际行动,以积极入世的姿态一生践行儒学思想、理学要义,笃志卫道,奋然不息。

谢应芳对儒道身体力行,时时刻刻遵守。明人段民在《龟巢先生传》中评价他:“自幼潜心宋儒之学,守其绳墨,斤斤不失尺寸。”[1]他在《先考忌日祝文》中说自己“然此身赖训育之力,不奸不邪,不沦胥于俗陋之习”。他不仅身体力行,而且时时处处抨击不合儒道的现象,极力维护社会风气的纯正。他对违背儒道的现象深恶痛绝,一定要想办法正之而后已。他在《干周侍御作顾元公祠堂书》中说自己:“偶有感触,奋然欲为。力虽不足,亦必假手于人,卒于成而后已。”在《上王总管正风俗书》中写道:“睹吴下风俗之坏,扼腕切齿不忍隐默。”强烈要求为官者发号施令“诛锄淫秽,一洗污俗”。他幼时即开始表现出这种坚决卫道的倾向。《龟巢先生行状》记载:“乡俗以四月八日作佛会,饰妇女为观音像,聚僧尼伎乐迎衢市,老幼纵观。先生曰:‘是以谓伤风败俗者耳,胡观为!’”[2]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识见,态度如此坚决,确实令人称奇。

在众多违背儒道的风俗中,谢应芳对淫祀和佛老之礼尤为痛恨,务求除之而后快。何谓淫祀?他在《请除淫祠文》中说:“先王祭法载诸礼经,曰:‘法施于民,曰以劳定国,曰以死勤事,曰捍灾御患者则祭之。非此之属皆淫祠也。’”可见,凡是不合上述条件的祭祀都属于淫祀。他力陈淫祠之害:“盖淫祠不除,则愚民无知,将谓福可謟求,而得罪可妄祈而免。所以为恶者肆,而为善者鲜矣。”他批判人们祭祀淫祠的愚昧行为:“城门外有不得姓土男子,突然于大驿路旁创立神庙,称为‘金家’,煽惑群氓,烧香不絶。若不早为禁止,将来为患可胜言哉!”看到武进学宫土地神祠旁设有夫妇像配享,他立即作《上盛教谕论土地夫人书》上呈学官,认为:“身为神灵,而为之配者不知内外之分,呈身露面,眉案并食,以饕士大夫笾豆之荐,反不若闾阎匹妇而能避嫌。”不仅属于淫祠,而且有违礼教,请求撤除。为了扭转淫祀盛行的风气,他极力主张重视祭祀儒家先贤,以励风化。他在这方面作了许多努力,其中影响最大的是修复宋代著名道学家邹浩的祠堂。《龟巢先生行状》记载:“宋道乡先生邹公墓在晋陵城北,岁久鞠为田畴。先生悼前贤芳烈,请于官,封墓禁刍牧。”[3]谢应芳对佛老也极为排斥,称之为异端。他在《示二子》中说:“一从杨墨至聃释,异端邪说多垂愆。”在《初度杜撰古乐府三章》之二中写道:“龟巢老人貎不扬,触邪之性如神羊。生憎巫觋煽妖妄,疾视聃竺隳纲常。”当时佛道盛行,民间风俗丧葬兴佛老之礼,儒礼被弃置不用。谢应芳对这种风俗极为不满,自己坚决不用佛老之礼治丧。《江南常州府武进县儒学为专祠合邀专祭等事遵将武进县先贤谢子兰事逐一开造须至册者》称他“兄居丧不用浮屠,葬祭悉遵古礼”[4]。他还极力劝阻别人用佛老之礼。如《与王氏诸子书》便是他为制止友人之子以佛老之礼治丧而作。他认为用佛老之礼治丧花费太大,不如用这些钱来救济灾民。他还指出道教的斋醮并不能达到祈福的作用,都是道士们的“一时妖幻之言,为二氏衣食之计”。他劝诫友人之子不要“亦沦胥于污陋之习”,和“闾阎细民”一样被佛道迷惑。他力排佛道之礼的举动在当地产生了不小的影响,“乡闾披其化者从而则效之”[5]。

为躲避战乱,谢应芳辗转漂泊于太湖流域。即使在这种颠沛流离的战乱生活中,他也不忘卫道,对违背儒道的事情决不保持沉默。清人邹光涛在《崇祀录原序》中说:“(谢应芳)流离兵燹中,翊道益力。”[6]吴地设有三高祠,祭祀先贤,范蠡也在其中。他奋然作《论吴人不当祀范蠡》,上呈当地县令。他认为吴越为范蠡所灭,是吴人的仇敌。“礼民不祀非族,况仇敌乎!”所以不应当祭祀。他卫道崇儒的精神和信念一生不变,老而弥坚。他在《寄野居处士》中说:“牛鬼蛇神虽孔多,青天白日奈人何。愿言正己斥邪说,始终一念坚如铁寸。寸膏欲澄千丈浑,厥功有无宜莫论。”再如《冬至前一日写怀二首》之二:“今年盲且聋,状若霜木槁。齿牙脱两腭,涕泪出四窍。独存方寸铁,自谓无价宝。异端屡排斥,滛祀绝祈祷。喋喋非好辨,惓惓卫吾道。”

元末儒学衰落,各种思想尤其是佛道的影响遍及社会生活的各个角落,违背儒道的社会现象处处可见。谢应芳“深嫉异端之害道”[7],编成《辨惑编》一书。 他在书中列举历代名儒之言,博引古人事迹,分析阐述民间对于死生、疫疬、鬼神、祭祀、淫祀、妖怪、巫觋、卜筮、治丧、择葬、相法、禄命、方位、时日、异端十五种问题看法的谬误,以求一洗浇风,有裨世教。俞希鲁在《辨惑编原序》中记载:“子兰出钜编(指《辨惑编》),置案上,拜而请曰:‘吾嫉夫异端邪说之诬民而难以口舌辨也,于是裒圣贤之格言,征古今之明鉴为是编。’”[8]比谢应芳稍后的明初儒士曹端被誉为“明初理学之冠”。《明儒学案》记载:“先生(曹端)得元人谢应芳《辨惑编》,心悦而好之。故于轮回、祸福、巫觋、风水、时日世俗通行之说毅然不为所动。 ”[9]

谢应芳笃志卫道,对淳化当地民风作出很大贡献。《武进县先贤四姓后裔邹俞仪吴祖留唐孝本庄绍平等呈请分便专祭呈词》称其“流教泽于三吴,人仰泰山北斗”[10]。沈德潜在《崇祀录原序》中说:“乡国浇风仰资匡敕者不既多乎! ”[11]他的“扶植名教”之功也得到了后人极高的评价。清朝常州知府包括认为他对元末理教复兴起了关键作用:“当元末世衰,理学几坠于地。龟巢特挺波靡之会,正民彝,维世教。千古心源道脉复耀乎光明。”[12]明人叶夔在《龟巢先生墓表》中将他的“扶植名教“之功与韩愈相提并论:“先生为国初大儒,排斥异端,扶植名教,留心圣贤之学,而一言一行无不关系风化,是以师世范俗,后学之仰先生犹唐人仰韩愈也。”[13]清人孙家淦在《崇祀录原序》中说:“矧龟巢为吾道砥柱,立德立言回元季之狂澜,启有明之正学”,称谢应芳为“吾道砥柱”[14],是明代儒学之宗。

二、忧民情怀

由于受儒家入世思想影响,中国传统文人多有深沉的忧国忧民情怀,拯救苍生的济世之志。谢应芳也是如此。谢应芳一生生活在社会最底层。他生活上时常陷入困境,挨饿受冻,饱尝了生活的艰辛。如《干人赠行疏》一文便是他为向友人借钱返乡而作:“尝闻朋友有通财之义。今某人毘陵人也,久客居贫欲还乡而不可得。敢请诸君子仗义以赆其行,真美事也。”但是他没有把注意力仅仅局限于自己所受的苦难,而把视野扩大到整个遭受苦难的劳动人民阶层,表现出深沉的忧民情怀。

周围百姓的悲惨处境时常牵动着谢应芳的心,“斯民困苦之状日惨于目,嗟怨之声日刺于耳,诚有所不忍者”。他在《呈赵征士》一诗中揭露了贫富悬殊的残酷现实:“吴姬手执金叵罗,春风笑面生红涡。主人留客长夜饮,客拜主人辞酒多。主人沉醉客亦醉,客散扶归主人睡。残杯冷炙厨头倾,邻家儿有啼饥声。”他希望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们改善、摆脱悲惨的处境。由于无官无职,他能做的只有上书官府,为民请命。他的文集中有大量为民请命的文章。如在《上周郎中陈言五事启》中,他力陈五项关切民生的要务:“一开荒田”,“一除民瘼”,“一抑豪强”,“一积军储”,“一增俸禄”。 他在《上张太尉启》中自言:“以惜军爱民之事陈于王公大人之前。”他在这些文章中常常以极为尖锐的语言指出官府的失职和政策的不合理之处,分析它们给百姓生活造成的破坏。在描述百姓的悲惨处境时,字里行间饱含着他对百姓一片炽热的关爱之情,深深的同情与怜悯。他们受的苦难他如同己受,描写得极为真切,常常让人惨不忍睹。他在《呈府侯书》中指出“水脚”给百姓生活造成的破坏:“今加水脚,其数愈厚,不能办。致令催粮里长人等破家荡产,累遭杖责监系,囹圄受罪。数月逃亡缢死者不知其数。”《上奉使宣抚书》描绘了武进县百姓遭受旱灾,流离失所的惨状:“当此之时青黄不接,食草木之根者有之,鬻子女而食者有之,去父母离乡井行乞道路者滔滔也。”他尖锐地指责有司不仅救灾不力,反而发布一些极为不合理的政策,使灾情百姓雪上加霜:“有司方且移文核实,籍有田之家计畆科数以为赈恤之政。其亦不思之甚矣……徒使皂隶之徒家至户到,呌嚣之声鸡犬弗宁。是以有田者亦多为东西南北之人矣。其诣有司者拘之絷之,鞭之扑之,刮龟毛于棰楚之下,剖鹭股于挫辱之余……常之为郡,大郡也,官廪之蓄陈陈相因,又有附余之粟存焉。公帑之积绰绰有余,又有赃罚之金在焉。斯二者非国经费,有司亦何靳而不以施诸民乎?”目睹百姓的悲惨遭遇,他殷切地希望多一些爱民的好官,让百姓不再受这些苦难,天下处处都是乐土。他在《道旁语》中听到道旁人夸赞郡守爱民之贤,兴奋得“不觉舞两袖”,发出“安得普天下,州县皆乐土。人无笑中刀,物无射工弩。不忧岁年晚,不畏冰雪苦。春从天上来,百草沐膏雨”的呼号。他这种深沉的忧民情怀发自肺腑,感人至深,颇有杜甫“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15]的人道主义精神。

谢应芳一生布衣,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元末大动乱,却笃志卫道,奋然不息,表现出浓重的忧民情怀,实践了儒家所倡导的积极入世精神,对后世产生了很大影响,也是中华民族宝贵的精神财富。

[1] [2][3][4][5][6][7][10][11][12][13][14] 国家图书馆.中华历史人物别传集·第19册·龟巢先生祀录.北京:线装书局,2003.4:169,167,168,164,164,157,167,162,156,155,181,156.

[8] [元]谢应芳.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子部·第709册·辨惑编.台北:商务印书馆,1986:537.

[9] [清]黄宗羲.明代传记丛刊·明儒学案·第2册.台北:明文书局,1991:1063.

[15] [唐]杜甫著.[清]仇兆鳌注.杜少陵集详注·上册,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9.4: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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