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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澔《礼记集说》平议

2012-08-15戴雅萍

文教资料 2012年1期
关键词:宋学礼学礼记

戴雅萍

(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7)

一、从《集说》到《训纂》

《礼记训纂》是朱彬的晚期著作,朱彬一生经历乾隆、嘉庆、道光三朝,历经清学盛衰。《训纂》既是朱彬本人的集成之作,从中亦可见乾嘉学之精湛。

(一)由“粗”转“精”

所谓“粗”,即指《集说》之观点意见,往往简而陈之,未经说明。所谓“精”即指《训纂》之解经,对前者详以论述推阐,从而转“粗”为“精”:

经文:子云:“从命不忿,微谏不倦,劳而不怨,可谓孝矣。……”

《集说》:从命不忿,谓承受父母命令之时,不可有忿戾之色,盖或以他事致忿,而其色未平也。一说:忿,当作怠,亦通。《诗·大雅·既醉》之篇,言孝子事亲无乏止之时。

《训纂》:……陈可大曰:“一说忿当作怠。”王氏念孙曰:“一说是也。怠与倦,义相近。谓久而不衰也。《大戴礼·曾子立孝篇》曰:‘微谏而不倦,听从而不怠。’语意正与此同。《内则》:‘子妇孝者敬者,父母舅姑之命勿逆勿怠。’若从命而不忿戾,未得为孝也。”王引之曰:“高诱注《淮南·精神篇》:‘劳,忧也。’此承上‘微谏不倦’而言,言谏而不入,恐其得罪于乡党州闾,孝子但心忧之,而不怨其亲也。”

陈澔解经多以结论,未详加论证,略显粗糙,故《训纂》对其精心论证,加以规范化,此可补《集说》之失。

(二)从“宋”到“清”

陈澔《礼记集说》虽为元代礼学之著作,却亦是宋代礼学成果之总结;而朱彬《礼记训纂》成于乾嘉之后,多取清人成果,故而可称为总结清代礼学成果之代表。因此,由《礼记集说》到《礼记训纂》,我们可以看到两个时代之间的发展与关联:

经文:曾子曰:“夫孝,置之而塞乎天地,溥之而横乎四海,施诸后世而无朝夕,推而放诸东海而准……《诗》云:‘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无服。’此之谓也。”

《正义》:“夫孝,置之而塞乎天地”者,置,谓措置也。言孝道措置于天地之间,塞满天地。言上至天,下至地,谓感天地神明也……”

《集说》:溥,旧读为敷,今如字。《诗·大雅·文王有声》之篇。方氏曰:“置者,直而立之。溥者,敷而散之。施,言其出无穷。推,言其进不已。放,与孟子‘放乎四海’之‘放’同。准,言人以是为准。”

青辰处在绳索的底缘,周围崖壁光秃秃的,竟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绝境之中爆发出一股狠劲,双瞳中骤然闪过一道金色的光芒,眼仁也由白色变成了金黄,他拔出背后天葬刀,狠狠朝着岩鹰迎头劈去。

《集解》:方氏悫曰:置,谓直而立之。施,谓其出无穷。推,谓其进不已。愚谓孝之德本乎天地,协乎人心,无古今之殊,无远近之异,此所以置之、溥之、施之、推之而无所不同也。放,至也。

《训纂》:王氏引之曰:“置,读为植。植,立也,以上下言之也。下文‘敷之而横乎四海’,敷,布也,以四旁言之也。《大戴礼·曾子大孝篇》:‘夫孝,置之而塞于天地。’高《注》:‘植,立也。’古字植与置通。”

《集解》只简单承引前说,补以义理,在训诂上未能进一步深入,乾嘉考据之特点尚不明显;《训纂》引王说,则以方说为基点,引向训诂考证之法,纵向深入,具有鲜明的乾嘉学之特点。

宋人以义理为解经之途,虽非系统的文献学方法,却从汉唐之学而有所突破创新,而乾嘉学者又据宋学为突破口,用文献学的方法进一步推进论证,实现了经学的推进发展。

由此,我们从《礼记训纂》中也发现,清儒以实学标榜,认为宋学多臆测无据,殊不知其所突破处亦往往多启发自宋儒臆测之言,上文“忿作怠”即是一例。至乾嘉后期,严谨有据转为固而自守,怯于出错故而缺乏创新,清代之学盛极转衰,此矫枉过正之失。

二、《礼记集说》价值平议

目前,经学史对陈澔《礼记集说》仍存诸多误解,尤其是有清一代,批评之声成为对陈澔《集说》的主流。清初,朱彝尊作《经义考》,评价陈澔之书,直以“兔园册子”讥之。究其原因,清代是学术思想交替的时代,尤其是乾隆时期,文人学者从早期的不分汉宋,左右采获,逐渐发展为偏向汉学,甚至攻击宋学,而陈澔《礼记集说》作为宋代礼学的附庸,必然成为汉宋纷争的攻击对象,这一时期对陈澔《礼记集说》的评价主要表现为批评多而肯定少。

自明以来,传注列于学官者,于礼则陈氏《集说》,学者弗心餍也…然其事多略举一端而始末不具,无可稽寻其言,或本不当义,或简脱而字遗,解者于千百载后意测而悬衡焉,其焉能以无失乎?……用此知古书之藴非一士之智,一代之学所能尽也。然惟前之人既辟其径涂而言有端绪,然后继事者得由其间而入焉。乃或以己所得,瑕疵前人,而忘其用力之艰,过矣……

方苞虽言陈澔《集说》多有未审,却并未就此否定其经学价值,且承认陈氏于其有所启发,此乃坦诚之治学态度。由此观乾嘉后学,既对陈澔多有指责,又暗对《集说》多有继承,正如方苞之言:“乃或以己所得,瑕疵前人,而忘其用力之艰,过矣。”

另一方面,明代礼学此走向衰落,其失亦不在于《礼记集说》,而在明朝之制度,科举取士,专用一书。明末顾炎武著《日知录》,称:

盖宋、元以来诸儒之规模犹在。而其为此书者,皆自幼为务本之学,非由八股发身之人,故所著之书虽不及先儒,而尚有功于后学。至永乐中,修《尚书大全》,不唯删去异说,并音释亦不存矣。愚尝谓自宋之末造,以至有明之初年,经术人才于斯为盛,自八股行而古学弃,《大全》出而经说亡。

顾氏将经学之衰落归因于《大全》的颁行及八股取士之制度,却未否定宋元儒之成就。并且,不唯《礼记集说》,任何形式的垄断在一定程度上都有碍于经学的发展,纵郑氏之说亦然,《经学历史》称:

盖以汉时经有数家,家有数说,学者莫知所从。郑君兼通今古文,沟合为一,于是经生皆从郑氏,不必更求各家。郑学之盛在此,汉学之衰亦在此。

实际上,要重新审视元人陈澔之《礼记集说》,首先要重新正视宋代礼学之成就,钱玄先生在《三礼通论》中谨慎地评论道:

论宋代礼学,应改变一种旧有的观念,认为宋代是经学的衰微时代。事实上并不如此。即以三礼之学而论,宋代也有一定的成就。在对三礼的总的认识上,在研究方法上,都有创新,超越唐代。

只有重新肯定宋代礼学之成就,方可正视元代礼学之著作。且陈澔存于宋元交替之际,不仅保留了对宋儒的继承,而且希望能对宋学中阐发失度之现象有所矫正,陈澔在序中自言:“盖欲以坦明之说,使初学读之即了其义,庶几章句通,则蕴奥自见,正不必高为议论而鄙视训诂之辞也。”不难陈氏《礼记集说》,元人著说亦多有可取,如吴澄《礼记纂言》,敖继公《仪礼集说》,龙仁夫《周易集传》,等等。

因此,当今的经学史研究有待于确立新的评价标准,以历史的纵向观点对陈澔之《礼记集说》重新审视,摈除门户之见。且不必拘泥于其粗糙未审之缺失,而应当多多发掘其价值和意义,以助益《礼记》研究之发展。

[1]陈澔注.礼记集说.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2]方苞.礼记析疑.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3]朱彝尊.经义考.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4]孙希旦撰.沈啸寰.王星贤点校.礼记集解.北京:中华书局,1989.

[5]朱彬撰.饶钦农点校.礼记训纂.北京:中华书局,1996.

[6]钱玄.三礼通论.南京: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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