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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许渊冲“三美”角度论《红楼梦》霍译本的人名英译

2012-08-15

泰州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2年2期
关键词:霍克译本英译

王 璐

(南京师范大学,江苏南京 210097)

从许渊冲“三美”角度论《红楼梦》霍译本的人名英译

王 璐

(南京师范大学,江苏南京 210097)

文学作品中的人名常以浓缩的方式表现丰富的文化内涵。《红楼梦》的命名艺术在人物的塑造中起着特殊作用,它们或刻画人物性格,或暗示人物命运,或揭示作品主题,或暗含讽刺意味,在小说审美价值中占重要地位。文章从“三美”角度对《红楼梦》霍克斯译本中的人名进行分析研究,探索人名英译时“三美”的缺失与再现。

《红楼梦》;人名;翻译;霍克斯;“三美”

小说中人物的姓名不仅仅是符号,也代表了一种文化,它反映的是作者的创作意图、爱憎好恶和价值观念。

《红楼梦》独特的命名艺术,为小说的翻译带来了巨大的障碍。在中英双语的转换中,人物名字所承载的丰富的语音、字形、意义层面的信息将难以避免地出现丢失。因此,本文以许渊冲“三美”原则为指导,对《红楼梦》霍译本中的人名进行研究,分析人名英译中“音美”、“意美”、“形美”的缺失,并借用诗歌翻译“三化”方法,探讨霍译本对“三美”缺失的补偿手段。

1 “三美”理论与《红楼梦》人名英译

《红楼梦》小说中人物众多,人物姓名多引自古诗或以谐音寓意,揭示人物性格和命运,暗示故事情节发展。霍译本兼用音译和意译,并根据人物的社会阶层来划分音译和意译人群。对主子阶层译音,丫环、小厮译意(有时照字面,有时照性格)。对于女伶艺名和僧道法号道号的翻译,霍克斯使用了大量外来词。对某些人名谐音双关,霍译本采取音译与注释相结合或进行语义对应的意译。

“译诗要像原诗一样能感动读者的心,这是意美;像原诗一样有悦耳的韵律,这是音美;还要尽可能保持原诗的形式,这是形美。”在“三美”中,意美是最重要的,是第一位的;音美是次要的,是第二位的;形美是更次要的,是第三位的[1]。

2 《红楼梦》人名英译的“三美”缺失

2.1 “音美”缺失

现代汉语属于汉藏语系,有声调。普通话有四个声调,分别是阴平、阳平、上声、去声,简称“四声”,阴平和阳平是平声,上声和去声是仄声,平仄交替是现代汉语语音方面的特点之一。而英语属于印欧语系,无声调,只有重音的变化。《红楼梦》音译人名缺乏声调,英语读者无法迅速建立起原作者所希望的谐音联想,因此在翻译谐音双关人名时,译者往往放弃语音,只注重内涵的传达,译语读者无法领略其中奥妙。如霍启,谐“祸起”,译为Calamity(灾祸),从文学翻译角度,堪称佳译,却会使异语读者感到疑惑,霍启是甄家的奴仆,按常理说来,主人不可能给奴仆取“灾难”这样一个不吉利的名字。再者,霍克斯对主子阶层采取音译使姓名的节奏感、意境美全失。

2.2 “形美”缺失

汉字多为形声字,从字形能推断出意义,且同偏旁的字意思有相通的地方。汉语可以用形声字的形符或声符表示同一辈份。小说中贾家的命名就充分体现了这一点。贾家第一代贾源和贾演名字都带三点水,寓“饮水思源”之意,隐含贾演、贾源将有不平凡的际遇;第二代名字中都有“代”字,含“更新换代”之意;第三代名字中都有一个同样的偏旁“攵”,取“文治”、“文韬”之意;第四代名字则以“玉”字标示辈份,如贾琏、贾珍、贾珠和贾宝玉,他们养尊处优、平庸无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第五代人名字都有草字头,已彻底沦为一介草民。而从代、文、玉、到草也预示着贾家一步步走向衰落的命运。

英译后,我们就无法获知名字所蕴含的家族人物之间的辈份关系,文中某些段落的细节就无法理解。如二十九回中贾母率全家人祈福,贾蓉入寺后,找地方乘凉被贾珍怒斥。同时在场的其他几人也为其威势所慑:“那贾芸、贾萍、贾芹等听见了,不但他们慌了,亦且连贾琏、贾璜、贾琼等也都忙了,一个一个从墙根下慢慢的溜上来。”[2]霍译本是这样翻译的:“The other members of Jia Rong’s generation who were present—Jia Yun,Jia Ping,Jia Qin and the rest—were greatly alarmed by this outburst;indeed,even the clansmen of Cousin Zhen’s own generation—the Jia Bins and Jia Huangs and Jia Qiongs—were to be seen putting their hats on and slinking out,one by one,fromthe shadowofthe walls.”

从名字可以看出贾琏、贾璜、贾琼,与贾珍是同辈人,按理说他们不应惧怕同辈的贾珍,所以他们因为贾珍的怒喝也紧张时,作者用了“亦且”,表示就连他们也吓了一跳,英语用“even”来表现贾珍动怒的场面甚至让身为同辈的贾琏等人也慌了神。

小说第五回《贾宝玉神游太虚境,警幻仙曲演红楼梦》中以十四首诗,预言了十五个人物的命运,是解读全书的重要章节。而蕴含诗中的深意在翻译成英语后消失殆尽,势必影响读者对全书的理解。例如,有一首诗暗指香菱(英莲),诗中写道:“根并荷花一茎香,平生遭际实堪伤。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这首诗第一句“根并荷花”就暗指英莲的名字,莲和菱,都是“根并荷花”,“两地生孤木”则是一个字谜,两个“土”字,加上“木”字,乃金桂的“桂”字,这里暗示香菱的悲惨命运与夏金桂有关。霍克斯译为:

Your stemgrewfroma noble lotus root.

Yet your life passed,poor flower,in lowrepute.

The daytwoearths shall bear a single tree.

Your soul must flyhome toits own country.

这样的译文会让读者产生疑惑。因为他们很难将“Caltrop”(香菱) 和Jin-gui(夏金桂) 与“lotus”和“two earths shall bear a single tree,”对号入座,就无法读出这两人纠缠不清的命运,无法领会作者取名的用意。由此可见,“一切形式的文字形体修辞手段都可能构成无法逾越的可译性障碍。”[4]

2.3 “意美”缺失

“语言是文化信息的载体,可以突破时空限制承载文化信息的多方面内涵。”[3]因此《红楼梦》中的人物姓名意义深远,传递了作者的好恶情感,揭示了作品的主题思想。古人云“名以正体,字以表德。”字是由名衍生出来的,是名的解释和补充。霍克斯对上层人物的名字采用音译,字、号等采用意译的方法。如黛玉译为Dai-yu,字颦颦译成Frowner。黛石可以画眉,因黛玉“眉尖若蹙”,故字颦颦,一名一字,就将林姑娘“罥烟眉紧锁之状、弱柳扶风娇花照水之态”,淋漓尽致地展现于我们眼前。其次,用颦颦做黛玉的字有诗词出典,如晏几道《西江月》中云“愁黛颦成月浅,啼妆印得花残。”,以及李群玉《黄陵庙》中“犹如含颦望巡狩,九疑如黛隔湘川。”中国古典诗歌中,“黛”和“颦”二字往往成对出现,进一步表明了作者命名的良苦用心以及名与字不可分割的内在联系。将黛玉直接译为“Dai-yu”,名与字相辅相成所营造的整体意境美感消失殆尽,仅实现了名字的指称功能,读者无法体会名字的美。

再如,贾府管家林之孝的女儿林红玉,原是怡红院的丫鬟,为避讳宝玉、黛玉的“玉”字,改名为小红。小红改名后,便一步步“攀上高枝”,从一个粗使丫鬟破格提拔到凤姐身边当贴身秘书,从此步入了“红人”的行列。对于这样一位小人物,霍克斯译为Crimson,即深红色,绯红色,有时还喻指血淋淋的、血腥的,这个词虽然在颜色上配合了小红的“红”字,就其含义却与“红人”这个意象大相径庭。

因此,笔者认为,可将“小红”译为Fairhair。这个词来源于fair-haired,表示“金发”的意思,“金发”的“金”与“小红”的“红”都表示颜色,在这点上二者比较契合;另外,fair-haired也可表示得宠的人、上级跟前的红人,恰好与文中小红深得凤姐赏识、重用不谋而合。

贾府的四位千金元春、迎春、探春和惜春。因“大小姐是正月初一所生,故名元春”,其他三位也沿用“春”字。书中说“春”是为“春红香玉”四个艳字之首,使人联想到情欲。此外,作者还以“春”彰显《红楼梦》的悲剧色彩,因为汉语文学中素有“伤春悲秋”的主题。胡文斌曾说过,“元春得春气之先,占尽春光,故有椒房之贵。但春光(胜景) 易逝(早亡) 春光即逝,则秋冬(衰败) 不远也。既有个人命运预示,又有家族败落之暗喻。”[4]。可见,以“春”命名含义深刻。然而,霍克斯将主子阶层的人名一概音译,虽体现主仆有别,却导致了人名隐喻的审美缺失。

3 《红楼梦》人名英译的“三美”再现

尽管不同语言表现美的形式存在差异,但并不阻碍文学翻译中美的传达,因为这些形式因素所表现的美学特点和传达的审美情趣有着很大的共性。译者正是凭借这一共性,用译入语对原作的美学特点、审美情趣进行再创作,艺术地再现原作的美学意蕴,使译入语读者和原语读者获得相同的美学感受。[5]许渊冲在其《翻译的艺术》一书中指出,“传达原文的‘三美’,可以用‘三化’的方法:等化、浅化、深化”[1]。作者将借用诗歌翻译“三化”方法,探讨霍译本人名中“三美”的再现。但本文所用的“三化”法与许渊冲诗歌翻译中的“三化”法还是略有不同。

3.1 等化

等化基本上是采用直译的方法。当原语和译入语存在一定形式或意义上的对等,并且在译入语中可以找到相对应的词来翻译时,可以进行“等化”。

如晴雯(Skybright)这一译名是霍译的神来之笔,顺应了译语读者的审美需求。金陵十二钗副册判词第一篇:“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毁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第五回) “《红楼梦》的诗句中常运用衍义析字这种修辞格,把所用的字析为形、音、义三方面,看别的字有一面同它相合相连,随即借来代替,或随即推衍上去。析字能变换字义,产生模糊美感,增强语言表达能力”[6]。这句就暗含了晴雯的名字——雨后或雪后初晴为“霁”、“彩云”即指“雯”,暗示晴雯心比天高,身为下贱,不幸早亡的悲惨结局。霍克斯译为:“Seldomthe moon shines in a cloudless sky,And days ofbrightness all toosoon pass by.A noble anDAspiring mind,In a base-born frame confined.Your charm and wit did only hatred gain,And in the end you were by slanders slain,Your gentle Lord’s solicitude in vain.”译文音律工整,语义准确,还暗藏了晴雯的名字,点出人物命运。将 Skybright(晴雯) 拆分为 sky和 brightness,Sky(天空)一词,似乎有意识地与判词形成对应,再现了原文中的模糊美感,弥补了字形层面的审美缺失。

3.2 浅化

当原语和译入语存在某种程度上的意义对应,则可进行“浅化”。浅化是指把原文形象、具体的语言用抽象、一般性的语言对译,包括抽象化、删减原文或转换意象。

贾宝玉在诗社中使用的别号为 “怡红公子”,“怡红公子”取自他居住的怡红院,还有“爱红”的毛病。霍克斯将其译成“HappyGreen Boy”。霍克斯舍“怡红”而取“快绿”,正是缘于“red”(红)在中西方文化中的差异。霍克斯这样解释道:“小说的书名之一是‘红楼梦’,将‘红’色作为一种象征——有时指春天,有时指青春,有时指富贵吉祥,反复出现,贯穿全篇。不幸的是,英语中‘red’除了形容年轻人绯红色的面颊和嘴唇外,别无其他褒义。我发现汉语里的‘红’倾向于英语里的‘金’或‘绿’(‘春天,绿色的春天’,‘金色的男孩儿女孩儿’等等)。”迫于英语文化语境的制约和读者的接受性,霍克斯不得不舍弃“红”色信息,用“绿”和“金”两色代替“红”色,并将所有的别号译名都控制在两个单词内,以实现别号的称谓功能。把“怡红公子”译作“GreenBoy”正好呼应了霍译本中“怡红院”的译法“The House of Green Delights”,再现了原文的“意美”和“形美”。

李纨的两个丫头“素云”和“碧月”。李纨是贾府寡居的少奶奶,但她洁身自好,清心寡欲,宽容忍让,对儿子贾兰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她的形象既是贤妻良母又是典型的封建社会“三从四德”的牺牲品。霍译本把“素云”译为“Candida”(正直,诚实),“碧月”译为“Casta”(纯洁,贞洁)。这两个词都是拉丁词,从文学色彩来说,由于英语从拉丁语引入了大量宗教词汇,所以拉丁语对于译语读者来说,平添了几分庄重色彩,适宜表达有关信仰、品行和道德方面的内容。而且从译名可以看出,这两个词舍弃了“云”和“月”的意象,却体现了原作者以奴仆名衬托主人性情的用意。

对于人名表层意象的缺失,译者从语音和内涵方面给予适当的补偿。由于“素云”和“碧月”相对应,于是译者选择了两个首字母相同的词(Candida和Casta),保留了形式的对称,且词义暗示了李纨平淡处世的人生态度,基本再现了原文语音和意义层面的美。

3.3 深化

与“浅化”相反,“深化”指当原文为抽象、一般性的语言时,译文则用形象、具体的语言对译,以点明其内在含义。深化也是基于“文化缺省”现象的一种对策。

黛玉居住的潇湘馆得名于院内林立的“斑竹”,也称“湘妃竹”,传说舜在湘治水,累死任上,他的妃子娥皇、女英日夜啼哭,眼泪洒在竹子上,就留下了泪痕一样的斑点,故称“斑竹”。林黛玉“潇湘妃子”的雅号由此得来,译者将“潇湘妃子”译为“Queen of Bamboos”,首先以竹暗喻林黛玉的清高,“斑竹”又体现了她多愁善感、爱哭的性格特征,其次以娥皇女英泪洒斑竹的故事暗示林黛玉的悲惨命运。但可惜的是译文没能体现出“斑竹”的特点。

深化还体现在霍克斯对人物“美谥”的翻译上。如“冷郎君”(the Reluctant Playboy),暗示柳湘莲不愿意娶尤三姐为妻;“憨湘云”(tipsy Xiangyun),再现了湘云醉酒之时憨态可掬的样子;“敏探春”(Resourceful Tanchun),“敏”体现在她管理荣国府时的聪明才智。

4 结语

《红楼梦》里的人名,有着独特的魅力,寄托了深刻的文化内涵。由于文化及语言差异,“语言符号所承载的文化信息量越大,双语转换中所遇到的文化障碍就越大,可译性限度也越大。”[4]英译人名在音、形、意方面的信息缺失无可避免,因此在翻译文学作品中的人名时,译者应参照上下文灵活地采用多种翻译手段,尽可能传达原文的“三美”,若三者不可兼顾,首先可以不要求音似,也可以不要求形似;但是无论如何,都要尽可能传达原文的意美[1]。

[1]许渊冲.翻译的艺术[M].北京:五洲传播出版社,2006.

[2]曹雪芹,高鹗.红楼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

[3]刘宓庆.当代翻译理论[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9.

[4]胡文彬.红楼梦与中国姓名文化[J].红楼梦学刊,1997,(3):74-94.

[5]刘小燕.从翻译美学观看戴乃迭对《边城》中美学意蕴的艺术再现[J].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4(2):70-74.

[6]洗文斌.从模糊美学的视域审视诗歌析字词格翻译——兼评红楼梦金陵判词翻译的得失[J].牡丹江教育学院学报,2009,(1):68-69.

Study on Translation of Personal Names in Hawkes’Version of Hong Lou Meng in the Light of X.Y.C’s Three Beauties Theory

WANG Lu
(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Nanjing Jiangsu 210097,China)

Names of literary works are simple in form but profound in meaning.In Hong Lou Meng,personal names suggest characters’personalities,imply characters’fates,reveal literary works’themes anDAchieve ironic effects.Generally,they play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aesthetic value of the novel.The author analyzes the aesthetic loss of personnal names in Hawkes’version and explores how he makes his choice between the convey of sound,form and meaning in translation.

Hong Lou Meng;personal names;translation;Hawkes;three beauties

H315.9

A

1671-0142(2012)02-0028-04

王璐(1987-),女,江苏扬州人,在读文学硕士,研究方向为翻译学.

(责任编辑刘 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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