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性词汇认知运作机制探讨①——以“出租车司机家”为例

杨晓丽，潘 安

（安徽工程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芜湖241000）

一、引言

动态词汇学（dynamic lexicology）来源于 L.Lipka所著的《English Lexicology：Lexical Structure，Word Semantics，and Word Formation》一书，是指与词汇创造性（lexical creativity）相关的词汇扩展的各类过程或机制［1］。临时性词汇（nounce／ad hoc formation）也被称为语境词（contextuals），是动态词汇学中研究的主要对象。它指在语言使用过程中临时创造的，而非从词库当中提取出的，具有共时性。临时性词汇对语境有着很高的依赖性，它既包括语言使用中临时创造的具有新的形态的词，也包括词义扩展的原有词汇。富有创造性的临时词汇往往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因此，对临时性词汇的研究能够进一步帮助人们了解词汇的语篇语用功能及认知过程。孩子的创造力在造词方面是惊人的，他们往往利用自己掌握的构词原则，即兴而作。我们可以以一个孩子创造的临时性词汇“出租车司机家”来分析此类词汇的结构及认知运作机制等问题。

父亲问儿子：“你长大了要当什么？”

儿子：“当出租车司机。”

父亲：“你为什么要当出租车司机？”

儿子：“因为当出租车司机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父亲：“那你可以当旅行家呀，也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啊！”

儿子想了想说：“那我想当出租车司机家。”

对话中，孩子利用词缀法创造的临时性词汇“出租车司机家”风趣幽默，充满智慧，让人不觉莞尔。“出租车司机家”即是在语言的实际使用中临时创造出的新词，对语境具有高度依赖性，并具有吸引注意（attention seeking）或突显功能（foregrounding）。这种根据构词法临时仿拟出的新词，如果它的使用频率不断提高并且被人们所接受和利用的话，也许会最终进入相关语言的词汇系统中，反之则不会保留下来，不会进入词库。对话中的儿子从“旅行家”“科学家”“艺术家”这些已知词汇中找到类似点，通过联想方式得出“出租车司机家”这个词，减轻了认知处理所付出的努力，而且生动、形象，也便于理解。“出租车司机家”不仅向接受者传递了更多的信息，而且达到了诙谐幽默的效果。就词汇本身而言，已经超出了词典词条的范畴，它与语境结合在一起，实现了其意义和功能。本文以“出租车司机家”为例，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分析临时性词汇的构成、认知方式及其语境依赖性。

二、利用认知语法中的射体－界标关系解读“出租车司机家”结构

射体、界标是认知语言学中非常重要的两个概念。射体是指某一认知概念或感知中突出的部分，即人们注意的焦点；而界标代表次要部分或突出图形的衬托部分，并与射体形成一定的对应关系。结构式是认知语法描述的主要对象。认知语法认为，意义包括语义内容（semantic content）及人对该内容的识解（construal）。识解是指人们对于相同的语义内容进行不同的认知和描绘。即使对同一语义内容，认知主体不同，角度不同，识解的方式也不尽相同。结构式的意义是内容和识解共同作用的结果。语言表达式基于人类对事物的感知，人类的大脑对感知的事物进行整理，并按照突显部分的认知来选择恰当的表达式。

（一）结构式1：出租车司机

从语义层面来说，出租车司机和开出租车的司机是对等的。在日常会话中，人们常常利用经济原则（principle of economy）和最简方案，即在认知过程中力求以最少的付出获得最大的回报［2］，将开出租车的司机简化为出租车司机。结构式1中包括两个主要的结构成分，N1：出租车；N2：司机。这两个成分都是象征结构（symbolic structure），是语音和语义的匹配，并通过对应关系进行组合。Downing（1977）在一篇研究复合名词的文章中指出名词＋名词实际上是一种不受规则限制的构词法，并且作为修饰部分的名词只具有指示功能［3］。认知语法沿用了这种提法，其中N1具有指示或命名功能，意为开出租车的，因此，它的语义内涵中含有一个显著图示元素，即非确定性的射体。而N2所指向的事物与N1的射体刚好形成对应，即N2所指的事物填充了N1中的非确定性射体，使两者在语音极和语义极上得以匹配。N2是复合结构中的核心参与者，与N1形成相对应的关系，将N1详细分解。整个复合结构式1从N2中继承指向（profile）。在语音极（phonological pole）上，N1与N2的组合归因于语音的相邻。

（二）结构式2：“出租车司机家”

结构式2具有形式和意义的双重临时性。形式上，包括三个重要结构成分，N1：出租车；N2：司机；N3：家。但是，在这个结构当中，N1和N2的意义弱化为零，或者趋于零，由实指转为虚指。N2由结构式1中的射体转变为结构式2中的界标，N1和N2意义弱化，只具有指示功能。而N3成为整个语义结构的指向，突显了“家”的语义，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结构式1与结构式2突显的部分不同，强弱也有差异。而同一语素在不同的结构中所充当的角色也不同，这体现了说话人不同的思维方式和强调的注意点。突显是人类识解的重要过程之一，作为认知的主体，说话者有权选择突显对象。

三、“出租车司机家”结构与语境的关系

语境这个概念最早于20世纪20年代由人类学家B.Ma－linowski提出来的。他在南太平洋的岛屿上观察研究了在原始部落中土著人的语言使用情况，指出“如果没有语境，词就没有意义”［4］。语境即语言使用的环境，主要包括语言结构内部成分之间的关系及语言进行的特定条件和环境等。而在语境中研究词汇的使用和功能一直以来是二语习得研究的发展趋势。陆巧玲认为语境在词汇教学中的作用举足轻重，在语境中学习生词是课堂词汇教学的重要手段［5］。赵彦春将语境分为语言语境（包括句法层次上的搭配和语篇层次上的上下文）、社会、文化语境（世界知识）、物质语境（情景）以及心理语境（认知处理）［6］。本文沿用赵彦春的研究成果，认为“出租车司机家”与其存在的语言环境，如语篇层次上下文、百科知识、心理语境等密切相关。一个词语在处于孤立静止的状态时，其概念是多义的、不确定的。在现代汉语词典当中，家被列出十二个义项，其中：④经营某种行业的人家或具有某种身份的人：农～｜厂～｜渔～｜船～｜东～｜行～⑤掌握某种专门学识或从事某种专门活动的人：水稻专～｜政治～｜科学～｜艺术～｜社会活动～。而只有在具体的语言环境中，家的概念才是单义的、确定的。因此，语篇层次的上下文可以有助于消除词的歧义或语义模糊。“出租车司机家”比“出租车司机”结构上更繁琐一些，所获得的注意力更高一些，认知处理更复杂一些，因此，“出租车司机家”具有更高的认知显性度。我们可以从熟悉的词汇“旅行家”“科学家”等已知词汇中找到相似点，从而确定“出租车司机家”更深层的意义。高语境词是指那些对语境的依赖程度较高的词，倘若脱离语境就不能确定其确切意义，并容易引起歧义。“出租车司机家”即是一个高语境词，当它脱离语境时，其意义是不确定的或模糊的，比如会派生出“出租车司机之家”等语义。所以，“出租车司机家”对于语境具有很高的依赖性。

四、“出租车司机家”结构的认知机制

信息时代各种发明创造和发展进步正在改变着人类的生活，而描写和认知新鲜事物，必然会依赖已知事物的概念和表达式，有时还要发挥人们的联想力和创造力。仿拟（parody）是文体学中一种重要的修辞方法，也是一种重要的认知方式。仿拟就像隐喻一样，它不仅是人们表达思想的一种经济有效的手段，而且还是人们思维和认知的工具。在仿拟这种修辞格的深层，体现了人类仿此而拟彼的一种思维结构，而这种结构正是人类一种重要的认知模式［7］。仿拟往往以一些语言系统当中较为规约化的语言材料进行拟造，如百科知识、流行或人们较为熟知的语言材料为模仿对象，将一些新的语言成分替换原有语言模式当中的一些语言成分，这些新的语言成分往往具有临时性和创新性，使语言生动活泼，或讽刺嘲弄，或诙谐幽默，趣味盎然。能够产生这样的效果不仅因为接受者可以识别出被仿拟的事物和特征，而且因为可以欣赏到模仿者创造性的思维与才智。使用者往往通过一些构词方式或谐音方式，比如词缀法、词类转换法、增词、减词、同音异义词等，结合具体的语境，临时创造出一些新词，从而达到预期效果。

网络是创造性词汇的重要发源地，并不断涌现出令人捧腹的表达效果，如“杯具”代替“悲剧”，“洗具”代替“喜剧”，“餐具”代替“惨剧”，“我抽的不是烟，是寂寞”等等都是采用了仿拟的手段。“出租车司机家”同样采取了仿拟的方式，在这个表达式中，有意模仿“旅行家”“科学家”等等这些已知表达，于未知表达（用于描述开出租车开得非常熟练，可以称为专家的人）中寻找出相似点或者关联点，拟造出新的表达“出租车司机家”。这不仅传达了新的信息，更突出了说话人的诙谐幽默。

五、结语

本文从认知的角度运用认知语法中射体－界标关系对临时性词汇“出租车司机家”进行了分析，通过对结构式1出租车司机和结构式2“出租车司机家”的比较，可以看出这两种结构式虽然从形式上来说相差无几，但它们所突显的部分不同，程度不同，结构式2“出租车司机家”更突显名词“家”，并强于结构式1中突显名词“司机”，因而更能加强接受者的注意。结构式2“出租车司机家”通过仿拟的认知方式，从已知的熟悉词汇中找出类似点，并结合说话人本身的经验，拟造出“出租车司机家”这样诙谐幽默的表达方式，更加生动形象，便于理解。临时性词汇也称为语境词，它与语境有着密切的关系。“出租车司机家”为高语境词，脱离了字典词条的范畴，只有结合语境，才能发挥语用功能。以上的探讨希望能为临时性词汇在语篇分析中的应用提供认知理据，也希望能在动态词汇学临时性词汇的认知及语用研究方面起到抛砖引玉的效果。

［1］Lipka L.English lexicology：lexical structure，word semantics，and word formation［M］.Tübingen：Narr，2002：ⅸ.

［2］Smith N.Chomsky：ideas and ideals［M］.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9：86.

［3］Downing P.On the creation and use of English compound nouns［J］.Language，1977，53（4）：810－842.

［4］刘升民.语境与英语教学［J］.外语与外语教学，1998（4）：30－32.

［5］陆巧玲.词汇教学中的语境问题［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1（6）：32－34.

［6］赵彦春.认知词典学探索［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3：104.

［7］徐国珍.仿拟研究［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3：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