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流经济理论的三个替代性假设
2012-08-15张雪魁
张雪魁
主流经济理论的三个替代性假设
张雪魁
作为经济学说史上影响最大的一场经济学变革,新古典经济学之所以获得如此深远的影响,根本原因就在于它隐含地引入了三个基本假设:完备理性假设、完全竞争假设和完备知识假设。此后,凯恩斯学派、芝加哥学派和奥地利学派的先驱均对这三个基本假设提出过尖锐批评,并提出了与之相应的三个替代性假设:凯恩斯的信念理性假设、奈特的不确定性假设和哈耶克的地方性知识假设。这三个替代性假设的理论意义在于:它们向主流经济学的逻辑预设直接提出挑战,从而在迥异的理论前提下对现代经济学的变革提出要求,对理性选择的信息基础、企业的性质和市场的本质这三个现代经济学的基础性问题给出了全新的解释,澄清和解答了长期以来困扰着主流经济学的一些重大理论谜题。
替代性假设;凯恩斯;奈特;哈耶克;主流经济理论
一、问题缘起:来自科斯的启示
1937年,罗纳德·H·科斯发表了著名的《企业的性质》一文。正是凭着这篇论文,科斯不但获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而且掀起了一场影响深远的新制度经济学革命。但是,让科斯感到莫名奇妙并惴惴于怀的是,人们在无数次地鉴赏引证他的论文的时候,对于这篇论文开篇就提出的如下经济学假设命题却熟视无睹:“经济学理论一直饱受不能清晰阐明其假设之苦。经济学家在建构理论时,经常忽略考察其建立的基础。而这种考察又是不可或缺的,不仅为防止理论所依据的假设而产生的误解和无谓争论,还因为,经济学在选择相互竞争的各组假设时做出良好判断极为重要。”〔1〕
整整60年后,科斯在一次演讲中提及这段开场白时,还不无遗憾地指出:“我的论文从方法论入手,即在经济学中所做的假设应该是实际的,但大多数读者会忽略这些开场白,普特曼在重印我的文章时把它们删掉了,而另一些人则将这段话视为幼稚的错误加以原谅;因为,他们相信经济学应该建立在准确预期的基础之上,而与假设的现实性全然无关。”〔2〕
根据科斯的判断,人们对于他在1937年发表的关于企业性质的著名论文,不但对其内容的原创性反应迟缓,以至于在30年之后才为同行们所关注,而且,即便是在60年之后,人们还是未能理解他所运用的经济学方法论——注重对经济理论假设的考察和选择。恐怕直到今天,人们对科斯为什么将他的经济学方法论定位于对经济理论假设的考察和选择仍然困惑不已。这从一个方面说明,迄今仍然有很多学者还没有从他们对经济理论的“假设无意识状态”中走出来,因而,也很少有学者真正像科斯那样,自觉地对现代经济学理论的假设展开批判性的检讨。〔3〕
事实上,我们可以把现代经济学的发展、变革和革命史,视为一部经济理论假设的演化、修正和更新的历史。19世纪70年代,由门格尔、杰文斯和瓦尔拉斯掀起的经济学边际主义革命风起云涌,经过马歇尔的综合,最终形成了新古典经济学。新古典经济学对古典经济学的革命之所以成功,根本原因就在于它引入了三个基本假设:充分竞争假设、充分理性假设和充分知识假设,以及蕴含在这三个基本假设中的货币中性、制度中性、价值中性、企业同质、要素同质、单一偏好、零交易费用等辅助假设。由于这些假设都暗含在新古典经济学的理论建构之中,因而并没有获得清晰的说明,也没有引起人们的关注和反思。正是在此意义上,科斯指出,“经济学理论一直饱受不能清晰阐明其假设之苦。”
到了20世纪二三十年代,资本主义世界的“大萧条”如火如荼,像癌变一样迅速蔓延,这也迫使人们不得不反过来对主流经济学理论进行深入的反思。资本主义经济大萧条最终演变为一场新古典经济学危机。正是在此背景下,越来越多的经济学者开始感受到科斯所谓的“假设之苦”,一场关于新古典经济学假设的大争论已是不可避免。参与这场大争论的主要学者包括:弗兰克·奈特、约翰·梅纳德·凯恩斯、弗里德里希·冯·哈耶克、路德维希·冯·米塞斯、莱昂内尔·罗宾斯、罗宾逊夫人、哈奇森、马克卢普和科斯等。这场关于经济学假设的大争论持续半个世纪之久,延绵至今仍未中断,足见其论辩之激烈和影响之深远,以至于后人将其形象地称为经济思想发展史上的“假定之战”。
在这场“假定之战”中,最引人注目的成果,当是争论过程中分别由芝加哥学派、凯恩斯学派和奥地利学派的先驱提出的三个新的经济学假设,即弗兰克·奈特的“不确定性假设”,约翰·梅纳德·凯恩斯的“信念理性假设”,弗里德里希·冯·哈耶克的“地方性知识假设”。这三个假设是分别针对新古典经济学的充分竞争假设、充分理性假设和充分知识假设而提出来的,可谓主流经济学理论的三个替代性假设。
二、弗兰克·奈特:不确定性假设
弗兰克·奈特可谓是最早对新古典经济学假设开展专题研究的经济学家。他在1921年出版的《风险、不确定性和利润》一书中,深入分析了“完全竞争假设”与20世纪二三十年代新古典经济学危机的内在关系,通过引入“不确定性假设”对“完全竞争假设”做出了重要修正。正如肯尼斯·阿罗所指出的,新古典一般均衡理论和绝大部分1950年前发展的经济理论一样,都假定所有的经济主体均在确定的情况下运作;换言之,在新古典经济学描述的经济世界里,所有的家庭、厂商、投资人等都能够以理性计算的方式正确无误地知晓自己行为的后果。〔4〕这就是说,新古典经济学的充分竞争世界完全不受不确定性的影响。在奈特将“不确定性假设”引入新古典经济世界之后,情况发生了根本的改变——它标志着现代经济学迎来了一个密切关注不确定性问题的时代,并预示了不对称信息经济学、现代博弈论经济学和新制度经济学革命的兴起。
事实上,科斯的《企业的性质》一文所引发的新制度经济学革命,正是科斯以“交易费用假设”替代奈特的“不确定性假设”的结果。①科斯曾明确表示:“可以确信,奈特对我的企业思想的发展没有影响”。但是他又承认,“后来我还是仔细阅读了奈特的著作,而且毋庸置疑,我后来的论著受其很大的影响,尽管难以说清楚究竟在哪些方面受其影响。”(奥利弗·E·威廉姆森和西德尼·G·温特编:《企业的性质:起源、演变和发展》,商务印书馆2007年版,第60页)实际上,在我们看来,包括科斯的“交易费用”概念,以及基于交易费用概念而发展的企业是对市场的替代的理论要点,奈特在他的《风险、不确定性和利润》一书中,都已经阐述得相当清楚了,只是在奈特这里,“交易费用”只是“不确定性”的一个“次级概念”,对企业性质的解释仅仅停留在交易费用的层次,在奈特看来,这是很肤浅的,因而是远远不够的。科斯对有效的经济学假设提出了两条缺一不可的标准:其一,假设必须易于处理;其二,假设必须是现实的。②与科斯不同,米尔顿·弗里德曼在1953年发表的《实证经济学方法论》的著名论文中,对有效的经济学假设提出的标准是:(1)与一个假说有效性唯一相关的检验是其预测与经验的比较;(2)理论越有意义,其假定就越不现实。(Friedman,M.1953.Essays in Positive Economics,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pp.1-22)学术界围绕这两个标准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争论,史称“假定之战”。参加这场争论的学者,既包括诸如恰尔林·库普曼斯 (Tjalling Koopmans)、保罗·萨缪尔森 (Paul Samuelson)和赫伯特·西蒙 (Herbert Simon)这样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又有像弗里茨·马克卢普 (Fritz Machlup)、马克·布劳格 (Mark Blaug)、劳伦斯·A·博兰德 (Lawrence A Boland)和布鲁斯·考德维尔 (Bruce Caldwell)等著名的经济学方法论大师,也不缺少恩斯特·内格尔 (Ernest Nagel)和阿兰·马斯格雷夫 (Musgrave.A.)这样的科学哲学家。关于弗里德曼假设论点及其争论的一个研究,可参阅李和平《弗里德曼论点及其争论研究》,中国经济出版社2005年版。按照这两条标准,奈特的“不确定性假设”虽然具有“现实性”,却没有满足“易于处理”的要求,而“交易费用”作为“不确定性”存在的一种量度,在满足现实性要求的同时,也达到了易于处理的标准。因而,科斯在总结他的经济学方法论时特别强调,他的方法就是从引入“交易费用假设”开始的。在他看来,只有在一个存在正交易费用的现实世界,而不是完全竞争的新古典世界和奈特的不可琢磨的不确定性世界中,才能解释企业的存在,以及企业和市场的边界。
我们认为,正是科斯的“交易费用”概念阉割了奈特“不确定性假设”中所蕴涵的最具革命性的内容。科斯对奈特最著名的批判体现在这样一个“科斯设想”之中:“奈特教授的理论似乎有几处有待推敲。首先,正如他自己所说,某些人有相对好的判断力和相对多的知识并不意味着他们只能通过自己参加生产活动来取得收入。他们可以出售这些建议和知识。每个企业都从许多顾问那里购买建议。我们可以想象这样一个体制,所有的建议和知识都可以按需求量购买。其次,如果拥有丰富的学识和较好的判断力,不直接参加生产而与直接进行生产的人签约也能得到报酬,商人购买期货就是很好的例子。……看来奈特教授并没有给出价格机制会被替代的原因。”〔5〕
在科斯看来,依据专业化分工原理,我们可以设想这样一种分工体系,在这个体系中:一部分“意愿企业家”,即潜在的“企业建设家”,可以通过市场积极搜寻好的企业创意,并通过购买他人的企业创意来创建自己的企业,从而使自己从一个潜在的“意愿企业家”变成一个拥有自己企业的“现实企业家”;而另有一部分企业创意人,即“企业发明家”,也就是科斯所说的“顾问”,他们拥有自己的企业创意,但却不愿意自己创建和经营企业,所以急需将自己的创意转让出去,并以出售企业创意获得收入。显然,这是一个非常有效率的分工体系:企业发明家出售企业创意并从企业建设家那里获得丰厚的报酬,而企业建设家将购买企业创意作为一种投入成本,自己赚取建设和经营企业的收益。这样,企业建设家免去了创意企业的劳苦,从而可以专注于企业建设和经营;企业发明家则可以从建设和经营企业的日常活动中摆脱出来,集中精力专门从事企业发明活动。
科斯设想与我们生活于其中的现实经济世界相去甚远,“几乎等于天方夜谭”。这是因为,一方面,科斯忽略了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企业发明家为什么要让一个并没有做出一定要购买自己的企业创意承诺的企业建设家充分了解自己的企业发明呢?同样,企业建设家为什么要对一个自己没有充分了解的企业发明事先就做出购买该发明的承诺呢?另一方面,更为重要的是,科斯设想似乎没有注意到“企业发明”在市场交易过程中的成本问题,从而走向了逻辑自反。科斯设想在本质上无异于回到了科斯自己所批判的零交易费用的经济世界。在某种意义上,科斯设想下的企业与新古典经济学的企业没有本质性的区别:它们都是没有人格特征的生产函数f(x),因为,f(x)本身已是某种程度的公共知识,可以零交易成本地获得。①参阅杨其静:《企业家的企业理论》,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2章第二节“‘科斯设想’及其批判”。
如果说科斯设想与新古典经济学的企业逻辑有什么不同的话,这种不同也只是关注对象的不同:新古典经济学的厂商理论关注的是如何选择最佳的投入产出比率,而科斯设想关注的则是如何选择一个好的企业发明以便赚取更多的企业建设和经营收入。事实上,不但这里提到的“科斯设想”没有关注企业组织结构问题,整个科斯主义企业理论体系也都没有对企业组织结构问题给予适当的关注。它关注的只是企业的边界,即企业和市场的替代关系,或者企业协调机制与价格协调机制的替代关系。
尽管学术界公认科斯最重要的学术贡献是他对企业性质和存在原因作出的解释,但是,以“科斯设想”观之,科斯甚至根本没有对企业的起源给出合理的说明。在“科斯设想”的世界里,“企业发明”被作为一个交易对象而存在,至于企业是如何被发明的,他根本没有给出说明,发明的过程被隐藏在“企业发明家”的脑袋里。因而,对于我们了解现实生活中的企业诞生过程来说,科斯设想的企业仍然是一个黑箱。在这里,科斯又回到了自己所批判的“黑板经济学”。
由此看来,科斯基于“科斯设想”对奈特企业理论的批判是存在诸多问题的。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些问题呢?可能的答案是:科斯的新古典主义情结。科斯以为只要把交易费用引进来,就可以打破新古典世界的宁静,从而在新古典主义框架内有效而合理地解释企业的性质、起源、演变和发展。在这里,科斯的交易费用成为奈特不确定性的一个替代变量或者分析工具,换言之,奈特意义上的不可量化、无法预知的真实不确定性,在科斯这里似乎变成了一个理论符号——交易费用。
但是,在奈特看来,一个交易费用巨大的经济世界同样可以是一个不存在不确定性的世界,只要这些交易费是可以预知和度量的;而包括科斯在内的新制度主义经济学家也确实一直都在追求一个可预知和可量度的交易费用概念。一个重要证据来自于:新制度主义经济学家经常遭受到的和经常自我批评的一点就是,交易费用的可度量性太差了,因而影响了交易费用作为一个分析工具的实用性。这充分说明,新制度主义者始终都在追寻一种可度量的交易费用概念,换言之,他们无法接受一个人的理性无法把握的交易费用世界。②贝克尔就曾指责交易成本这一概念“非常灵活”:“问题是,交易成本的组成部分常常是看不见的,因而,在生动的想象力引导下,人们可以对其作出不同的理解。”参阅张五常:《经济解释》,商务印书馆2000年版,第461、465页。这已经完全偏离了奈特不确定性思想的轨道,这也正是科斯等人无法接受奈特理论逻辑的根本原因。科斯对奈特的批判,实质上是以他的交易费用概念否定了奈特的不确定性概念,从而又回到了新古典世界——一个没有不确定性的世界。而在奈特看来,在这样一个没有不确定性的世界中,根本就不存在需要解释的经济问题,经济学研究也由此变成了一种多余。奈特与科斯理论逻辑对立的尖锐性,由此可见一斑。
科斯的新古典主义情结使他过度迷恋于交易费用这一物质变量,进而忽视了企业家问题的重要性。按照科斯的逻辑,在一个正交易费用世界里,企业家的作用类似于价格机制。他说:“鉴于经济学家视价格机制为协调工具的同时又承认‘企业家’的协调功能这一事实,探寻为什么在某种情况下协调是价格机制的工作而在另外情况下又成了企业家的任务,的确是重要的。”又说: “理所当然,企业要想扩大规模,企业内部组织一笔额外交易成本必须等于公开市场中进行这笔交易的成本,或者等同于另一企业家完成此交易所耗费的成本。”〔6〕这说明,科斯将企业家视为一个类似于“瓦尔拉斯拍卖人”的拍卖市场上的报价者,也就是“价格机制”的替代物,至于企业家自身的职能、能力、收入和人力资本产权特征等,他一概不予以关注。而在奈特的不确定性世界中,这些被舍弃的要素恰是最需要研究的东西。
现在看来,我们有理由从科斯的交易费用概念回归到奈特的不确定性概念,重新发现“不确定性假设”的经济理论意义。奈特所谓的不确定性不是一种可概率化的风险,风险总是可以通过保险转化为成本核算,而不确定性作为一种无知状态是无法预测的,换言之,“偶然性和‘机遇’是一个无法进行分析的自然事实。”〔7〕在一个虽然存在风险但没有不确定性的完全竞争世界里,所有盈利机会都将即刻被发现和利用,既没有利润,也没有企业家,从而也没有企业。循此逻辑推演,奈特认为:不确定性是利润存在的根源;由于企业家是不确定性的主要承担者,因而利润也就是企业家的利润,它是企业家承担不确定性的报酬;企业家承担不确定性的专业化工具就是企业,因而企业是企业家的企业。由此,奈特将正统经济学的“资本家的企业理论”转变为“企业家的企业理论”。
从本质上看,科斯的“交易费用范式”仍然停留在新古典经济学内部,而奈特的“不确定性假设”则是针对新古典经济学“充分竞争假设”提出的替代性选择。这也是奈特的重要性之所在。在交易费用经济学风行的今天,奈特提示我们,有必要从科斯“交易费用范式”返回到奈特“不确定性范式”,探寻一条考察现代企业理论的新途径。
三、约翰·梅纳德·凯恩斯:信念理性假设
凯恩斯革命针对的是新古典经济学的另一个基本假设——充分理性假设。众所周知,凯恩斯在《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 (以下简称《通论》)一书“引论”的开篇就指出:“正如它在过去一百年中所做的那样,不论在实践上还是在理论上,古典学派的理论支配着我这一代的统治阶级和学术界的经济思想,而我自己也是被这种传统思想哺育出来的。我将要进行争辩,说明古典学派的假设条件只适用于特殊情况,而不适用于一般通常的情况。古典学派所假设的情况是各种可能的均衡状态中的一个极端之点。此外,古典理论所假设的特殊情况的属性恰恰不能代表我们实际生活中的经济社会所含有的属性。结果,如果我们企图把古典理论应用于来自经验中的事实的话,它的教言会把人们引入歧途,而且会导致出灾难性的后果。”〔8〕①有必要指出,凯恩斯在这里所说的“古典学派”包括新古典学派,是古典学派和新古典学派的统称。与此同时,为了不遭致误解,凯恩斯在《通论》的收篇(第二十四章)中再次提醒说: “我们对已被接受的古典学派理论的批评,重点不在于找出它的分析中的逻辑错误,而在于指出,它所暗含的假设条件很少或者从来没有得到满足,其后果为,它不能解决现实世界中的经济问题。”〔9〕
然而,正如凯恩斯所担心的那样,长期以来,学术界对凯恩斯的这两段话,要么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要么做了误导性的解读,从而曲解了“凯恩斯革命”的性质。
在《基于实践的微观经济学》一书中,赫伯特·西蒙对凯恩斯《通论》经济学革命的性质做了如下解释:第一,书中大部分是对新古典分析的一种运用,它的假设和由其推导出的模型也都没有完全脱离马歇尔的《经济学原理》,因而,“作为主流经济学家之一,凯恩斯不断运用主流经济学家的语言来挑战他们的领域。”第二,凯恩斯修正了新古典经济学的完全理性假设,“凯恩斯争辩说,在现实里人并不总是十足理性的,他向新古典主义体系的核心——认识完全理性的假设——的实效性发起挑战。”正是基于这种解释,西蒙“建议把凯恩斯当作有限理性经济学的鼻祖。”〔10〕
西蒙对“凯恩斯革命”做出了相当深刻的分析。他充分认识到,《通论》策动经济学革命的关键,是它对新古典“完全理性假设”的实效性提出了根本的质疑,从而向“新古典主义体系的核心”发起了挑战。但是,西蒙对凯恩斯革命的实质的解释是错误的,即认为凯恩斯革命的实质乃是以他所谓的“有限理性假设”替代了新古典经济学的“完全理性假设”。就像其他很多经济学家一样,西蒙也没有认真追问,凯恩斯在否定新古典经济学的充分理性假设的同时,是否提出过一个真正属于凯恩斯自己的替代性的经济学假设。对于这样一个根本性问题的忽视,是导致《通论》中的重重疑团无法得到正确解释的根本原因。其中尤其值得关注的是学界围绕“凯恩斯宏观经济学微观基础之谜”所产生的大量而无谓的争论。
长期以来,学术界已经形成一种定见,即,凯恩斯宏观经济学的一个重大缺陷是它缺乏一个微观经济学结构。这不是说凯恩斯宏观经济学中没有对微观经济主体的行为分析,而是说,凯恩斯的微观分析既含混不清,又充满矛盾,给后人留下了许多猜想的空间和令人困惑的问题。正如卢卡斯所言,宏观经济学需要微观基础的看法已成为常识,但是,人们对这一需求的本质及满足这一需求意味着什么还认识不清楚。〔11〕一种观点认为,凯恩斯的微观理论“从未向理性主义观念挑战”,在一定程度上,“凯恩斯分享着理性预期理论家的信心和乐观主义”;〔12〕另一种观点认为,《通论》在根本上是拒斥理性主义传统的,心理主义分析是凯恩斯做出的最重要的贡献;〔13〕还有一种观点认为,凯恩斯的理论体现了一种调和主义:在理性与非理性、决定论和非决定论、经验主义和理性主义之间谋求妥协。根据霍奇逊的分析,凯恩斯本人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在人类理性认识上的混乱,并因此深陷于“苦恼”和“不可救药”之中。〔14〕
有待澄清的问题是:凯恩斯真的没有对新古典理性主义提出挑战吗?亦或,凯恩斯真的走向了非理性主义了吗?不然的话,凯恩斯是如何在理性和非理性、心理主义和理性主义之间求得妥协的呢?难道他从未对这些问题给出过理论说明吗?显而易见,所有这些困惑都无法在《通论》中求得解答,也不可能在凯恩斯其他经济学论著中找到破解疑惑的理论根据。我们认为,这些问题的答案都隐含在凯恩斯早年的哲学研究之中,尤其是他早期的哲学著作《概率论》之中。
自1904年开始构思至1921年出版,《概率论》是凯恩斯先后用了17年时间进行研究和思索的经典之作。在这部哲学著作中,凯恩斯发展了一种新概率论,即逻辑概率理论 (the theory of logic probability),并借此创立了一种新理性观,即信念理性理论 (the theory of rational belief)。凯恩斯的信念理性根本不同于西蒙所谓的有限理性,也与演化经济学的演化理性、行为经济学和神经元经济学的认知理性、哈耶克基于默会知识的缄默理性,以及哲学上的工具理性、价值理性和交往理性等,有着本质的区别。
根据《概率论》的描述,信念理性中的个体知识具有三个鲜明的特征:(1)不确定性。在信念理性中,个体获取知识的过程十分复杂,是一个直觉情感和知觉推理的双重过程,在这个多层级认知过程中,只要某一个层级的任何一个环节出现疏漏和差错,比如归纳的不完全性、直觉的不可靠性、推理的不严密性和认知失调等,都可能导致知识的不确定性。(2)异质性。信念理性理论描绘了一个统一的人类认知模式,但是,不同个体在同一认知模式下获得知识的具体过程却是不同的,由此导致在凯恩斯概率世界中会存在大量的不可比较的概率关系,以及异质性成为信念理性中个体知识的一个重要特征。(3)默会性。信念理性呈现的是一种人类的默会认知结构,它的生成也伴随着一个默会的心理认知过程,因此,信念理性中的个体知识具有默会性,即不可言传性。
对于信念理性中的个体偏好,《概率论》也有清楚的说明:(1)在信念理性中,个体偏好不仅受个体知识状况的约束,而且要受到他对信念状况的偏好的影响。就知识约束而言,信念理性中的个体知识特征是不确定性的、异质的和默会的;就信息约束而言,信念理性中的个体信息特征是主观的、复杂的、不完全的和难以甄别的。因此,个体偏好是异质的。(2)在信念理性中,个体的行为不仅受自身利益的驱动,还受他人利益的影响,不同个体对他人利益的不同考虑会导致对同一经济结果出现异质的偏好判断。一个例子是,作为个体的人会把他人的效用纳入自己的效用函数,①行为经济学对此有过研究。参阅Forsythe et al.,1994,Fairness in Simple Bargaining Experiments,Games and Economic Beharior,6:347-69.丹尼尔·卡尼曼、保罗·斯洛维奇、阿莫斯·特沃斯基:《不确定性状态下的判断:启发式和偏差》,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也就是说,个体选择具有趋社会性。①“趋社会性”是社会学家涂尔干提出来的一个社会学概念,指人类普遍具有的同情心、责任心、羞耻感、正义感等道德情感。参见Durkheim,1951,Suicide,A Study in Sociology,Free Press.在研究单次囚徒困境博弈中的合作问题时,“趋社会性”引起经济学家的重视。最近的研究表明,大多数人类合作并非来自重复博弈而产生的“互惠”行为,而是“趋社会性”使然,即个体的行为不仅从自利原则出发,通常还会顾及他人的福利感受。主要文献可参考:Henrich at al.,2001,“In Search of Homo Economics:Behavioral Experiments in 15 Small-scale Societies”,Economic and Social Behavior,vol.91,no.2;Sally,2001,“On Sympathy and Games”,Journal of Economic Behavior&Organization,vol.44,no.1;Ginits and Bowles,2004,“The Evolution of Strong Reciprocity:Cooperation in Heterogeneous Populations”,Theor.Popul.Biol.,Beb,65;Bergstron and Stark,1992,“How Altruism can Prevail in an Evolutionary Environment”,A-merican economic review,vol.83(2)May;Rustichini,2005,“Neuroeconomics:Present and Future”,Games and Economic Behavior,52,pp.201-212.赫伯特·金迪斯和萨缪·鲍尔斯等著:《人类的趋社会性及其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阿尔多·拉切奇尼和保罗·格林切尔等著:《神经元经济学:实证与挑战》,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对此,Davis曾评价说:“直觉和判断在凯恩斯后期哲学中是社会性的”,“判断是一个高度交互影响的事物”;〔15〕在凯恩斯后期哲学中,“不确定性在终极意义上是一种社会关系”。〔16〕(3)在信念理性中,理性的生成既是知觉理智过程,又是直觉情感过程,因而经济个体对物品的偏好不仅取决于物品本身的经济效用,还取决于物品的价值效用;与此同时,不同经济个体对同一物品的偏好不仅取决于该物品本身的价值,还取决于获得该物品的过程。这否定了新古典理论隐含的相同物品 (结果)之间具有完全替代性的假设,因而,个体对同一物品的等量份额 (或者同一行动结果)可能出现不同偏好,采取不同的行动策略。②这与行为经济学对个体行动偏好的描述具有很大的相似性。参阅Grether,D.M.,and Plott,1979,“Economic Theory of Choice and the Preference Reversal Phenomenon”,American Economic Review,69(4):623-38.(4)信念理性认为,在不确定性条件下,个人选择经常服从直觉心理法则;③这与行为经济学提出的“直觉信念心理学和选择理论”是一致的。参阅丹尼尔·卡尼曼:《有限理性的图谱:迈向行为经济学的心理学》,载于吴敬琏主编《比较》第13期,中信出版社2004年版,第17-57页。而且,人们不仅对现实状态产生偏好,还对他们对现实状态的“信念”产生偏好;人们在某种程度上能够控制他们的信念,这不仅是因为个人有选择的自由,更重要的是,人们通过选择那些能够坚定他们所渴望的信念的信息来源,能够操控他们自身的信念。④这正是今天的“认知失调经济学”所研究的情形。参阅乔治·阿克劳夫:《一位经济理论家讲述的故事:关于经济理论新假设有趣结果的论文集》,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34-158页。
囿于篇幅,在这里,我们只能就《概率论》建构的信念理性做一些简略的介绍。但这已足以说明:就像斯密在创作《国富论》之前曾经写作《道德情操论》为其开创现代经济学奠定哲学基础一样,凯恩斯在创作《通论》之前也曾经写作《概率论》为其开创现代宏观经济学奠定哲学基础;就像《道德情操论》是打开《国富论》当中诸多疑问的一把钥匙一样, 《概率论》也是打开《通论》当中重重谜团的一把钥匙。总之,凯恩斯在《概率论》提出了一种新的理性观——信念理性,凯恩斯经济学革命的实质乃是用“信念理性假设”替代了新古典经济学的“充分理性假设”,并在此基础上发动了一场针对新古典经济学的革命,创立了现代宏观经济学。
四、弗里德里希·冯·哈耶克:地方性知识假设
本文关注的第三个主流经济理论的替代性假设,是哈耶克针对新古典经济学的“充分知识假设”而提出的“地方性知识假设”。如果说凯恩斯的“信念理性”从哲学认识论上突破了西方主流经济学的理性假设,那么,哈耶克的“地方性知识”则是从哲学知识论上突破了西方主流经济学的知识假设。回顾经济学说史,不难发现,现代经济学有着关注知识问题的传统。但西方主流经济学对知识问题的关注则是新近的事情。究其原因,正像哈耶克一再批评的那样,长期以来,整个主流经济学界一直弥漫着一种“知识的僭妄”〔17〕,这种“致命的自负”〔18〕不但导致了对 “理性的滥用”〔19〕,而且培养了主流经济学家只“在注脚中讨论知识问题”〔20〕的传统。
深究西方主流经济学将知识问题虚无化的哲学渊源,一个主要的诊断是经济人传统的“知识论转向”。现代经济学创立之初,原生态经济人追随的是休谟理性主义传统,它崇尚有限知识。但这一传统在新古典理性主义运动浪潮的冲刷下,逐渐颓废、变质了,即新古典经济人的完备知识假设逐渐替代了原生态经济人的有限知识假设。按照哈耶克的说法,由原生态经济人到新古典经济人的这次“知识论转向”无异于策动了一场经济学的“知识骚乱”。〔21〕揭示经济人的这个“知识蜕变史”和“知识转向史”,并在此基础上推动主流经济学从新古典经济人的完备知识假设向原生态经济人的有限知识传统复归,正是哈耶克整个经济哲学思想的核心。为此,他提出了一种新的替代性假设,即“地方性知识假设”。
按照哈耶克在《知识在社会中的运用》一文中给出的定义,所谓“地方性知识”(local knowledge),即“有关特定时空之情势的那种知识”(the knowledge of the particular circumstances of time and place)〔22〕,有时也称之为“分散的知识”(dispersed knowledge)〔23〕。在《科学的反革命》一书中,哈耶克进一步指出,地方性知识就是“分散于不同的人中间、经常彼此不一致甚至相互冲突的观念”。〔24〕此外,哈耶克在他的 《自由宪章》、《自由秩序原理》、《通往奴役之路》、《致命的自负》、《感觉秩序》、《个人主义与经济秩序》、《货币的非国家化》、 《经济学与知识》、 《知识的僭妄》、《理性主义的类型》、 《建构主义的错误》、《头脑的两种类型》、《复杂现象论》、《社会主义与科学》等论著中,从不同层面对“地方性知识”的内涵和特征做了全面而深刻的论述。
总体来讲,地方性知识是一种与客观知识、普遍知识、确定知识、言传知识和权威知识相对立的知识形态,它具有四个基本特点:私人性、不可逆性、实践性和谦虚性。(1)私人性。在哈耶看来,科学与艺术、知识生产与艺术创作异曲同工,它们都是一种主体性的创造活动,这其中,个体性参与活动,如个体的价值、信仰、意志和直觉,对理论框架、研究方法、研究课题的选择和主观偏好的影响等,无处不在,左右着知识生产和创造的全过程。这一论点与知识论的客观主义传统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在客观主义者那里,认知者在知识塑造过程中的个人参与一直被视为一个缺陷。(2)不可逆性。地方性知识与言传知识有一个重要差别,就是后者是一种可逆性的知识,即它可以通过“重演推理之链”加以检验。与之相反,地方性知识的特征恰恰是内在性、生成性和非言传性。一方面,地方性知识是一种“主体依附性知识”,它隐含于主体认知结构之内,因而不可能成为供其他主体批判的对象;另一方面,地方性知识也是一种“创生性在途知识”,摸着石头过河是默会知识生成的基本方式,这就决定了默会知识是一种始终处于生成过程之中“在路上的”和“即时性的”知识,显然我们无法对尚处于“萌生过程之中”的知识展开批判。(3)实践性。地方性知识是一种在实践中生成的知识,它与科学家在科学实验或者社会科学家在思想实验中形成的知识有着根本的差别,后者要么是实证性的或可证伪性的,要么是思辨性的。而对于地方性知识来说,“导致不同观点的不同经历,是知识进步的来源,这又是不同环境下不同个人采取不同行动的结果。”〔25〕(4)谦虚性。相对于科学知识而言,地方性知识观首先承认知识的局限性和人类理性的狭隘性,它不具有树立自己权威的企图心。哈耶克之所以赋予地方性知识以谦虚的品格,乃是因为他从源自于启蒙理性主义的科学进步中看到了巨大的潜在危险。他认识到,每个科学领域所取得的成就都在对人类的自由不断形成一种威胁,原因在于,科学知识不断攫取权威力量,从而助长了人类理性控制的欲望,即一种“致命的自负”,而一切打算对整个社会实行严密计划的企图,不管其出于何种高尚的动机,都是建立在这种危险的“知识自负”之上的。
根据地方性知识假设,哈耶克重新定义了经济科学的性质和任务:“整个经济学的问题,就是利用没有人能够全部掌握的分散知识的问题,这决定了我对经济学的整体看法”。〔26〕他还说: “经济理论的任务是解释一种经济活动的整体秩序是如何形成的,这种秩序利用了大量知识,但它们并不是集中在任何一个头脑中,而是仅仅作为千百万个不同个人的分散知识而存在。”〔27〕按照这样的定义,经济学是一门研究如何最有效地利用有限而分散的个人知识,以解释自发秩序生成机制的学问。
由于哈耶克将经济学定义为利用地方性知识解释自发秩序生成机制的科学,从而经济问题也就成为了一个知识利用问题。这个知识利用问题的特殊之处在于:经济学必须运用有限的个人知识 (地方性知识)对无限扩展的社会秩序做出合理的解释,而不是像新古典经济人假设那样,在假设完备理性和完备知识的情况下,用竞争性一般均衡模型解释自发扩展秩序的生成。哈耶克认为,新古典经济学的“确定性知识假设逻辑”在客观上发展为“伪科学主义”——它是建构论理性主义所主张的人为设计逻辑的一种典型表现形式。这种伪科学主义导致了诸多误解,甚至“历史性灾难”,如权威主义、极权主义和伪市场主义等。在发生于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社会主义经济计算”之争中,兰格提出来的市场社会主义,就是一种受一般均衡理论误导的“伪市场主义”。
在哈耶克看来,新古典经济学之所以不懂得凭借有限的地方性知识何以能够生成无限的自由秩序这一内在逻辑,实在是因为它坚持了一种错误的知识观的结果:除了人的天然本能和自然科学意义上的客观知识之外,在它的知识图谱中,没有给地方性知识留有任何余地。哈耶克藉由地方性知识假设告诉了我们一个看似矛盾的论断:惟有地方性知识才是一种优质的知识形态。这是因为:首先,地方性知识以承认“人类理性疆域的狭隘性”为前提,从而对“知识的僭妄”是一种消解;其次,正是知识在众多方面的局限性导致个人自由成为一种必要,武断地以权威知识置换个人知识则是剥夺人类自由的一种惯用手段;最后,地方性知识作为一种有限知识的存在形态,为解释市场过程提供了新的哲学基础。
五、余论:经济学假设问题的现实意义
本文关注的三个替代性假设及其对主流经济理论的反思,是与我国经济现实关涉在一起的。奈特的“不确定性假设”启示我们,深度不确定性是当代世界的基本特征,构成了我们从事政策选择和推进改革实践的基本约束条件;与此同时,不确定性为秩序的生成创造了各种可能的形式、路径和空间,这是中国改革总能在不断尝试中摸到“石头”的深层根源。凯恩斯的“信念理性假设”启示我们,当代中国正处在转型过程之中,各种非理性因素及其行为不断涌现,加强对市场非理性因素的研究,探究市场经济的非理性世界已成为现代经济学研究的一项紧迫的任务。哈耶克的“地方性知识假设”启示我们,中国的改革和转型之所以创造了人类发展史上的一个奇迹,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我们对改革和转型有一个基本的认知逻辑:地方性知识优先于普遍性知识。也就是说,中国并没有盲信新自由主义经济学所提供的现成的“普遍性知识”,而是更为重视中国普通民众的实践智慧,即中国民众的“地方性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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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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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0633(2012)03—036—08
本文系2009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重大课题 (项目编号:09&ZD001)、2010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项目编号:10YJC720062)、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第四十八批面上资助项目 (项目编号:20100480564)阶段性成果。
2012—03—01
张雪魁,经济学博士,哲学博士后,上海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副研究员,主要从事经济哲学研究。 上海 200235
(本文责任编辑 王云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