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产国际对中国共产党早期的财政援助及其影响(1921—1927)
2012-08-15张鸿宇
张鸿宇
(南京政治学院 江苏 南京 210003)
一、苏联对我党财政援助概况
1.共产国际对我党经济援助情况。十月革命胜利后,在列宁和苏俄政府的主导下,1919年在莫斯科成立了世界的共产党组织——共产国际。共产国际成立之初特别重视亚洲的革命宣传和鼓动工作。此外,苏共为了让苏维埃政权顺利地在各国政府的干涉和封锁下生存下去,决定采用对外输出革命的办法。因为,只要周边国家的工人、士兵或者贫农能够加入到推翻本国资产阶级政府的斗争中去,就可能极大地促进共产党人世界革命理想的实现,或者至少也可以最大限度地削弱苏维埃俄国的压力,牵制各国政府对苏俄的联合进攻。于是,1920年4月底,苏联代表维经斯基等人来到中国,他们的任务是了解中国国内情况,与中国的进步力量建立联系,考察是否有可能在上海建立共产国际东亚书记处。之后,他在上海会见了陈独秀,除向陈独秀提出组建中国共产党和中共加入共产国际问题外,还决定向中国共产党人提供经费资助,这一决定大大加快了南方建党的步伐。而后,陈独秀与随后而来的共产国际代表马林商议决定了中国共产党接受共产国际经费援助的办法,从此中共开始接受共产国际经费援助并受其领导。从中共一大召开后陈独秀给共产国际的报告中可以看出: “自1921年10月起至1922年6月止,由中央机关支出17655元,收入国际协款16655元,自行募捐1000元。”此后,从1922年至1927年,共产国际给中国共产党的经费援助不断增加,中共经费短缺问题也有所缓解。
2.中国共产党对共产国际援助的态度。中国共产党对苏联援助的态度,经历了一个变化过程。最初,共产国际代表马林来华之后,首先与主持上海工作的李汉俊、李达会晤,表示共产国际将给予必要的经济援助。马林的意思是,必须在中共服从共产国际领导的前提下,才能提供经费援助。但是,当时我党的负责人陈独秀坚持我党必须在独立自主的前提下才能接受经费援助。当时,陈独秀曾对马林说:“中国革命有中国的国情,目前也不需要国际的经济援助,中共的工作,也无需样样依靠国际,我们有我们的独立性。”几次交谈两人都是不欢而散,后来发展到陈独秀一连几个星期不出来与马林等会面。
在此,需要强调指出的是,无论共产国际是否向中共提供经费援助,中国共产党人一直没有放弃自筹经费的努力。如陈独秀在1922年6月30日写给维经斯基的信中就反映了这一努力:“……我们希望明年(1923年)中国共产党能自行筹款。”再如在1923年2月7日罢工中,汉口江岸以及郑州和长辛店等地的京汉铁路工人遭受了军阀吴佩孚的血腥屠杀,在争取共产国际提供抚恤受难工人及其家属的专项资金的同时,中国共产党人想方设法筹集资金安抚受难者。1923年7月1日,陈独秀在写给共产国际负责中国事务的另一位领导人萨法罗夫的信中就说:“依我看,可以无条件地接受所有人——军阀、资本家——对京汉铁路罢工运动受难者的帮助。没有这种帮助,我们对受难者就无所作为。因此,我们就从张作霖那里得到了1万元的帮助。我们认为,这种办法对于工人没有什么不好,而对恢复组织只有好处。”但是,这些自筹的经费数量并不充足,所以虽然开始中共不愿接受援助,希望自筹,但其实心里确实需要这些援助。
事情后来出现转机。1921年10月4日下午4时,法租界巡捕因陈独秀与马林接触而闯进陈独秀的住处,发现屋中有大量禁售刊物——《新青年》,于是将陈独秀逮捕。之后,陈独秀在多方营救下出狱。出狱后,他了解到,他能如此迅速顺利地出狱,除社会各界的营救外,马林的帮助也十分关键。 “马林使尽了气力,请了一名法国律师名巴和承办这个案子。马林花了很多钱,费了很多力,打通了会审公堂的各个关节。”这直接影响到陈独秀对马林提出的共产国际经费援助的态度问题。从此之后,陈独秀开始与马林频繁接触,毫无隔阂地商讨各项问题,甚至连中共中央计划也按时送交马林一份,而马林也从未提出过异议。陈独秀与马林还具体商定了中国共产党接受共产国际补助经费的办法。从此,中共接受共产国际的领导和经费援助成为惯例。
二、苏联财政援助的积极影响
1.共产国际的援助使我党的建立更加顺利。在共产国际的经济援助下,1920年下半年,上海党组织将《新青年》改为自己的机关刊物,随后又创办了半公开的《共产党》月刊,明确提出了在中国建立革命政权、实行无产阶级专政、采用暴力革命等主张。在共产党成立之后,共产国际的援助又使得我党经费充足,能以保证党组织、党的各个系统正常运转。据当时陈独秀统计,建党初期党的经费约94%来自共产国际。而共产国际援助的主要部分来自苏联。“据大致统计,苏联资助中国20年代国民革命运动的总开支有几千万金卢布。”这其中虽然有较大部分给了国民党,但给我党的也不会是小数目。其实,在中共诞生前后,都曾出现过一旦缺少了来自共产国际的经费支持不少工作就立刻陷入停顿或者瘫痪状态的现象。
2.共产国际的援助,有利于我党展开对外宣传,扩大自身影响。共产国际除固定对我党的经费进行支持,保证新成立的政党能够正常运转之外,还给我党成立初期对外宣传工作的展开提供了一定的便利。这一时期,共产国际对我党的一些对外宣传活动以及固定的报纸杂志宣传都给予了适当的帮助。如1922年12月共产国际通过的《中国共产党1923年支出预算》,上面记载当年苏联对我党援助的数据名单。每月支出为:《向导》周报,210金卢布;《工人周刊》,40金卢布;印刷传单、宣言等,60金卢布;组织员和宣传员的费用,汉口、湖南、上海各60金卢布,北京80金卢布,香港、广州各40金卢布,山东30金卢布;两名中央委员旅差费100金卢布;两名固定宣传演讲员的食宿旅差费120金卢布;意外开支100金卢布,总计月支出1000金卢布,总计年支出12000金卢布。
3.共产国际对中国共产党的援助,促进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工人运动的顺利开展。共产国际对我党组织的工人运动也给予过较大帮助,苏、英、法等国工人响应共产国际号召,热烈支援中国罢工工人,先后将捐得款项汇到中国接济中国工人,仅南俄哈里夸夫省公会就捐助上海、汉口罢工工人10000卢比。省港大罢工发生后,苏联政府以俄国职工联合会的名义向罢工委员会每月提供6000卢布的援助,其他所属公会也都拨款5000至20000布比不等,用以援助上海的失业工人。
三、经验教训
1.党可以接受或有原则的主动争取外部援助。通过上文可知,共产国际在我党成立之初,为我党的成立和早期的发展提供了巨大帮助,而这种帮助虽然有一定为自身考虑的因素,但可以说基本上是无私的。1922年4月,时任苏联驻中国外交使团成员维连斯基·西比里亚科夫在从北京写给拉狄克信的最后,说过这样一句话:“让莫斯科记着中国并给以帮助。”这是多么真诚朴实的话语,多么伟大无私的情愫!苏联确实是真情实意的帮助我们。诚然,中国共产党的发展,不一定依赖外援,这个意见没有错,不过若是有他国或他党的援助可以推动革命发展的进程,而对方的目的主要是善意的,对我们有很大好处,我们没有理由拒绝。陈独秀早期坚决反对共产国际的援助,最后还是同意了,这一决定大大加快了我党成立和壮大发展的速度。他在1927年3月发表的《中国国民革命的武器是什么?》的短文中,更是把“苏俄的援助”和“共产党与工农群众的力量”并列为“中国国民革命之最有力的武器”。
2.党经济独立的重要性。对于一个政党来说,接受其他政党国家的援助可以,但是党的经济还是要独立,不能完全依靠外援。中国共产党是共产国际的一个支部,受共产国际领导,在很多政策上都必须听从苏联,听任苏联干预我党的领导机构和各项方针政策。此外,中共的经济不独立又进一步加剧了这种不独立性。比如早期共产国际代表马林来华不久,在与当时主持上海共产党工作的李汉俊、李达会晤时,就以共产国际代表的身份,伸手向他们要工作报告。他说,共产国际将给予经济援助,但必须先交出工作计划和预算。而只有在日后中共经济基本上独立的情况下,共产国际的这种援助才真正难以束缚住中共的手脚了。中共逐渐摆脱对于莫斯科财政支持的全面依赖,走上独立自主的道路,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其农村根据地的开辟和红军力量的发展,取决于中共逐渐把工作重心从城市转向农村,并切实在农村立稳脚跟。正如金一南教授所说:“‘打土豪、分田地’既是红色政权政治动员的基础,也是中国共产党人经济独立的基础。保持党在经济上的独立性,是我们从历史事实中得出的重要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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