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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沙翠竹江村名园与吴敬梓题诗

2012-08-15王伟康

扬州职业大学学报 2012年3期
关键词:吴敬梓翠竹江村

王伟康

(扬州职业大学,江苏扬州 225009)

始建于清康熙初年的真州白沙翠竹江村,曾是一座闻名遐迩的滨江园林。清石涛、曾燠等名流,俱先后来游,留下了多首歌咏的诗篇。康乾间杰出小说家、诗人和学者吴敬梓,于乾隆五年(1740)四月暮春初夏之际亦专程游览了此园,并作有《题白沙翠竹江村》组诗五绝9首,至今仍有品赏和启示的意义。

1 清代扬州著名园林——白沙翠竹江村

由诸多景点构成冠以总名的白沙翠竹江村,坐落于扬州府属邑仪征县新城镇都天庙东南滨江之处。

据阮元辑《淮海英灵集》戊集卷三,员燉有《诗序》写道:“白沙翠竹江村,旧属余家别业,更历数主,至郑氏始增台榭,多名流题咏。近归香林,遂成江北名构。”道光《重修仪征县志·名迹》卷六记载:“白沙翠竹江村 颜志云新城都天庙东南滨江,康熙中,(安徽富商)郑肇新筑。后属吴氏,俗以姓传。今归余氏,益新拓之。”员氏《诗序》所记与县志所载大致相合。斯园惜今已不存。朱江《扬州园林品赏录》指出其园有耕烟阁、香叶山庄(“庄”为“堂”误)、见山楼、华黍斋、小山秋云、东溪白云亭、溉岩、芙蓉沜、箖箊径、度鹤桥、因是庵、寸草亭、乳桐岭等13景。而据道光《重修仪征县志·名迹》所载为14景,遗漏桃花潭一景。传说白沙翠竹江村系石涛帮助设计建造。是园石壁尤有名,为明末清初造园叠石名家张涟垒构。李斗《扬州画舫录》卷二在释“道济”(应“原济”之误)条目下写道:“扬州以名园胜,名园以垒石胜,余氏万石园出道济手,至今称胜迹。次之,张南垣所垒‘白沙翠竹江村’(之)石壁,皆传诵一时。”此处关于该园石壁的记载,除《扬州画舫录》所述外尚未见诸其他清代文献。又据朱江《扬州园林品赏录》等载,造园名家石涛约于康熙十二年(1673)来扬州,寄寓扬州城南静慧寺,并在仪征建有“真州读书学道处”,常来往于真、扬之间;盐运使曾燠则于乾隆五十八年(1793)转运两淮;两人皆先后游览了白沙翠竹江村名园。道光《重修仪征县志》曾于“白沙翠竹江村”条目后,附录石涛、曾燠所咏是园13景、8景共21首诗的全文,其中吟咏“石壁”的诗分别有石涛咏华黍斋、溉岩、乳桐岭,曾燠咏溉岩、见山楼共5首。至于乾隆五年(1740)四月,吴敬梓与其长子烺前后览游斯园分别吟咏的9个景点,俱为见山楼、香叶山堂、东溪白云亭、芙蓉沜、耕烟阁、因是庵、众响斋、仙壶、寸草亭。[1]其中众响斋、仙壶不见于前述14个景点之内。

从以上载述可知,白沙翠竹江村建于清代康熙初,120多年后的乾隆末年尚安存。此园始废于道光年间,道光《重修仪征县志·名迹》卷六载此园末有“道光三年后频遭水患,今废”的按语,并尽毁于清中叶后的咸丰年间战火。而从上述诸家歌咏的景点及其内容来看,当时白沙翠竹江村在扬州众园林中属于规模较大者,且位于长江北岸沿江一带,与隔江镇江诸山相望,堪称一座别具特色的扬州名园。

2 吴敬梓所咏组诗内容与创作时间探析

清乾隆五年(1740)春暮夏初间,吴敬梓再次作客真州时曾特地游览白沙翠竹江村名园,即景赋组诗五绝9首,载于好友方嶟出资刊刻的《文木山房集》卷三中。兹分录组诗如下:

见山楼

隔江岚翠重,高寝画图展。

疑是仙人居,蓬莱水清浅。

香叶山堂

文杏花叶香,古柏虬龙附。

俯仰难自如,移亭应就树。

东溪白云亭

东溪看朝阝齐,荟蔚众皱堆。

东溪人已去,白云自往来。

芙蓉沜

朝采芙蓉花,暮采芙蓉叶。

芙蓉不见人,临风舒笑靥。

耕烟阁

北舍飞仓庚,南村鸣布谷。

细雨试开轩,绿蓑覆黄犊。

因是庵 庵有绿牡丹

架上白鹦鹉,窗前绿牡丹。

何如航海客,亲至落伽还。见鸿书。

众响斋

大块多噫气,斯斋众响聚。

其南为梵宫,其西为仙壶。

仙 壶

水色碧于黛,花光红若霞。

连甍架飞栋,即此是仙家。

寸草亭

斯园最高处,惟见云舒卷。

凭栏一御风,不觉泠然善。

第一首,见山楼。该园林著名一景。首联即点题,勾绘了隔江所览江南峰峦起伏,山林云雾重重缭绕的巨幅图画,其画卷不断展开,令高卧主景楼间的诗人感到目不暇接,美不胜收。味其联可以想见该景处于园区内较高方位,且景区内假山几欲乱真的技艺也使诗人由衷赞叹。下联是诗人的议论和抒情之笔,并间有对此楼临水清澈宜人环境的描述。诗人怀疑这样的山水清幽之地,仿佛是蓬莱仙境,应该最适宜仙人居住吧。

第二首,香叶山堂。首联扣题,诗人调动视觉、嗅觉、感觉,描绘了山堂周围文杏花叶香气袭人,古柏盘曲如虬龙的图景。文杏为杏树的异种,其花叶有异香。次联显其旨,写诗人置身其间,欣赏美景之时,则感到“俯仰难自如”,既代表游客提出“移亭应就树”的建议,也表明了他欲挣脱人身枷锁、束缚人格独立意识的觉醒和追求。

第三首,东溪白云亭。从诗题中“东溪”二字起笔,诗人立足这水流潺潺的溪畔亭间,观赏早晨天空出现的彩虹,而景区内则又见众多山石汇聚巧叠,如群峰起伏连绵,云雾充溢其间。阝齐,虹;荟蔚,云雾弥漫貌,也指草木繁盛貌。众皱堆,谓堆砌的众多假山,似峰峦巧布,赞扬了园林匠师高超的垒石艺术。次联又点题,是说当游览东溪此处景致的人们离开之后,“白云”依旧“自往来”。末句多少揭示了诗人因览此美景赏心悦目悠闲自得的心境,而暂抛人世间的一切烦恼。味此句实也体现了诗人歆羡“白云”自往来,对自由的向往和追求人格独立不受羁绊的进步意识。

第四首,芙蓉沜。诗人紧切题旨,亲睹此处美景而想像采莲女朝暮下荷塘采集芙蓉花、叶的举动、情状和令人为之神往的画面,昭示了芙蓉沜所在的景区特征与清幽怡人的环境。芙蓉,作为莲(荷)的别名,也用来比喻女子的美貌。故下联以拟人笔法绘制了又一幅“芙蓉不见人,临风舒笑靥”的动人画面。“不见人”谓景点此处莲塘芙蓉水域之广和繁茂生长之势,并喻芙蓉花盛开,似正值青春妙龄的美丽女子在众人注目欣赏下略带羞涩之态,而纷纷各自在清风飘拂中舒展笑容。此句虽未刻画她们内心的欢欣情状,但读者自可想见。全诗情以景结,以少许文字胜多许笔墨,不啻给人以美的观照,而留下持久深刻、不能忘怀的印象与丰富想像的余地。且诗中不忌重复之嫌,“芙蓉”三次连续出现,反复渲染歌咏,足见诗人对所游此景区美物的爱赏感情,确也表达了赞扬这出污泥而不染的芙蓉所内蕴的高洁情怀。

第五首,耕烟阁。诗人立足此阁上,复运用视觉、听觉、感觉等交融的通感手法,动静结合,以所观所闻揭示了春夏之际农事繁忙的场景画面,切入题旨。首联对仗工稳,用北舍、南村“飞仓庚”、“鸣布谷”的鸟事暗点人事,告诉人们已到了布谷、农耕时节,一定程度上体现了诗人关心农村重视农事的思想感情。仓庚,亦作仓鹒、鸧鹒,鸟名,即黄莺、黄鹂。布谷亦鸟名,即大杜鹃,也称“郭公”,鸟纲杜鹃科。次联写诗人观察到的另一幅画面。细雨飘洒,试开“耕烟阁”上轩窗,只见园外田间黄牛犊已遮盖上防雨的绿色簔衣。犊,小牛;“绿”、“黄”色彩宜人,给人以一定的视觉印象。读此联此句,似也同诗人一样感受到了从田野乡间扑面吹来的一股清新气息。此诗告诉我们,农村布谷下秧、耕田耙地如火如荼的农事活动已经开始,这就深入点明了题旨。

第六首,因是庵。诗有题注:“庵有绿牡丹。”赋写此庵中绿牡丹显是诗中着笔的一个重点。首联先以吸引诗人视线之架上白鹦鹉、窗前绿牡丹这样富有特征和鲜明色彩的物与景比照,并相映相衬,复给人以视觉冲击力和心灵撼动,审美愉悦寓含其间。这两句也表现了诗人敏锐的观察力与对生活的兴会思考,尤其是“绿牡丹”既在诗题下注出,又在首联次句中予以突出,说明怡人心性的它在诗人心目中是情有独钟的。牡丹是花中之王,“名花不为俗人间”,诗人之爱它,自然也涵蕴爱其非同凡俗高雅气质的情愫。次联陡起一笔,由“见鸿书”(诗末注),即当系鸿雁传书的想像之辞,因此触动心扉,突发奇想,说倒不如做一个航海之客,亲自去普陀山朝拜观世音菩萨尔后再返回吧。观诗人此联“何如航海客,亲至落伽还”,似显得突兀,情感跳跃性大,却是与诗题相互照应,也与所咏清高脱俗的绿牡丹有内在联系,且凸现了全诗的意旨。此联实暗示了庵内供奉有观世音等诸佛(从吴烺同题诗“金粟礼如来,虚堂听禅板”句可知,此庵还供有大佛如来),因而自然更触发了他欲渡东海前赴观音道场所在地普陀山胜境,瞻仰并游览的强烈愿望。仕途失意命运多舛的诗人虽不信佛,更不是虔诚的佛教徒,他遵循的是正统的儒家道德规范,但他借谈佛礼佛来寻求一时慰藉,消解胸中块垒,所受佛道两家或深或浅的微妙影响还是不容置疑的。

第七首,众响斋。一、二句交代了这景点得名的缘由,直入题旨,表明是斋所在景区的特点是多风,众响集聚。大块,大地,一说大自然。庄子《大宗师》曰:“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诗中指此景点区域。噫气,呼气、嘘气。《庄子·齐物论》:“夫大块噫气,其名为风。”首联交织了视觉、感觉、听觉,并与典故巧妙融合。三、四句揭示这一景点的方位,它与周边景点的关系。梵宫,也作梵王宫,即梵宇,本指梵天的宫殿,后泛称佛寺。仙壶,谓仙人所居地。梵宫、仙壶俱景点名,都与众响斋相邻近,不过一在南,一在西,其斋周围风物之殊胜可以想见。

第八首,仙壶。此处景点之名当缘自方壶而得名。方壶即方丈,为传说中海上三神山之一。据诗中所写,仙壶,堪有小方壶仙境之美,为仙人居住之地。首联绘此景域内“碧于黛”、“红若霞”的水色花光,可见景致很美,令人神往。诗人观此间雕梁画栋、飞檐翘角,恍如仙境,油然而生“即此是仙家”的感喟。“卒章显其志”,结句是诗人议论与抒情之笔,次联又与绝句《见山楼》“疑是仙人居,蓬莱水清浅”相应和,皆表现了作者对心目中神仙般美好境界的憧憬。

第九首,寸草亭。一、二句明示景区处所是全园制高点的独特地理方位,登临斯亭可以极目远眺,见云舒云卷,云起云飞。此联寓含哲理,“惟见”强调了其为斯园“最高处”所仅见。三、四句抒写了诗人依栏而立,纵目之下忽生飘飘欲仙的感觉,似在浩瀚天国中御风前行,而心中的喜悦莫可名状。《庄子·逍遥游》云:“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泠然,轻妙貌。次联为绝句主旨所在,诗人化用《庄子》此典,反映了他在美如仙境的园林中自觉而不自觉地放纵自己,不拘形迹,暂时摆脱传统观念和封建礼教的羁绊,而得到了身心自由与慰藉。析此诗句体现了道家思想对诗人微妙的潜在影响。全诗也调动了视觉、听觉、感觉相连一体的通感手法,发抒了他立足斯亭观奇景油然而生的真情实感。

统观组诗,分别赋写了白沙翠竹江村内见山楼、香叶山堂、东溪白云亭、芙蓉沜、耕烟阁、因是庵、众响斋、仙壶、寸草亭等9个景点。诗人一扫以往所作诗词多孤寂、凄清的旅怀愁思,而从园林风光佳景中获得了愉悦和一时慰藉。在诗中也发抒了“疑是仙人居,蓬莱水清浅”(《见山楼》)、“俯仰难自如,移亭应就树”(《香叶山堂》)、“东溪人已去,白云自往来”(《东溪白云亭》)、“何如航海客,亲至落伽还”(《因是庵》)、“连甍架飞栋,即此是仙家”(《仙壶》)等诸种感慨和议论。组诗在一定程度上展现了佛道两家对诗人的影响,多少表示了诗人欲摆脱传统观念、封建礼教与功名利禄的束缚和羁绊,而对人格独立、身心自由解放等心目中理想世界的憧憬和追求,个别诗篇亦可见诗人关心、重视耕耘布谷等农事的思想感情,以上也是诗人进步的民主思想的形象流露。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指出:“词以境界为最上。……有造境,有写境,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然二者颇难分别,因大诗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写之境亦必邻于理想故也。”此组诗绝句大抵亦然。从艺术特色来看,多数诗篇善于将描写、记叙、议论和抒情相结合,或寓情于景,或直抒胸臆,时亦在描述中发表议论,而能开阖、舒卷自如。9首绝句都紧密围绕诗题意旨,画境鲜明形象,清新自然,感情充沛丰富,议论警策人心,词句毫不雕琢,绝少用典,即使取典也贴切精到并不费解。其组诗绝句多可列入上乘写景抒情诗之内。此自当得之于诗人的慧心及其对自然、人文景观和社会人生的敏锐体察,兴会与思考。

关于组诗未注写作年月,据笔者考,当作于乾隆四年(1739)吴敬梓第三次作客真州之后,再赴此地之游即景所题。观其组诗在《文木山房集》卷三“诗二”中排在《哭舅氏》、《挽外舅叶草窗翁》之间。而《文木山房集》中吴敬梓诗词基本上是按写作时序编排的,诗止于四十岁写的《除夕宁国旅店忆儿烺》,词止于他三十九岁生日作的《内家娇》。其集是吴敬梓自编的四十岁前的韵文作品。又据陈美林先生《吴敬梓评传》,乾隆五年夏四、五月间吴敬梓出游扬州送别官场朋友、原两淮盐运使卢见曾以后,转道回故乡,“就在这次返回故乡滁州所属全椒时,传主的胞姊金氏病死了”,“在这一时期,传主不但亲姊金氏、岳丈草窗翁先后谢世,而且不久之后,他的另一舅父又复病死”,“乾隆五年(1740年)秋冬之际,传主吴敬梓以不惑之年从故乡全椒返回白下”,可见《挽外舅叶草窗翁》、《哭舅氏》两诗先后作于乾隆五年五月诗人在扬参加送别获谴戍台的卢见曾之后。[2]综合这几处记载,故可推知《题白沙翠竹江村》组诗亦当作于乾隆五年间。另据组诗所写“文杏花叶香”(《香叶山堂》),此花盛开时节为清明前后;“窗前绿牡丹”(《因是庵》),牡丹为初夏开花;“朝采芙蓉花”(《芙蓉沜》),此处指荷花为夏季开花;又“北舍飞仓庚,南村鸣布谷”(《耕烟阁》)等几处描述,可推断这组诗作于春暮夏初之间,即约作于乾隆五年四月时,正是诗人先到真州览游此景区,尔后再赴扬州一游的。

3 从《题白沙翠竹江村》看吴敬梓叛逆思想的发展

吴敬梓的长篇小说杰作《儒林外史》,对封建科举考试制度的严重缺失和弊端作了尖锐的讽刺和抨击,对封建理学和礼教的虚伪与不合理进行了深入的批判,体现了鲜明的叛逆思想和作者的进步观。这一叛逆思想并非与生俱来,自是其独特的人生道路、遭际命运与他的思想逐渐嬗变、升华使然。这在《儒林外史》之前的作者诗文创作,尤其是包括《题白沙翠竹江村》绝句组诗9首在内的扬州诗词中有明显的表现。

吴敬梓的扬州诗词不仅反映了他出游扬州以及属邑真州的交往和生活轨迹,反映了他心系淮扬、眷恋扬州的情结,同时也清晰地揭示了吴敬梓叛逆思想产生、发展的大致脉络和心路历程。《题白沙翠竹江村》组诗则标志着吴敬梓叛逆思想发展的又一崭新阶段,乃至占据其主导地位。

就吴敬梓诗词而言,他于乾隆元年(1736)夏秋之间游览扬州天宁寺,即兴有感而赋词作《百字令·天宁寺僧舍见青然兄题壁诗》,标示吴敬梓叛逆思想开始产生。乾隆元年(1736)秋季,吴敬梓在“鸿博”廷试举行前夕前往真州访友,其“倚声奉答”而填的《高阳台》(柘月初亏)一词,则反映了吴敬梓叛逆思想的发展。①具体分析可参见王伟康发表在《扬州职业大学学报》2009年第3期《从扬州诗词看吴敬梓叛逆思想的产生和发展》;2011年第3期《一首不应被忽视的吴敬梓扬州词》。

前述吴敬梓于乾隆四年四月春夏之交纵游真州白沙翠竹江村名园而作的组诗绝句9首,则是他的叛逆思想新的发展,直至终占主导地位的重要标志。组诗表现了吴敬梓视功名富贵为敝屣,而在所谓人间仙境风物胜赏中获得一时慰藉,并透露了潜在的弦外之音。亦如前所述,这组绝句确实反映了诗人对仙佛般境界绝佳风光的赞美和向往,对功名利禄和封建理学、礼教的睥睨,以及他对摆脱身心枷锁,卓然自立于世的憧憬与期盼,而带有那个时代追求个性自由解放的民主思想的光彩。这实际上也是反映了诗人所处的污浊、险恶的社会环境,无疑是封建社会广大文士思想被严重禁锢、身心极不自由的曲折反映和真实写照。由此也可以说,《题白沙翠竹江村》组诗又揭示了吴敬梓叛逆思想心路历程和终占主导地位的一个崭新的发展阶段。[3]此后吴敬梓绝意仕进的思想不断升华,毅然放弃诸生籍,再也不应召试,不参加乡试、科岁考等一切形式、种类的科举考试。就在乾隆元年(1736)因病不赴“鸿博”廷试的前后,吴敬梓执着于对封建末世的严峻批判和对心目中理想境界的探索追求,开始创作讽刺巨著《儒林外史》。

综上探析,清代扬州名园白沙翠竹江村,与终生眷恋扬州的吴敬梓结下了不解之缘,其纵游感赋的《白沙翠竹江村》组诗绝句9首又无疑是作者诗文作品内极为重要的代表性辞章。组诗对吴敬梓人生中后期以深刻批判科举制度弊端、缺失与封建理学、礼教矫情不合理为标志的叛逆思想发展以至最终占据主导地位,具有不可忽视的观照意义,并开了长篇讽刺杰作《儒林外史》之先声。缺憾的是,过去学术界鲜有言及吴敬梓《白沙翠竹江村》组诗,忽视甚至不提其组诗对作者思想嬗变、发展的重大作用,和对创作巨制《儒林外史》潜在而关键的影响。本文仅是关于这组诗的初探。应当重视对组诗的解读及其内蕴的发掘,以获得丰富的认识和有益的启示,且有裨于对《儒林外史》的深入研究。

[1]吴敬梓.文木山房集:卷三[M].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

[2]陈美林.吴敬梓评传[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90.

[3]王伟康.从扬州诗词看吴敬梓叛逆思想的产生与发展[J].扬州职业大学学报,2009(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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