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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视边缘人身份的新视角:《迷失的姐姐》解读

2012-08-15潘明辉三江学院南京210000

名作欣赏 2012年9期
关键词:凯西族裔亚裔

⊙潘明辉[三江学院, 南京 210000]

引 言

边缘人是被主流文化抛弃、排斥或忽略的人群(张黎呐:2010)。边缘人理论形成于上世纪初,成熟于上世纪30年代;美国民运时,这一理论的延伸含义成为研究少数族裔社会问题的热点。至七十年代初期,斯坦利·苏和德拉德·苏(1971)综合中国传统文化价值观、美国的文化价值观和种族主义三大因素,定义了华裔移民中包括“边缘人”在内的三种人格分化和研究途径,从此奠定了华裔美国文学的批判范式(蒲若茜:2011)。上世纪90年代以来,边缘人理论再次受到族裔身份研究学者们的关注。有关族裔身份研究的关键词,如“种族面具”“种族影像”“种族忧伤”和“族裔身份扮演”等等,以及“契纸儿子”“排华法案”“照片新娘”和“坦白计划”等理论话语,都可追溯到与边缘人理论的联系。

国内亚裔美国文学批评的规模发展是在近三十年间。相对于亚裔美国小说的蓬勃声势,出生于四五十年代的亚裔美国诗人的作品还显稚嫩,这些诗歌作品多以阐述少数族裔在多元文化中的身份诉求为主旨(张子清:2005),因此涉及边缘性、边缘人和文化的边缘人等批判范式的诗歌文评是国内学界的兴趣和关注的热点。

宋凯西所作《迷失的姐姐》一诗中的姐姐,就是在两种身份间挣扎的边缘人:既远离中国文化,又不亲近美国文化,是谓边缘人——居于主流社会的外来者(outsiderwhoareinside),美国社会的内在他者(outside-within)。

诗中结尾重点聚焦在女儿身份背叛的主题上,虽浅尝辄止,也揭示了人性追求自由及其以背叛为代价的普世矛盾;因此,自80年代初诗作问世以来,广受关注。以文学赏析审美的角度而言,这篇诗歌所反映的边缘人的身份背叛,少数族裔身份认同的写作范例和诗作者处理艺术审美与历史的平衡等方面,丰富了我们看待边缘人身份的视角。

《迷失的姐姐》的创作是基于诗人独特的多元文化生活背景,其主旨就是探究“姐姐”从旧世界来到新世界,这其中的得与失;宋凯西尝试以不美化其中任何一个世界为前提,从现代的观点重新建构少数族裔身份传承的含义。美国的评论界普遍认为,这首诗歌以松散的叙事结构和时间上前后承接的两代女人着眼,描写了两种身份的冲突和不相容,表现了中国女人不堪中国传统束缚,移居美国以追随自由的生活。

华莱士(Wallace,Patricia)曾探究宋的诗歌和她亚裔美籍传承的缕缕联系,力求在她的诗歌中找到艺术和历史的平衡。李可汗(LeeKyhan)的研究发现,宋凯西在创作上认同在《迷失的姐姐》中族人所表现的那份独特的坚毅且韧的品性,也善于透过有别于他人的文化交织,使作品更有趣。

宋凯西在写作上多表现少数族裔身份诉求的边缘性等意识形态上的矛盾情节,艺术审美的表现较为薄弱。本文着重讨论《迷失的姐姐》(1983)一诗中看待边缘人身份认知的新视角,多元文化中族裔意识形态上的写作模型阐释,以及宋凯西尝试用平静疏离的笔触平衡艺术的精巧与历史厚重的独特性。

一、反映边缘人身份的背叛主题

《迷失的姐姐》讲述了以边缘人背景为主旨的背叛主题,诗中女儿对于自己身份的背叛,文化的背弃,甚至语言的背叛等都是边缘人群面对的问题。

宋凯西出身亚美移民家庭第三代,父母分别是韩裔和华裔美国人。如同大多数来自朝鲜的美国女人一样,宋的祖母当年也是作为相片新娘踏上了这片异国土地——夏威夷。

《迷失的姐姐》正是以宋的祖母的经历为背景,用对比的手法呈现了两代中国女人:一代是接受既定的命运和文化传承的女人;另一代选择离开中国,到美国去开始新生活。一代是男性社会的内在他者,一代是居于美国主流文化中的外来者,她们都是各自社会的边缘人,都有那些经久的、普遍性的、痛苦的和不可触碰的遭遇。比如,在中国,女人是珍贵的——似碧玉抚慰穷困,像雨露“可以滋润干旱的季节”;但女人的地位也是卑贱的,“穿着茶杯大小的鞋”,安静,顺从。她们懵懂向往“在美国/路很多/女人可与男人健步同行”。如诗中的姐姐,放弃了她的名字和她在中国的一切,情愿“以太平洋的蔚蓝,冲淡了翡翠的碧绿”。

这两代女人因其选择不同,而面临的不同:舍弃了原有身份,拥抱期许的“自由”的,终以空渴望那抹“翡翠的碧绿”为代价。还不是一样在“方块麻将,烟花爆竹”中,“撑起一个脆弱的家”。或者虽有大把机会,足够的机遇体验新世界新生活,却“在别样的荒野中/饱尝那挥之不去/如藤蔓般绵长的孤独”。而任由命运摆布,因循守旧,留守祖地的那代人,因遥远的距离的阻断,母亲没能给女儿留下可遵循前行的传统(足印);她和她默默相承的一切,终也无声无息地飘逝在岁月的流转里。拥抱着自由的传统既已丧失的女儿,虽挣扎渴望回归抵达原乡,却再也逾越不了隔绝新旧文化的大洋。这两代人中,谁守住了脉脉相承的根基,谁又得到了“自由”?

背叛的主题在西方文学中是古老的母题,但在80年代的族裔美国文学中,身份认知的背叛主题是鲜有人涉及的领域。宋凯西以一种新视角阐释了她对于边缘人身份的认知,把少数族裔中普遍存在的身份认同危机等根源,归结为他们当初对于原有身份的背弃叛离。诗作中细致表现出了第一代移民对于背叛的复杂情感等,也间接反映宋凯西作为第三代亚美移民的创作心态:“你发现自己需要中国/那是一个脆弱的归属/一个翡翠链环/拷着你的手腕。”

二、阐释族裔身份认同的写作范例

宋凯西的诗歌聚焦家庭,刻画特定历史时期特定事件中的家族成员,其中所含意味带有特殊性,又因其描写融合了文化的多样性,因而吸引了相当多的文学评论家的注意。比如,Fujita-Sato曾高度评价宋凯西,指出她诠释了一种第三世界的写作范例(paradigm):既描述了个人的家族史,也描述了一种分析多元文化写作。这里所谈的范例就是少数族裔的写作表现以意识形态为主,以文学审美上的普世价值为辅。宋凯西诗歌创作的内容和材料都是有关于她的移民背景,《迷失的姐姐》取材于中国相片新娘移民的故事。诗歌中非常明显地关注少数族裔的生计问题,与主流社会如何相处,在白人社区中是否受到排挤、歧视甚至迫害等;也就是反映特定群体族裔意识形态的东西多一些。

或许,宋凯西走得更远。LeeKyhan(1994)曾观察到一个有趣的现象,不少第二代或第三代移民身份的作家决然否认他们暗含的混合或边缘身份,声称他们只忠于自出生以来的美国身份;然而这种现象有可能是出于抵御的策略,为了避免公开应对极其痛苦的身份认同危机。在这点上,宋凯西就是典型的例子。比如,宋凯西一直强调说她只是一个诗人,碰巧是亚裔美国人罢了。对于读者而言,这可能是一种考虑族裔身份的全新的思想方法。

但是,相对于其他的华裔作家还在纠结自己写的究竟是美国小说还是中国故事的时候,纠结于作家自己的身份认知的时候,宋凯西已经看到了,当诗中的女儿抛离故土一腔热情开始新生活时,等待她的是“面似发面的房东”,“监听着你”,“从你的锁眼溜进溜出”。她时刻被提醒:你是异族,是亚洲人。

遗憾的是,尽管上世纪80年代以后,亚裔美国文学发展很快,但是写作上,多数亚裔美国文学家们还摆脱不了以意识形态表现为主的模式,艺术审美上的表现较弱。以家族史的形式形而上的表现少数族裔在多元文化的背景下生存,是当时的文本范例。《迷失的姐姐》试图在艺术与历史的平衡中表现少数族裔意识形态上的独特性,即以西文为载体表现东方神韵,笔触疏远,但回味有力。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这种写作范例的乏味。

三、艺术审美上的平静疏离感

《迷失的姐姐》在形式上是一首典型的现代诗歌,关注真实生活,忽视诗歌的固有模式,以讲故事的形式,沉静地叙述。诗歌的叙述者是谁?是局外人,远远地站着,指点着,幽幽诉说着,又好像在讲故事给膝下幼儿。娓娓叙述中,那些中国文化符号的代表,“麻将”“小鞋”“玉”等等,无论是被祝福的还是受诟病的,都如“手腕上的拷”牵挂人心。诗中的内容只言片语就反映了移民个体在不友好的群体边缘生存的窘态;她的孤独与乡愁,回归或是抵达原乡的无望,都经平静疏离的笔触,历历在目。

宋凯西的诗风在审美上,除了给人一种平静的疏离感外,还具有清新温婉,回味深远的特色。理查·雨果曾早在1982年就公开赞扬宋凯西的诗作蕴含一股平静的力量,语言形象易感,描述中随处可见她为吸纳和理解传统所作的努力。雨果(Hugo,Richard:1983)更在诗集《相片新娘》的前言中,强调指出宋凯西的作品所表达的隐忍,像“是花朵——多彩,感性和平静的——羞涩绽放在人生的片刻里,宛如静置的花束,渺小却最值得回味”。

用词精准,易感,形式优美是宋凯西的诗歌的突出特点。从细微处拓延开去,经想象弥补细节,是她的强项。

不足之处在于诗歌叙事沉缓,铺垫景致过实,留待读者的想象余地有限。宋凯西的诗歌,无论格式还是内容,都绵延重叠,如静谧的音乐,悠长,恰似她笔下的各个人物忍度了了无生气的一生。

结 语

尽管有些评论家认为宋凯西的诗歌沉缓刻板,“lackthefreshnessofarticulationweexpectfromgood poetry”(Greenbaum)(缺乏我们所期待好诗歌应有的表达上的活力——笔者译),但是他们往往忽视了一个事实,即作品的内容和主题决定着作品的命运,而不是语言。

宋凯西的诗歌善于在平缓的叙述中表达人类共有的体验和情感,也从不缺少揭示边缘人面临的残酷现实的力量。她以平铺直叙的白描手法展现处在社会最边缘的人群如何在本族文化的惯性影响和主流社会的排斥中生存。她的诗作尝试以新视角解释亚裔边缘人身份,以平静疏远的立场阐述边缘人的遭遇,关注身份背叛的主题,也受到亚裔文学多元化的写作范例的影响,因而在不同国家不同时代的读者中引起共鸣。边缘就是阐释世界的地方。阅读族裔历史,才真正使得人们有机会超越种族,思考人性的普遍性。阅读宋凯西的诗作,还给予我们这样的启迪:不过于纠结于或关注自身的族裔身份,寻求宽容宽泛前提下的公正的社会价值的平衡,表现这样的普世的审美价值观,会是亚裔美国文学创作的未来方向。

[1]张黎呐.美国边缘人理论流变[J].天中学刊,2010,(4).

[2]蒲若茜.亚裔美国文学批判探源[J].广东社会科学,2011,(3).

[3]张子清.多元文化视野下的美国民族诗歌及其研究[J].外国文学,2005,(6).

[4]赵文书.华裔身份建构中的破与立[J].当代外国文学,2006,(2).

[5]Ramazani,J.,Ellmann,R.,O’Clair,R.The Norton anthology of Modernand Contemporary Poetry,Vol.1:Modern Poetry[M],3rdEd.NewYork:Norton,c2003

[6]Wallace,Patricia.Divided Loyalties:Literaland Literaryin the Poetryof Loma Dee Cervantes,Cathy Songand Rita Dove[J].Melus,Vol.18,No.3,1993,(Fall):3-19

[7]Lee,Kyhan.Korean-American Literature:TheNext Generation[J].KoreaJournal,1994Spring,34(1):20-35

[8]Fujita-Sato,GayleK.Third World’sas Placeand Paradigmin CathySong’sPictureBride[J].Melus,Vol.15,No.1,1988,(Spring):49-72

[9]Hugo,Richard.Foreword.Picture Bride,New Haven:Yale UP,1983:ix-x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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