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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离于现实与梦境之间——《一小时的故事》创作艺术解读

2012-08-15河北金融学院商务外语系河北保定071051

名作欣赏 2012年9期
关键词:丈夫

⊙张 莉[河北金融学院商务外语系, 河北 保定 071051]

作 者:张 莉,河北金融学院商务外语系讲师,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为基础英语、英语文化。

《一小时的故事》发表于1894年,是美国19世纪妇女文学的代表作家凯特·肖邦(1851—1904)的著名短篇小说。小说描写了患有心脏病的女主人公马拉德太太听说出门在外的丈夫在一次火车事故中丧生后一小时内的情感起伏。这篇故事篇幅非常短小,情节也相当简单。但是作者凭借高超的叙事技巧使故事读来跌宕起伏,百转千回,小说无论从叙事结构、创作技巧还是主题深度方面都是一篇上佳之作。

一、叙事结构 空间叙事形式是现代小说叙事的重要组成部分,总是与叙述时间相互结合渗透。《一小时的故事》通过对不同时间、不同空间场景中人物活动的描写,向人们展示了主人公的生存状态、内心的矛盾与冲突等。小说的结构无论是从时间上还是从空间上都非常简单,主要通过几个戏剧化的场景展现。

第一个场景是在客厅。因为担心患有心脏病的脆弱的马拉德太太在得知自己丈夫因事故意外丧生的噩耗时会出现意外,她丈夫的朋友理查德和她的姐姐约瑟芬是小心翼翼,极为注意方式方法的。马拉德太太听到消息后,“一下子倒在姐姐怀里,放声大哭起来”,这是听到亲人死讯的本能的悲痛反应,符合人之常情。尽管如此,马拉德太太的反应还是超出了人们的预测,本应更加脆弱的她并没有像人们想的那样“因过度震惊而无法接受现实”,而且“在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哀痛之后,她独自走回房间,不让任何人陪伴”。我们知道,客厅是接人待物的场所,是人们与社会交流的一个平台,一般来说,在这里人们的行为举止都要符合社会礼仪。马拉德太太的“放声大哭”是符合传统伦理的“好太太”的行为,即“虔诚、贞洁、服从、温顺”,然而,悲痛之余,她心里应该还有更多的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不能在他人面前宣泄的情绪,如此情况下,她需要一个更安全的、私密的空间。随着故事的进一步展开,读者不难理解,马拉德太太的离去其实质是一种对外部压力的本能的逃避。

第二个场景在女主人公的卧室。作品中的矛盾和冲突集中发生在这里,通过她的内心世界而展现,读者看到,马拉德太太在这里经历了从“觉醒”到“压抑”再到“松弛”和“解放”的心路历程。当她独自一人回到房间时,自我意识开始苏醒,她并不明白在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本能地感觉到有某种微妙、难以捉摸的东西“正在空气中蔓延,穿过弥漫于空气中的声音,气味和色彩慢慢地向她靠近”。当她“开始认出那正在向她逼近、就要占有她的东西”时,她感到恐惧,传统的社会伦理道德迫使她“挣扎着,决心把它打回去”“,可是她的意志就像她那白皙纤弱的双手一样无力”。最终,本能战胜了理智,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个词“:自由,自由,自由!”“她的脉搏加快了,快速流动的血液使她全身感到温暖、松快。”至此,丈夫死亡的阴霾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摆脱束缚后的未来岁月的憧憬,对自由生命的渴望。如果说客厅代表的是社会的话,那么,卧室就代表了女主人公的自我,只有当关上房门时,她才能放松自己,诚实地面对自我。

第三个场景又返回到客厅。这一场景的故事情节极为简单,却最富有戏剧性。当马拉德太太像“胜利女神”般搂着姐姐的腰下楼进入客厅时“,有人在用弹簧锁的钥匙开大门,进来的是布雷特里·马拉德”,一进家门就听见了姐姐约瑟芬“刺耳的尖叫”,看见理查兹慌忙跑去挡马拉德太太的视线,但一切为时已晚。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马拉德太太的死亡悲剧是不可避免的,她的自我意识已经苏醒,再不可能回到从前的生活轨道上去。她打开卧室门重新回到客厅,空间上的回环暗示主人公不可能完全逃离社会空间,寻求个体的绝对自由并不现实,只能存在于梦想之中。

二、创作技巧 《一小时的故事》在创作手法上独具匠心,作者把多重反讽和象征巧妙地结合在一起,这一手法的运用不仅增加了故事的可读性,而且深化了主题。

1.反讽 反讽叙事是文学作品中常用的手法之一。反讽中存在着表面和事实之间的对比或反差,反讽叙事以“佯装无知”的讲述、悖立因素的并举而形成多重视境,召唤读者在对比中揭伪求真。《一小时的故事》中的强烈的反讽效果实质上是由马拉德太太的“社会认同”和她的“真实自我”之间的矛盾对抗产生的。

故事一开始便交代马拉德太太患有心脏病。因此,在得知其丈夫的死讯后,马拉德先生的朋友理查德和马拉德太太的姐姐约瑟芬异常小心,在他们看来,马拉德太太无疑是爱她的丈夫的,她的婚姻是“幸福”的,长久以来,她就如“金丝雀儿”般被温柔、体贴的丈夫保护、供养得很好。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怎么面对丈夫死亡的现实呢,就连一般的妇女听到这样的消息都会“因过度震惊而无法接受现实”,更何况马拉德太太还有心脏病,是如此的娇弱。因此,任何他们要避免的“更糟”的结果实际上正是他们所预期的。可是,马拉德太太的反应却并不像他们预期的那么“好”,连一般妇女的“标准”都没有达到,虽然她也立即大哭起来,但那是疾风骤雨般一下就过去了。人们的预期与实际结果之间的失衡使故事情节产生了强烈的讽刺效果。

故事的另一处反讽发生在外界社会对马拉德太太回卧室的理解上。“当哀伤的风暴势穷而静止后,她独自走向自己的房里,不要任何人跟着她”,马拉德太太的这一反应引起了姐姐约瑟芬的焦虑,“约瑟芬跪在她关着的门外,嘴唇对着锁口,苦苦哀求让她进去。‘露易丝,开开门!求求你啦,开开门——你这样会得病的……’”由此可以看到,外界社会再次以传统的社会伦理道德诠释了马拉德太太的行为:她一定是悲伤过度,一定是在折磨自己。而门里的故事却截然不同,这里我们看到了她对自己生活的真实感受:长久以来,她依附于丈夫,她只是被动地接受现实,软弱无力地接受命运的安排,这种没有自我的生活对她来说是一种煎熬:“仅仅就在昨天,当她想到说不定自己会过好久才死去时,还禁不住浑身发抖。”然而,丈夫的意外死亡使她看到了实现自我的曙光,马拉德太太在追求自由的过程中,尽管有过“恐惧”“压抑”,但最终得到了“解放”。因为长期的压抑、克制而疲惫不堪的身体也逐渐恢复了活力,她憧憬着未来完全属于自己的自由的日子,不禁祈祷“但愿自己生命长久一些”。门里门外截然不同的价值观念相互冲撞使反讽效果更上一个台阶。

反讽的极致出现在结尾,当马拉德太太以全新的“露易丝”的形象出现在客厅时,门突然开了,马拉德先生回来了,马拉德太太心脏病发作死亡。反讽出现在人们对马拉德太太死因的认同上,医生说马拉德太太是死于“致命的欢欣”,而只有洞悉马拉德太太内心的读者才知道她是死于“致命的绝望”,“致命的欢欣”和“致命的绝望”所形成的强烈的反讽将故事推向高潮。尽管死亡是她最好的逃脱方式,但这种方式本身是传统道德所不能接纳的,所以,作者给她的结局的实际意义做了很好的伪装,马拉德太太“真正的自我”被社会“埋葬”了。

2.象征 象征就是根据事物之间的某种联系,借助某人某物的具体形象(象征体),以表现某种抽象的概念、思想和情感。象征手法的运用主要出现在第二个场景,马拉德太太的房间里。作者以自然界中新生命的复苏,暗指女主人公自由个体意识的觉醒。

“她能看到房前场地上洋溢着新春活力的轻轻摇曳着的树梢。空气里充满了阵雨的芳香。下面街上有个小贩在吆喝着他的货色。远处传来了什么人的微弱歌声;屋檐下,数不清的麻雀在喊咳喳喳地叫。对着她窗口的正西方,相逢又相重的朵朵行云之间露出了这儿一片、那儿一片的蓝天。”

这是她“常常看到的景物”,并非突然才有的,但是此时此刻,它们却有了特别的含义。在马拉德太太的眼里,它们成了生命和希望的象征“,新春的绿芽”“阵雨的芳香“”小贩的吆喝”以及“麻雀的叫声”,她的所有感觉仿佛在一瞬间复活了,读者很自然地感受到女主人公突然晴朗起来的心情以及角色的转换:她已是一个热爱生活、享受生活的生命个体,而那个备受压抑的、苦撑时日的家庭主妇已不复存在。那“微弱的歌声”也许正是来自于她的心底的“自由之歌”,她的世界突然大了,也有了色彩,从前是乌云滚滚、暗无天日;而现在却“拨开乌云见日出”。束缚她的锁链在慢慢滑落。发生在这一时刻的这种突然的转变很自然地带上了虚幻的色彩,读者意识到这更像是马拉德太太的一个梦。

三、主题深度 有关这部小说的主题,中外学者专家都进行了广泛的探讨。以美国女性主义叙事学家苏珊·兰瑟为代表的批评家认为这部小说表达了一种单一的意识形态立场,即作者对桎梏于强势男权樊篱中的马拉德太太的同情与赞赏。然而,这一传统主流观点并未得到所有学者的认可,北京大学的申丹教授就撰文批驳了这种观点,她认为“它并非‘单一的’特别清晰的反抗男权压迫的女性主义作品,文中的意识形态涉及的并非性别政治而是婚姻枷锁与单身自由之间的关系,且文中隐含着对追求单身自由的多重反讽”。而刘杰伟、唐伟胜则对以上两种观点都进行了质疑和批驳,认为他们都只是选取了不同的阐释出发点而得出的结论。

肖邦本人曾说过“:(我写的是)揭开了传统面纱的具有又微妙又复杂的真实含义的人类生存状态。”那么,我们不得不思考肖邦所说的“传统面纱”以及“真正的人类生存状态”是什么。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还是应该回到马拉德太太生活的时代,去了解一下当时的社会传统以及马拉德们的生存状态。在当时的时代,结婚是社会传统赋予女人的命运,对女孩子们而言,婚姻是她们结合于社会的唯一手段,婚后,她改用丈夫的姓氏,她属于他的宗教、他的阶级、他的圈子,她成为他的“一半”,夫唱妇随,她在某种程度上必须果断的与她的过去决裂,依附于她丈夫的世界。而男人在社会上则是独立完整的人,他们主宰经济、政治以及家庭,他们是生产者、供养者。这就是当时的社会传统所赋予男人和女人的命运,似乎天经地义、不可改变。在这样的社会传统里失去了谋生手段和经济独立的女性,只能长期圈养于家庭,又有哪个不会做一做“自由的梦”呢!

一百多年前肖邦创作的《一小时的故事》究竟表达了何种意识形态?作为众多的“马拉德太太”中的一员,也许连作者的意识形态也是相当模糊和不确定的,她只是深刻洞悉到了女性对人性自由的渴望和对男权社会强烈的不满,但从结尾的安排却看不到对男权的反抗,依然是压抑的、保守的;又或者,作者只是故意巧妙地把自己置身事外,让读者自己在马拉德太太的悲剧中去思考,去探寻马拉德太太的悲剧所在,进而提供解决之道。总之,凯特·肖邦创作的《一小时的故事》给后世读者提供了广阔的思考空间。

[1] 翟萍,向继森.论凯特·肖班《一小时的故事》中的反讽和象征[J].湘潭工学院学报,2003,(05).

[2] 申丹.叙事文本与意识形态[J].外国文学评论,2004,(01).

[3] 刘杰伟,唐伟胜.性别政治还是婚姻约束[J].天津外国语学院学报,2006,(07).

[4] 刘海平,王守仁.新编美国文学史(第一卷)[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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