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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话女巫”的女性王国——安吉拉·卡特的童话故事

2012-08-15张丽君安阳工学院外国语学院河南安阳455000

名作欣赏 2012年33期
关键词:父权制野兽霸权

⊙张丽君[安阳工学院外国语学院, 河南 安阳 455000]

一、安吉拉·卡特与童话故事

神话和童话往往是男权社会价值观的载体,这吸引卡特把注意力转移到传统欧洲童话上。她翻译过法国作家夏尔·佩罗(Charles Perrault,1628—1703)所著的童话集,发现作家所处的年代讲求理性,远离迷信思想,因而他所关心的是如何把传说赋予极高的教化寓意,使儿童可以从中学习。正如卡特自己所说,每一个时代都根据这一时代的趣味创作和改写童话。

弗吉尼亚·伍尔夫在她著名的论文《一间自己的房间》中提到,由男性描绘的女主角即使再丰富多彩,不乏个性,却都带着严重扭曲的意味,尤其在渲染女性的伟大与爱情方面,似乎满足的都是男性的想象。如果说卡特创作《染血之室及其他故事》是为了呼唤女性意识的觉醒,那么《老虎的新娘》和《与狼为伴》中的女主人公显然已经不再是忠顺的女儿形象和幼稚的天使形象,她们已经完成了女性意识的觉醒过程,开始敢于掌握自己的命运,追求自己的生活,并大胆挑战男性霸权,积极建构女性霸权。

二、挑战男性霸权

卡特重写《美女与野兽》,创作出《老虎的新娘》这篇故事。女主人公的父亲在赌博中输掉了全部家产,最后把女儿也当做赌资输给了老虎。女主人公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是父权制经济模式下的交换品和牺牲品。她愤世嫉俗,有反抗精神和独立思考能力。她明白自己无独立选择权,她的存在从一定程度上说只是侍奉好挥霍无度、嗜赌成性的父亲,并随时准备作为父亲的赌资而被放在赌桌上。这一天还是到来了。“父亲玩牌把我输给了野兽(老虎)。”①作者仍旧把话语权交给了女性,开篇的第一句话就让读者感受到女主人公沉重的心情,五味杂陈,抑或包含着对父亲的怨恨。

随着故事的展开,面对生活的窘境,女主人公想到了过早去世的母亲,“我母亲并没能绽放多久:一场嫁妆与头衔的以物易物,将她卖给这个无能的俄罗斯小贵族,他嗜赌、好嫖和一再痛切忏悔的习性不久便害死了她”②。不言而喻,在这句话中,充满了女主人公对母亲的思念之情和对父亲的怨恨,以至于在离开父亲时,她把手刺破,让自己的鲜血沾满了玫瑰花,交给父亲,以此来表达对父亲以及对男性霸权肆意践踏女性尊严的不满与抗诉。

接下来,女主人公强烈的女权意识、愤世嫉俗和独立思考能力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她把自己的反叛精神和不屈服精神充分发挥出来,挑战男性霸权,拒绝父权制社会男性对女性命运的操控。当她得知这头伪装成人样的野兽的唯一要求就是看一次自己赤裸的身体时,她便放声大笑,表达对野兽的极度鄙视,嘲笑男性的虚伪。很快,女主人公便以不妥协的态度理智地提出自己的正义要求,“先生,你可以把我关进没有窗子的房间,我发誓我会把裙子拉到腰上等你。但我的脸必须用床单盖住,不过要轻轻盖着,以免让我窒息。所以我要腰部以上整个盖住,房里也不可以有灯光。你可以这样来找我一次,先生,仅仅一次。之后你必须立刻送我回城,在教堂前的广场放我下车。如果你愿意给我钱,我很乐意接受,但我必须强调,你给我的金额不得超过你会在这类情况下给任何其他女人的钱。然而,如果你选择不送我礼物,那也是你的权利。”③男性凝视女性的身体,对女性来说是巨大的精神折磨和尊严被践踏的耻辱。在女主人公看来,上半身代表着女人的精神和灵魂,下半身就只是肉体;男性可以凝视甚至是占有女性的身体,但绝对不能控制和征服女性的精神和灵魂。老虎流下了耻辱的泪水,暂时放弃了这一要求,并送给女主人公大量金银首饰,但是女主人公拒绝进食,也扔掉了所有珠宝,进一步表达对男性侮辱和侵犯女性尊严的愤怒之情,表达对女性在社会中无权无地位、备受男人奴役和折磨的抗诉与愤怒。

无计可施的野兽邀请女主人公到郊外散步,在一片树林中,这头野兽首先脱掉了伪装自己的外套,把自己的野兽模样展现在女主人公面前。女主人公感到自己受到了尊重,并终于获得了凝视男性的主体地位,于是就满足了野兽的要求。

当野兽履行承诺送她回家时,女主人公已经认清了自己在父亲眼中的地位,看透了如果继续在父权制观念根深蒂固的家里生活下去,自己永远没有自由,永无独立个性。因此,她将野兽制作的没有精神和灵魂的机器人少女梳妆打扮一番送给了父亲,来完成女儿对父亲的义务,而女主人公则选择留下来做一名高贵的、有独立个性和自由的、有尊严的老虎夫人。这一最终抉择,表达了女主人公与父权制彻底决裂、不愿做受人操控和摆布的奴隶以及追求独立生活的强烈欲望。女权意识显现无遗。

在父权制社会里,女主人公要被无情地批判为是不孝顺的女儿,是不能被男权社会接受的。而作者正是借此打破父权制下男性作家一直灌输给少女的思想,即女性只有温柔善良、忠顺隐忍和纯洁,才能有好的结局和幸福的婚姻,使自己获得社会地位、巨额财富和永久的庇护所。她真正的目的在于告诉女性,想要获得真正的自由独立和幸福生活,自己必须觉醒,并积极主动地努力去争取。

与传统童话故事中的美人相比,卡特笔下的女主人公与纯洁、温顺等词眼几乎没有联系。她是一个愤世嫉俗的姑娘,有自己的独立思考能力。她拒绝别人称她为美女,而高兴听到别人称她女士或女孩,这表明女主人公拒绝做男性笔下的幼稚天使。面对尊严被践踏的耻辱,联想到母亲的悲惨命运,她变得更加愤世嫉俗,对父权制社会的不满越来越集中。这为女主人公最终决心逃离父亲,与父权制社会彻底决裂,追求自由,做有尊严的女性埋下了伏笔。

故事结尾,代表男性霸权的老虎变成了温顺的“小羊羔”表明,通过积极的抗争,女性霸权已经建立。

三、建立女性霸权

卡特继续改写着经典童话故事。她的《与狼为伴》有着《小红帽》的影子,但情节和人物却有很大变动。故事中诸多颠覆性细节直接或间接继承了卡特从女权主义角度来批判和挑战男性霸权、构建女性霸权的努力。这些颠覆性细节主要表现在:

第一,“新婚之夜,新郎说要出去小解,坚持要去屋外,说这样比较有礼貌。”④很显然,作者把传统女性的矜持和羞怯性格特征转移到男性身上,是对男性霸权的一种嘲讽。

第二,新婚丈夫一去不复返,“于是明理的女孩擦干眼泪,另找了一个不会不好意思朝室内尿壶撒尿、夜里都呆在家的丈夫”⑤这位女性既不像传统童话故事中林中睡美人那样等待自己的丈夫,也不是卡特笔下《染血之室及其他故事》中的母亲为所谓的爱抱守余生,而是抹去眼泪,另嫁他人,继续追求自己的幸福婚姻生活。她无所顾忌,不怕传统世俗的眼光,不在乎什么男性霸权,是一个完全具有独立思想与人格的新时代女性。她没有传统女人的矜持和羞怯,不在乎男性的凝视,“不羞于往尿罐里撒尿”。一个新型女性形象已经被塑造出来。

第三,小姑娘在去外婆家的路上遇见一个狼人伪装的英俊猎人,猎人与小姑娘之间有一番挑逗。他说:“我们来打个赌吧?要是我先到你外婆家,你要给我什么?”小姑娘狡黠地问:“你想要什么?”猎人回答:“要你吻我一下。”⑥这是乡下勾引人的陈词滥调,她垂下眼帘,脸红了。尽管天色已晚,她却并不急于赶路,因为她想让英俊的猎人赢得她的一个吻。这里,再一次颠覆了传统童话故事中的少女形象,面对猎人的挑逗,这位姑娘并没有严加呵斥,还故意放慢脚步,有意送上一个吻,明显表达出处于青春期的女性对异性的好奇与向往。卡特对男性作家笔下的女性思维和行为进行了彻底的颠覆,不过这才是真实的年轻女性形象。借此卡特批判了男性作家笔下乖巧保守扭曲的女性形象。与《染血之室及其他故事》中的女主人公一样,这位姑娘也对性充满了向往。

第四,故事的结局延续了《老虎的新娘》建立女性霸权的结局,再一次颠覆了经典童话故事的结局。这位姑娘并没有被狼人残忍地吃掉,而是狼人被姑娘征服。面对残忍的狼,这位姑娘大笑,而且她知道自己不是狼可以随意处置的猎物。她明白必须用自己的身体去征服狼。在这里,与《老虎的新娘》中的女主人公一样,这位姑娘也认为,女性的身体只是女性用来征服男性的武器,它并不代表女性的精神和灵魂,更不代表女性的全部。于是,她没有恐惧,脱去自己的衣服,扔进熊熊的火焰中宣示着她不是传统童话故事中的纯洁幼稚的女性形象。她无拘无束地为狼人送上一个吻,并主动退掉狼人的伪装,扔进熊熊的火焰中,再次宣示着女主人公不仅反抗处于被凝视的客体地位,而且积极主动地为自己争取到凝视男人的主体地位,彻底消灭男性霸权。这位姑娘主动脱掉狼人的衣服扔进火中比老虎的新娘要求对方去掉伪装更进了一步。一位觉醒的女性和争取霸权的女性诞生了。

最后,“看!她在外婆的床上睡得多香多甜。睡在温柔的狼爪间。”⑦

女孩用自己的身体征服并且驯服了狼人,她与老虎的新娘一样,最终消灭了男性霸权,成功建构女性霸权。

从《老虎的新娘》到《与狼为伴》,卡特打破传统童话禁忌,重新塑造出具有多面性格特征的真实的新型女性形象,指出女人不再是男人的附属品,不应该被男人肆意操控和玩弄。男人无权肆意践踏女性的尊严,更不能主观随意地歪曲和丑化女性。故事中的女主人公勇敢地反抗和挑战男性霸权,经过艰苦斗争,终于建构起女性霸权。

①②③④⑤⑥⑦ [英]安吉拉·卡特:《染血之室及其他故事》,严译,台湾行人出版社2005年版,第99页,第102页,第114页,第224页,第225页,第229—230页,第236页。

[1] Angela Carter.The Bloody Chamber and Other Stories[M].Vintage,1995.

[2] Charles Perrault.The Complete Fairy Tales[M].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9.

[3] Virginia Woolf.A Room of One’s Own[M].Penguin Classics,2000.

[4] 张中载.狼·童话·男人和女人──评安杰拉·卡特的《与狼做伴》[J].外国文学,1994,(01).

[5] 苑淑娟.安吉拉·卡特重写童话研究[D].天津师范大学,2011.

[6] 张颖.传统童话与西方女权主义童话比较[J].社会科学探索,1990,(06).

[7] 张中载.二十世纪英国文学:小说研究[M].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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