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墨之旅蕴大道——王亚书法艺术探微
2012-08-15山右印学社太原030001
⊙刘 刚[山右印学社, 太原 030001]
在今天的国人眼中,书法恐怕是最见功力的一种传统艺术了。大家都知道,若想在书法上有所精进,并取得一定的成就,非有长期的研磨和甘于沉潜的耐心不可。所谓“羲之书法、暮年乃妙”,所谓“人书俱老”等等,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此外,书法对研习者的要求也是极高的,除了笔墨技法的近乎苛刻,研习者本身的学养、识度、人生阅历以及个性情思等精神特质,也是十分重要的,历来书家都以二者的相呼应、相契合、相得益彰,作为自己书艺追求的最高目标。而书法的魅力也正在于此,它不仅是陶冶性情的“器”,还是人们超越自身、直抵生命之旨的“道”。由此,这门被吴冠中先生戏称为“最暮气的艺术”,才能够在商业化和快节奏的今天,被人们所推重,显现出它作为“时代逆行者”的独特吸引力。它以其漫长而涵育着东方古老文化意蕴的本真之气,征服了汲汲于工业文明的行旅者,而王亚先生无疑是这些行旅者中执著而卓异的一位。
一、初习书法润墨香
王亚的学书之路始自于父亲。那时,在小王亚的脑袋里,还并没有书法的概念,他只知道,父亲可以握着那支柔柔的毛笔,轻松自如地写出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来,因此,他对父亲十分崇拜。六岁那年,父亲受“文革”冲击,赋闲在家,有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对小王亚的启蒙教育上。在父亲的心目中,不期儿子有经天纬地之才,只要有门手艺在,有口饭吃,就足矣!正是抱着这样的目的,父亲才开始教儿子写毛笔字。每天,父亲先是用毛笔在卡片上写下一个个优美的汉字,教他识读,然后让他将卡片上的字临写在废旧报纸上。王亚回忆说,当时的日课有三百字之多。就这样,由少及多,日积月累,小王亚不仅认识的汉字越来越多,写的毛笔字也开始有模有样了。
我们知道,中国传统的蒙学教育,一般是读诵经典和书写毛笔字,而在那个将传统文化视为封建余孽的不正常年代,王亚的父亲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以这种方式启发教育儿子,可见其良苦用心。正是父亲这种几近严苛的教育方式,在小王亚的心中潜移默化地播下了文化艺术的种子。后来,据王亚回忆说,当年除了写字外,父亲还要求他学了一门木匠的手艺。但他对做木匠兴趣了了,写毛笔字则成了他最痴迷的事情。
当年,小王亚的邻家有一个比他大一岁的孩子,是他的玩伴,那孩子的父亲是造纸厂厂长。于是,每天放学后,他们就跑到造纸厂去玩捉迷藏。有一次,在玩耍时,他偶然在废纸堆里发现了几张颜真卿和陆柬之(初唐著名书法家)的字帖,他左看右看,觉得“这字要比老爸写得好多了”,于是如获至宝,偷偷地把帖拿回家临摹。此后一发而不可收拾,每每发现这样的帖子,小王亚都一股脑儿拿回家,他的习书之路也正式从老爸的启蒙转向临摹古人的法帖了,这年,他只有十岁。
多年后,一位当了县委书记的发小这样评价王亚:“当时我们是胡写乱画,而他却已经在钻研正统的字帖了。”这一经历,也标志着王亚从此走上了自觉的习书之路,真正开启了自己的翰墨之旅。今天,我们仍可以从他的书法作品中,清晰地感受到那种“唐楷”式的端庄之美,这多多少少有他少年临帖时留下的影子。
二、结遇良师法晋唐
王亚与董寿年先生相识是在上世纪80年代。董老不仅在书画、国学领域造诣深厚,而且为人谦和,襟怀坦荡。董老这种文人气质和长者风度,给青年的王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对董老倾慕有加。当年,他本打算向董老学画,但董老在分别看了他的书画作品后,还是劝勉他能在书法之路上能走得更远,正是董老的这次点拨,使他坚定了自己的书学之路。上世纪80年代,正值国门大开,各种思潮混杂,王亚也曾产生过迷惘,这时,又是董老的谆谆教诲,使他走出了困惑,同时在取法与格调上更加明确了自己的方向和目标。
当年,董老在指导王亚研习书法时,建议他把中锋用笔当做书法的基本功来练习,因为唯有如此,点画方能扎实、耐看,而点画美又是书法美的基础。照理,大凡习书之人,或多或少都有过这种用笔的训练,可是我们又常常看到,很多人在多年之后的书作中,似乎没有一点受过这方面训练的影子。应该说,有些习书之人不可谓不亲近传统,但其书作中常常流露出很重的个人习气,这种习气的来源,一是自身的局限,另一个就是时风的影响。而王亚正相反,在他的书作中,我们很难看到不良时风的熏染,却总是不激不励,闲雅自如,对传统的体现和彰显十分到位。他能数十年沉浸于晋唐法帖之中,将传统经典技法和神采重新剪裁,组成自家面目,其不为时风所动的定力的确不可小觑,实在也是一种自信的表现。
总之,王亚自身书法风格的形成,既得益于他对书法传统的尊重、认知和坚持,也得益于董老的面授。可以说,董老在王亚的翰墨之路上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样的一种文化传承,一种精神接力,一种艺术追求上的锲而不舍,让我接下来的书法研习和精进少走了许多弯路。”王亚如是说。
三、沉潜修身寄情怀
书法是手艺、更是文化。书法地位在人心目中之崇高,更多的是得益于书法所独具的文化品格。书法的经典大厦无不是传统士人们精心构建的。所以在人们重读经典时,总能感受到书家的先天禀赋、学问素养、功力情思,甚至他们的人生际遇,这正是书法艺术所具有的独特魅力。国人对书法的痴狂追求也是由此产生。
王亚说:“和古人比,我们自身丢了一套内省的修身功夫,今天我们要把自己的情怀转化为笔墨形式,传达给来者,这对作者的内省功夫有很高的要求,也是一种长期艰苦的考验。同时,我们作为读者,如果没有内省的功夫,对经典的解读也会障碍重重。”当今,我们有些书法人对传统经典长期漠视,即便在国展中,学习颜柳欧赵风格的作品,也很难得到展示的机会,不正是如此吗?尽管一些有识之士也在尝试解决这一状况,比如“激活唐楷”口号的提出,但事实证明,收效甚微。这并不是因为经典活力不足,而是因为我们自身内省能力不够。由于我们没有练就出那双“空灵”的法眼,经典之美就能视而不见吗?或者说仅仅是所谓的“视觉疲劳”吗?“我看并非如此,我们早已失去了自己的精神家园,失去了信仰,学习的动力变成了追逐时风的浅薄。”王亚说。
还是一位过来人说的有理,“艺术不怕流行,很多影响过艺术史的流派都崛起于青萍之末。是江海,就得允许激流滚滚,不拒细流,当今书法不怕流行,那么怕什么?怕的是浮躁浅薄成了主流,而且流之盛行;怕的是大浪淘沙,激流过后一无所有”。是啊,人们常说曲高和寡、知音难觅,这是高雅艺术的通性,自然也包括书法艺术,书法从来就是士人们的精神家园,是情怀之寄托,人文之显现,生命之书写。王亚说:“字的外形写得好看,虽不失为一种形式美。但作为书法艺术的最高要求仍在于它的精神内涵,即书法所表现的意蕴、情趣。正是由于书法可以反映人的精神面貌,古人才认为‘字如其人’,刘熙载说,‘书,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傅山更是明确提出,‘作字先作人,人奇字自古’。正因如此,道德、学问、文章都是人格的一个部分,为书法格调的确定提供了佐证。”
追求个人特色风格本是艺术原创的动力,也是一切艺术的取向指标之一,书法也不例外。然而艺术的最高指导原则,至少就书法传统标准而言,还是自然。一件作品让人看着舒服、耐看才是真美。这方面王亚的作品就是明证,从不故作高深,从不扭捏造作,是一种平和温润背后的沉雄,一种典型的君子气象;更是一种精神情感的外化,一种人文素养的自觉。
四、无疆大道路且长
晚清学者扬钧说:“凡面目特异者,其道必小,字之冬心板桥,一入藩篱,终绝出路,小道数载可成,中庸百年莫尽。”王亚选择的正是一条中庸之道,他习书四十载,这当中的甘苦自非常人所能想象。他说自己也走过一段弯路,也曾朝秦暮楚,但在历经反复之后,他对自己的书路却有了更为清醒的认识,一旦认定之后,便再无回头之理。这是一种成就大器的心态。他懂得这条路非数载能成,必须潜心苦修,方成大道,来不得一丝浮躁。
在谈到笔法修炼时,他说:“欣赏书法的第一步就是理解和感受书法点画的力度,东汉蔡邕在《九势》中指出,‘下笔用力,肌肤之丽。’卫夫人在《笔阵图》中也说,‘下笔点画,波撇屈曲,皆尽一身之力送之。’而要达到这种力度,既需要掌握书写的技艺,更需要具备一定的书写功力,没有其他办法,只有经过长期的训练,才能使书写者的指、掌、腕、臂协调运动,在书写的瞬间通过对笔毫的‘绞’、‘转’、‘按’、‘提’,留下力道充盈、线质厚重的墨迹效果。如果技术未掌握或功力不够,笔力就显得薄弱,书法美就无法得到充分的表现和发挥。这种功力的获得可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经年累月的积累方可见蹊径。”
关于这种技法的磨炼在历史上即便是书法大家也概莫能外,如明代的董其昌在《画禅宝随笔》中就有这样一段话:“予学书三十年,悟得书法而不能实证者,在自起自倒,自收自束处耳,过此关,即右军父子亦无奈何也。”即便一技,像董其昌这样的大家还三十年不能实证,可见其道成功之缓,效验之慢了。王亚懂得自己书法需要的是一种传递精神内涵的点线,这种点线不能有些许的纤弱和夹杂。他的作品之所以迥异时流,原因就在这里。他不需要像某些人那样一味地玩弄形式,掩盖内里的精神空虚,他常说:“我认为书法这个领域里没有权威,有的只是流派的不同。”他的这一认识,消解了很多有关艺术的无聊争论,对今天一些人过分迷信西方当代艺术而忽视传统经典学习的现象,的确是一剂清醒剂。
王亚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青少年委员会委员、山西省书协副主席、省青年书协主席,同时他还是一位公务繁忙的金融企业的领导。就习书者而言,他正当年,前方的路还很宽很广。青年书协目前在他的领导下,在广大青年书者的支持下,如他所言正是“好风凭借力,龙腾正当年”。相信在今后的书法事业中他能带领大家越走越远,在传统文化的无疆大道上越攀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