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意象与莫言小说的“寻根”意识
2012-08-15尹清丽西南大学文学院重庆400715
⊙尹清丽[西南大学文学院, 重庆 400715]
作 者:尹清丽,西南大学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现代文学与现代思想文化。
“槐”意象在中国古代文学里频频出现,文人骚客对其隐含的政治寓意与功名的关系两方面有较多描写。如王维《凝碧池上作》“秋槐叶落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白居易的《翰林院中感秋怀王质夫》“何处感时节,新蝉禁中闻。宫槐有秋意,风夕花纷纷”。可见,“槐”这一意象在古代就已经被人们重视了。近现代以来,人们对“山西洪洞大槐树”代表的移民文化有了新的认识,“洪洞大槐树被封为‘图腾’,被当作‘家’,被称为‘根’,成为亿万人心目中神圣的故乡”①。著作有张青主编的《洪洞大槐树移民志》、郑守来与黄泽岭主编的《大槐树寻根》等;论文有《槐树意象的民俗象征》《槐树意象的文学象征》、《亦真亦幻“大槐树”》、《长安的槐树景观与唐代的科举文化:以白居易为中心的研究》等。
到了当代,“槐”意象在莫言小说中频繁出现,却没有引起人们的关注,探讨他的作品人物形象、叙事风格、精神层面等文章均未谈到这一重要的意象。本文探讨的是莫言对“槐”意象意蕴的继承和改变,并进而深入挖掘“寻根”意识在作家内心的潜藏。
一、“槐”意象传统意蕴的继承
纪永贵的《槐树意象的民俗象征》一文对槐树的阴性特征、槐鬼与槐仙信仰、生殖寓意等进行了缜密的讨论。槐树的树龄悠久,成为树木中的骄子,成为社树。在科学不发达的时代,人们自然而然地为这种树木赋予了神秘的色彩。纪永贵对《天仙配》故事的不同版本中槐树意象出现的次数进行了统计,总共有133次,这对他的论文观点是个很有力的佐证。对本文产生启发的则是“槐”意象的阴性寓意和神秘意蕴。既然传统文学中“槐”意象具有这样的内蕴,为什么对莫言作品里如此多的“槐”视若无睹呢?
据《洪洞大槐树移民志》记载,人们为槐树所写的对联:“乔木迹犹存玉峰耸翠汾水环流此地牵莺离梓里;古槐名不朽驿路重寻鹳窝宛在今化鹤返莲邦。”②对于那些被迫迁徙离开家园的人们来说,“槐树下”已经成为思乡的载体。“元明之后,与时推移,槐树又获得了一种新品格,‘山西洪洞大槐树’成为移民文化的一种象征,在明清时期形成新的民俗内涵。”③该著作收录了洪洞县历届寻根祭祖节祭古的文章,“柳往雪来到此应兴离国感故国原非乔木谓;水源木本于今犹动故乡思爱情可比甘棠遗”(洪洞韩存仁),深刻反映了人们对于故乡的怀念。“他们仰望挺拔的大槐树,盘旋眷恋不忍匆匆离去,大槐树是识别家乡的标志,是亿万人心目中根的象征。”④“槐”意象已经不仅仅停留在阴性寓意和神秘内涵上,而是上升到了“根”“家园”的意义。在莫言的小说中,频繁地出现“槐”这一意象,联系他的生平,根据《洪洞大槐树移民志》的记载,确实有一部分人曾迁徙到了山东这一带。在《洪洞大槐树移民与山东民俗》一章,对移民到山东的人们有详细的介绍。作者的潜意识里,潜伏着一股对故土的思念,这是对传统的潜在继承,骨子里仍有一份怀念之情。传统文化的血脉源远流长,在人类的思维中,总是存留了一份对远古的追寻,不断地寻找自己的过去,这种“在路上”的状态,影响了人们的思维和行为方式。个人的生活经历很可能影响作家的创作,“生活跟创作毫无疑问有密切的联系,一个作家如果跟当下的生活隔膜,大概很难写出反映时代风貌的小说,写了也不令人信服”⑤。
对于作家莫言来说,丰富的生活经历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为他的创作注入了新鲜的活力和野蛮的诱惑力,这些色彩绚丽的故事,引导读者一步步地深入他的故事漩涡,去寻觅那深处的幽秘。他主张:“作家在写小说时应该调动起自己的全部感觉器官,你的嗅觉、你的视觉、你的听觉、你的触觉,或者是超出了上述感觉之外的其他神奇感觉。”⑥“槐”意象在作品中的反复出现,也许就是通过“超出了上述感觉之外的其他神奇感觉”所感应到的。
二、“槐”意象的双重意蕴新变
莫言为什么选择槐树、槐花作为意象,而不选择其他的树和花呢?难道只是信手拈来?在《丰乳肥臀》《断手》《民间音乐》《梦境与杂种》《金发婴儿》《牛》等作品中,关于槐树、槐花的描写粗略统计有70处之多。由此看来“槐”意象的运用,绝对不是随意之笔,必定和他的内心世界和创作动机有莫大的关联,而且在“槐”的传统寓意上融入了一些新的变化。
1.“槐”的阴性寓意——侧重于男女关系的象征
“槐”是阴性的、女性的象征,“‘槐荫’即‘槐姻’之谐音——以槐树为媒成就的一对好姻缘;又槐与怀同音,怀又有怀孕之意,所以这种联想完全符合民俗心理”⑦。从莫言作品中“槐”意象出现的场合来看,它暗含了对女性的渴望和性幻想。春夏之交的时候“,槐花的闷香与小麦花儿的清香混在一起,温柔的南风与明媚的阳光混在一起,蛤蟆的鸣叫和鸟儿的啼叫混在一起。这是动物发情的季节,也是小伙子们满街乱窜的季节”⑧。槐香弥漫之时,人们的心也随之骚动起来。作家孙惠芬遥远地呼应着莫言,《一树槐香》里将“槐”与两性的关系描写得淋漓尽致。在这里“,槐”意象往往是男女关系的表征,如影随形,那化不开的柔情,如同那使人头脑发晕的槐花的“闷香”一样,《丰乳肥臀》中表现得最明显。槐花的氤氲常常使人沉入幻想而忘记了真实所在。上官鲁氏与牧师马洛亚交欢时“,红槐花和白槐花的闷香像波涛一样汹涌。当马洛亚牧师的凉爽的精子像箭镞一样射进了子宫时,母亲眼睛里溢出感恩戴德的泪水。这一对伤痕累累的情人在窒息呼吸的槐花香气里百感交集地大叫着:以马内利!以马内利……”⑨槐花做了他们爱情的陪衬,也是男女之事的见证者。
上官鲁氏一生的艰辛和屈辱,在槐香里化为乌有。“她嗅到了一股奶山羊的膻味,还嗅到了时而浓烈时而淡雅的槐花的香味,去年与马洛亚在槐树林中欢爱的情景突然异常清晰地再现眼前”⑩,尽管婆婆残忍地折磨自己,可是想到那曾经的欢愉,她什么痛苦都忍下了。因槐花香味而想到了和马洛亚牧师欢爱的场景,即使是在艰难生产小孩时,她的脑海里依然想的是那让人迷醉的欢乐。这时,她是快乐、充实的,不再害怕被婆婆和丈夫打骂,在幻想的领域里,她可以自由地驰骋。“他站在初夏的槐树林里,高挺着雄赳赳的那东西……团团簇簇,繁重地槐花五彩缤纷地飞舞着,浓郁的花香像酒一样迷人神魂。”⑪每当槐花出现的时候,上官鲁氏的精神便能感受到片刻的愉悦。有评论家认为“:《丰乳肥臀》是莫言迄今最好和最重要的一部小说,但现在关于这一点还远没有形成‘共识’,甚至它还是莫言迄今受到最严重误读的一部小说。”⑫之所以受到误读,最大限度上来自于小说中大量的性描写。人们往往只是将眼睛停留在某一处,莫言曾说“:我没有理由不赞美女性,因为女性是我们的奶奶、母亲、妻子、情人、女儿、密友。我的遗憾是我还没把她们写得更好一点。”⑬因此,我们在做判断时,应该更多地看到作者描写的人性善,而不应只注重那些感官的描写。
上官鲁氏的一生就是围着八个女儿和一个儿子转,面对孩子们的命运,她只能尽一个母亲的责任,萦绕她生命的槐花香,直到生命尽头,她也没有忘记这曾经给予自己快乐的香味。听牧师讲经的时候,“我们头上是一株老槐树庞大的冠,槐花盛开,团团簇簇,犹如瑞雪。闷香扑鼻,令人窒息”⑭。面对生命将尽的从容和宁静,一切的喧哗都已经归于平静了,再也不用为孩子操心,再也不用去想天亮还要不要去劳作,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听着,一直下去……“一丝风儿也没有,满树的槐花突然垂直地落下来。好像那些花瓣儿原先是被电磁铁吸附在树枝上的,此刻却切断了电源。纷纷扬扬,香气弥漫,晴空万里槐花雪,落在母亲的头发上、脖子上、耳轮上,还落在她的手上、肩膀上,她面前栗色的土地上,阿门!”⑮此时的槐花飘落,是上官鲁氏生命走到终结的象征。她在槐花里平静地离开了这个纷扰的世界,结束了自己悲惨的一生。
《断手》里“槐”意象也侧重于表现男女关系。“槐花大放,通乡镇的十里土路北侧那数千亩河滩林子里,扑出来一团团的闷香。林子里除了槐就是桑,老春初夏,槐绿桑青,桑肥槐瘦。”⑯紧接着,断手和小的爱情就要登场了,槐花的闷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前奏。槐树的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男女故事的进展“,槐树林里溢出的香气浓浓淡淡,延伸出去断手的右胳膊,揽住了她的腰,他感到她哆嗦了一下”⑰。槐树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主人公们的视线里,与其说是监视他们,还不如说是引诱。“槐花的闷香漫上来,她的头微微发晕,支起车子,一手扶树,一手轻提着胸襟抖了几下,她出了一身汗。”⑱槐树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扮演着如此重要的角色,它密切地关注着人类的一举一动。“槐树大多是茶碗口粗细,杆茎人头多高,树皮还光滑发亮,树冠不高也不大,一片又一片的绿叶子承着阳光,闪闪烁烁地跳,槐花串串挂着,家蜂伴着野蜂飞,阳光下交汇着蜂鸣声。”⑲槐花的香味纵然难以抵挡,人们更加难以抗拒的是激情的燃烧。槐花就像烛光晚餐中伴奏的音乐师,主角在谈情说爱,它默默地散发着芬芳,营造出一种迷幻的气氛。
爱情来临时,槐花自然在旁衬托,爱情离去时,它仍然在守候着。《民间音乐》里花茉莉和小瞎子之间那隐隐约约的关系,因槐花起,最后在槐花里终。“正是槐花盛开的季节,八隆河堤上密匝匝的槐树枝头一片雪白,浓郁的花香竟使人感到胸口微微发闷。”⑳花茉莉收留了小瞎子,自以为他能改变自己过去散漫的生活。可是,小瞎子并不满意留下来过稳定的生活,他还有更远大的梦想要去追,他停不下自己的脚步。小瞎子悄悄地走了,花茉莉也执著地追了去。“马桑镇四周的旷野上,青翠的绿色已逐渐被苍褐的黄色代替。八隆河堤上的槐叶滴零零地打着旋飘落,飘落在河中便起起伏伏地顺水流去。”㉑生活中的故事就是这样起起伏伏,身在其中的人们上演了许多场舞剧,转身就忘掉,只有那静立一旁的槐树默默地将这一切记在了心里。
2.“槐”的神秘意蕴——侧重于恐怖气氛的营造
当“槐”在另外一种场合出现时,人们却又感觉到十足的恐怖和阴森,感到窒息,想要逃离却找不到出路。故事的发展也必将走向出人意料、阴森恐怖、不合常理的结局,《牛》《金发婴儿》《梦境与杂种》都存在这种意蕴设计。“槐”在古代文学中有神秘、通灵的象征,“从造字的角度看,槐是鬼混观念产生之后才成字的。鬼,与神有所不同,神是万物之灵,而鬼只指死人之灵,意指人死魂归”㉒。莫言则将其发展为恐怖事件的必然见证物,营造出毛骨悚然的环境,使那些怪诞的故事更具说服力和神秘美。“怀抱鲜花的女人怀抱着那束鲜花站在大门口那株刺槐树下,黑狗蹲在她的旁边。”㉓莫言这位文字高手,同样的事物,他可以使之变得可爱,也可以使其血腥恐怖。“槐花的闷香像海水一样弥漫着,我感到透不过气来……”㉔孙天球的妻子正和黄毛苟且,槐花的闷香使孙天球觉得压抑烦躁,为后文做了铺垫。“他穿行在香气弥漫的树林里,看到风动树枝时,白花花的花瓣像雪花一样沾着浅蓝的月光飘落下来。槐花有的正在盛开,有的正在凋落,香气来自盛开的花朵,凋谢的花朵发出的是无可奈何的枯萎气息。”㉕作者不断地渲染槐花的浓烈香味,为即将展开的血腥屠杀埋下了伏笔。莫言善于营造气氛,借槐花来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前一秒还沉浸在香味里,下一秒却是血流成河。孙天球残忍地杀死了妻子和黄毛的孩子,看着死去的小孩,“额头苍白宽阔,双腮饱满,嘴唇微微张开,嘴角上还残留着一缕若隐若现的嘲弄人的高贵表情”㉖。被侵犯的男性尊严让他失去了理性,杀死这个无辜的小孩,暂时的报复的快感,使他再也不能摆脱内心的罪恶感。在这里,那浓烈的槐香下,流淌着的是鲜血,浓香与血腥味的交融,令人胆寒。
《梦境与杂种》里的“槐”与死亡紧紧相依:“我不信,跑到教堂院里去看,果然看到陈圣婴直挺挺地躺在墙边一棵槐树下,脸上蒙着一张白纸,成群的红头苍蝇在他的四周飞动。”㉗莫言的魔幻手法开始奏效,孩子的梦境总是具有预见性,而且屡试不爽。小孩和母亲的对话,加深了这种鬼魅的气氛:“我把嘴附到母亲耳边,悄悄地说:我梦见陈教师死了,躺在教堂院子里的槐树底下,脸上蒙着一张白纸,红透苍蝇在他身上飞。母亲的脸色变了,严厉地说:胡说什么,你一睁眼就胡说。我进了院子,看到陈老师直挺挺地躺在槐树下,红透苍蝇在他的四周飞行,他的脸上蒙着一张白纸。”㉘行文中,总觉得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左右着人们的生活,这是那棵槐树的表征。莫言不管笔下的故事是否符合逻辑,他旨在渲染一种气氛,揭示人性背后的深层内涵。
《战友重逢》的离奇故事,同样离不开槐的意象。“一大群色彩艳丽的蜻蜓在河上盘旋,河堤漫坡上一簇簇紫穗槐在雨中颤抖,暗红色的水在河中匆匆流动,雨点打在河面上,溅起细小的白色水珠。”㉙莫言这样描画了自己想象中的死人世界,他们的思想,他们的爱恨情仇。“堤上无人,有一株柳树,孤独地立在紫穗槐丛中,披头散发,垂头丧气,像个苍老的渔翁。”㉚拟人的修辞,将树比做人,让读者心灵为之一震。
莫言喜欢营造这种鬼魅的气氛,借助于槐树这一具有象征性的意象,将故事背景放在广阔的天空之下,使作品显示出更深的广度和深度。到此,不得不提到鲁迅《铸剑》对他的影响,“我至今认为,《铸剑》是鲁迅最好的小说,也是中国最好的小说”㉛。当然,他不是生搬硬套别人的故事和方法,而是追求那种使读者着迷的境界。目前来看,他成功了。
三、“槐”意象背后潜藏的寻根意识
作品是作家对人生、现实、过去未来的认识,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很多时候,作品就是作家心声的代言人。笔者认为,山东作家莫言笔下的“槐”意象有着追寻历史的含义。在现代人的“种”的退化趋势之下,莫言怀着深深的焦虑,“我们这几代人越来越灰暗,越来越懦弱,越来越活得不像个男子汉,越来越不敢张扬个性,越来越不敢在自己的社会当中显示出个性色彩”㉜。在批判那些退化的种族败类的同时,他深深地怀念先辈们的英勇,创作出了“我爷爷”辈的辉煌历史。莫言对“槐”意象的不自觉地重复运用,正是他潜意识里的“寻根”的表达。莫言对生活充满热情,勇于探索,去发现人间的美好和真实,然后用鬼斧神工的技巧将这些故事打磨光滑,展现在我们面前。莫言意识到了“根”的失落,他要努力去寻找那丧失在记忆荒原里的印象。文学写作是作家对生活的追忆,一代代人的繁衍和传承,没有人能彻底摆脱先辈的影响。中国是一个传统大国,每一个华夏儿女都会带有故乡的影子。故乡的山山水水,萦绕在每个人的梦里。
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一套写作方式,徐坤的东北腔、叶兆言的回环往复、毕淑敏的医生式敏锐的分析,无不显示着他们对于生活的理解。而莫言用绚丽的颜色、奔放的色调、粗犷的情节继续挥洒着生命的热情,抛洒汗水,收获荣耀和成功。在槐花的阵阵香味里,蕴含的是对生命的热爱和理解,对远古的祖先的祭奠。在莫言的众多作品中,不约而同地大量运用“槐”这一意象,与传统呼应,与身份相符,我们有理由相信他内心对于“根”的找寻一刻也没有放松过。他引用大马哈鱼洄游的故事,告诉我们“作家的创作,其实也是一个凭借着对故乡气味的回忆,寻找故乡的过程”㉝。以上诸多的例子,恰好表明他的创作在精神上的洄游,寻找那些沉淀在历史中的生活碎片,他希望民族的继承人能变得血气方刚,继承先辈们的宝贵传统,做真正的男子汉。
有了这样的思想意识,莫言在作品中不断地寻找、追求他的理想。他的每一部小说,都旨在追寻,他在《四十一炮》后记中的这段话可以为本文提供参考:“借小说中的主人公之口,再造少年岁月,与苍白的人生抗衡,与失败的奋斗抗衡,与流逝的时光抗衡,这是写作这个职业的唯一可以骄傲之处。所有在生活中没有得到满足的,都可以在诉说中得到满足。这是写作者的自我救赎之道,用叙述的华美和丰盛,来弥补生活的苍白和性格的缺陷,这是一个恒久的创作意象。”㉞莫言为自己的创作做了最好的注解,“槐”意象与其“寻根”意识的探讨也找到了合理的依据。他始终强调“作为老百姓写作”虽然觉得做起来很困难,还是要坚持以这样的立场去做。他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我是一个出身底层的人,所以我的作品中充满了世俗的观点,谁如果想从我的作品中读出高雅和优美,他多半会失望”㉟。他做人谦虚,作品大气蓬勃,展现出了一个内心豪情万丈的作家的宏大抱负。这个声望与才情相当的作家,必将创作出更多辉煌的作品。
①③④ 张青.洪洞大槐树移民志[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00:1,15,4.
②⑦㉒ 纪永贵.槐树意象的民俗象征[J].文化研究,2004,(01):33-41.
⑤ 陈晓明,南帆,莫言等.我们这个时代的写作与批评——当代中国文学高峰论坛[A].渤海大学学报[J],2009,(02):37-60.
⑥ 莫言.小说的气味——在巴黎法国国家图书馆演讲[A].小说的气味[C].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4:3.
⑧ 莫言.姑妈的宝刀[A].莫言文集·卷五:道神嫖[M].北京:作家出版社,1994:364.
⑨ ⑩ ⑪⑭ ⑮ 莫言.丰乳肥臀[M].北 京 :当代世界出版社,2004:565,8,39,521,523.
⑫ 张清华.叙述的极限[A].莫言精选集[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6:7.
⑬ 莫言.我想做一个谦虚的人[A].小说的气味[C].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4:342.
⑯⑰⑱⑲ 莫言.断手[A].莫言文集·卷五:道神嫖[M].北京:作家出版社,1994:166,167,170,170.
⑳㉑ 莫言.民间音乐[A].莫言文集·卷五:道神嫖[M].北京:作家出版社,1994:182,196.
㉓ 莫言.怀抱鲜花的女人[A].白棉花[M].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3.
㉔㉕㉖ 莫言.金发婴儿[A].白棉花[M].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3:265,265,273.
㉗㉘ 莫言.梦境与杂种[A].白棉花[M].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3:283,284.
㉙㉚ 莫言.战友重逢[M].解放军文艺出版社,2001:413,414.
㉛ 莫言.读书杂感[A].小说的气味[C].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4:50.
㉜ 莫言,王尧.莫言王尧对话录[M].苏州:苏州大学出版社,2003:295.
㉝ 莫言.小说的气味——在巴黎法国国家图书馆演讲[A].小说的气味[C].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4:1.
㉞ 莫言.四十一炮[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3:443.
㉟ 莫言.饥饿和孤独是我创作的财富——在史坦福大学的演讲[A].小说的气味[C].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4:170.
编者手记:魏思思
当代知名作家莫言,在高密东北乡这片土地上,建构神话,颠覆传统,塑造新人,纵横驰骋的文思,令读者心旌摇荡,佩服之至。评论界多集中于莫言作品的语言特色、叙事结构、魔幻色彩等,鲜有涉及作品中大量出现的“槐”意象问题。尹清丽的文章,从一个新鲜的视角切入,梳理中国古代文学的脉络,以“山西洪洞大槐树下”的历史与含义作为桥梁,沟通传统中“槐”意象与莫言小说创作的关系,并从阴性寓意和神秘意蕴的新变,导出潜藏在“槐花香”背后的寻根意识。作者认为,莫言表面上是在用“泥沙俱下”的语言、“滚珠落玉”的叙事风格、“煞有介事”的叙述腔调来建构一个又一个的故事,实际上是想在人们的精神深处激起一朵浪花,以挽救人性的堕落和颓势。这是大胆的探索与思考,初生牛犊之魄力和勇气值得鼓励。学海之无尽头,学子们更应善于发现,勤于动脑,不囿于成规,如此方能成一番大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