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丑映射下的《美狄亚》
2012-08-15□张标
□张 标
一、美丑关系简述
提到“美与丑”,这同样是“美学”领域无法定论的一个问题,美、丑之间曾经对立,曾经变奏,曾经转化,当然这只是丑的美学价值的传统观点,节点便是“化丑为美论”。另一方面,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西方现代化所带来的异化,因此出现了现代派艺术中丑的审美价值的突现,也才有了丑学的独立。两种理论的成立也同样带来了关于丑与美关系的一个两难处境,一方面是要追求化丑为美,揭示丑的美学价值,另一方面又要追求与美学相对立而独立存在的“丑学”,然而,当我们反过来重新思考两种理论时,又发现一个不得不面对的现实,那就是,丑学名为此,但是它背后所归结的点,仍是美学中的一部分,最后还是落脚在化丑为美上。
艺术快感既有对美的肯定,也有对丑的否定,快感不只是美感,还包括由对丑恶的否定而来的快感。这也就解答了丑为何能给人带来快感这样一个美学范畴的关键问题。这同样也让我理解了曾经困扰我多年的一个问题:美学的中心问题之一是美存在于观看者眼中,还是事物本身存在着令其美的东西。
二、《美狄亚》之美丑关系
笔者将作品《美狄亚》中四次“杀人”行动分为两个维度,其中“杀弟”、诱劝珀利阿斯的女儿杀害她们的父亲以及用毒药杀害科任托斯的国王和公主三次行动归结为对于生命的“漠视”所行动之“丑”,另外的“杀子”定义为对于生命的“残忍”所行动之“丑”,其中的区别在于“漠视”与“残忍”之间的区别,第一维度展示的是追寻自我心中真爱之“美”,第二维度构建的是追寻和回归独立、完整、大写的人之“美”,最后,两条维度又统一于同一经度——人的自我超越和悲剧的超越。
三、对生命的“漠视”行动之“丑”与追寻自我心中真爱之“美”
辞海中对于“漠视”一词的解释有两种,一种是指冷淡地对待、不放在心上;一种是轻视和蔑视的意思。美狄亚的前三次“杀人”动作,无不体现了对于生命的无动于衷,他人最为宝贵的东西——“生命”此时却俨然成为了美狄亚前行道路上的阻碍和行动链条上的死结,要想打开此节,必定先将其破之,而这一切皆因为“爱情”。因为爱情,她放下身份,放下架子,放下偏见,放下脾气,放下包袱,甚至放下亲情。
在“一定长度的行动”中,在戏剧规定情境中的动作的连锁反应中,因为“爱情”,它温婉凄美得让人沉醉,是它,让美狄亚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一见倾心”,也第一次让她体会到了什么是“破碎之美”。
如同《桑树坪纪事》中的形象种子——“围猎”一样,在围猎他者到被他者围猎的变奏进程中,我们看到了行动的“丑”。美狄亚因为爱情,背叛国家,杀害他人突变到被他人背叛,被他人“杀害”之后,我们同样看到了行动的“丑”,其丑正是来源于自己心底和心理对于亲情的否定性情感期待。如果将其看作这是第一次的否定,那么“审丑”将是满足其“否定之否定”的完整性的另一个重要砝码。第一次否定的发出者是剧中的主人公,效果便是戏剧行动之丑,第二次则是鉴赏者,效果则是审丑之美。最后,我们发现,美狄亚三次对生命的“漠视”行动之“丑”追根溯源于追寻自我心中真爱之“美”,可惜的是美狄亚在这时,只不过是一个爱情的迷失者,是一个爱情的空想主义者。当她一旦发现自己单方面痴心的迷恋和愚蠢的行动时,随之而来的,便是风驰电掣的闪电过后的雷霆万钧。
四、对生命的“残忍”行动之“丑”与追寻和回归独立、完整的人之“美”
残忍,辞海释义为残暴狠毒,漠视本质为一种漠不关心,而残忍则与之大相径庭,其本质为明知其珍贵却将其摧毁,表现为一种处于感情漩涡的心理状态。
《论语·宪问》曰:“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者与?”也就是美狄亚的“这一个”杀子戏剧动作。亚里斯多德在悲剧的定义中指出:“摹仿的是‘地位崇高、家身舒泰’、‘遭受了不应遭受的厄运’的英雄人物的行动。英雄人物自己的‘过失’或盲目性也是悲剧发生的原因之一。这种悲剧上演,所引起的观众情感反应是‘恐惧和怜悯’,对观众的影响是达到‘净化’心灵的境界。”因为迷恋,毅然决然地追随“心中的爱情”,背叛自己所拥有的全部,结果却遭遇了被抛弃的厄运,在面对这样的阻碍时,她用自己的阴谋“于无声处现惊雷”式地杀害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完成了复仇,也完成了救赎。
每一个人都应是一个独立的精神存在,然而美狄亚在前面三次“杀人”行动中所展现的却是一种奴性的人格,然而,成为人的最高境界就是追求独立的精神价值,形成高度独立的人格。当美狄亚发现了自己行为的丑与独立人格的美时,她选择追寻与回归,这一次她选择了常人毫无防备和无法想象的方式——杀子,剪掉了母子间血浓于水的脐带之情的同时也割断了生命中涌动的情感之流,也就是在这一刻,美狄亚拥有了独立的人格,获得了生命的重生,完成了自我的超越。
欧里庇得斯塑造的美狄亚这一人物,以及四次杀人行动背后展示了人性的丰富性和体察生命的深刻性。“人只有在创造文化的活动中才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也只有在文化活动中,人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人性并不是一种实体性的东西,而是人自我塑造的一种过程,真正的人性无非就是人的无限的创造性活动。”那么在古希腊戏剧中,美狄亚杀子之举无疑是一次创造性的行动,在谈到《美狄亚》这部作品时,不得不提及同时代的另外两部作品:《被缚的普罗米修斯》和《俄狄浦斯王》,总体而言,我认为这三部作品都完成了悲剧的超越,但是如果比较来看的话,我认为《被缚的普罗米修斯》和《俄狄浦斯王》更加贴近“大写的人“,而《美狄亚》更加贴近“真实的人”,更加贴近“完整的人”。死亡很简单,活着却很难,需要承担议论、诽谤、诋毁、辱骂等等,试问哪一种抉择更需要勇气呢?
[1]吴戈《戏剧本质新论》.云南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P.258。
[2]恩斯特·卡西尔.《人论》之中译本序.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年版.P.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