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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之外的“尴尬”

2012-08-15□倪

戏剧之家 2012年7期
关键词:尴尬动因话剧

□倪 平

看了由金星、关栋天主演的话剧《尴尬》,我也尴尬。每当别人问我这个戏好不好看时,我都不知道如何回答。要说它不好看,我却把眼泪献给了痛失爱子的女人,把同情送给了激情不再的男人,把叹息留给了错失美好的男人女人。要说它好看吧,又不得不承认矛盾不够激烈、冲突不够明显,缺乏了一点内在张力,入场时的激动与热情在长达一小时的人物独白中所剩无几。可以说,这部号称“票房黑马”的话剧,遭遇了《尴尬》之外的尴尬。

三种状态,中年人在无从割舍的两难选择中挣扎不已,这是剧中的尴尬。儿子早逝、丈夫出轨的可怜女人,失去激情、渴望变化的男人,错失美好、青春不再的初恋情人,都在摇摇欲碎的家庭中痛苦着、孤单着。众所周知,中年群体正在逐渐退出职场舞台,相较于年轻人对物质和名位的渴望,他们更关注的是对逝去青春的缅怀、对精神危机的化解,奈何身上背负的责任太重,而改变现状的激情不再,他们一方面无限惋惜,一方面又畏首畏尾,想肆无忌惮地追寻,却抵不过生活所限定的种种规则,最终只能在尴尬的境遇中左右为难。

两个演员,观众在喋喋不休的内心独白中招架不住,这是剧外的尴尬。不可否认,独白在揭示人物内心活动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戏剧大师莎士比亚就善用此法来让观众进入人物的灵魂深处,感受人物内心的波涛汹涌。然而凡事皆有度,过多使用独白,则会造成剧情停滞。好的戏剧,一句短短的台词或者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能让观众了然于心。我们能够理解母亲失去爱子的痛苦、丈夫抛弃妻子的艰难,然而同情止于麻木,祥林嫂式的倾诉只能让人逐渐麻痹、厌烦,并不能带来更多的动容和怜悯。

内心独白的大量使用,还让这部话剧显得过于真实,缺乏能让观众兴奋起来的冲击力与震撼力。孤单、痛苦、惋惜,这些境地是生活中的常态,观众并不陌生,无需剧中人物一再强调。话剧作为一种艺术,它源于生活却又高于生活,它反映的生活不应是常态的、平凡无奇的,它应该是经过提炼、有所突出的。观众希望在有限的时间里能够看到生命的无限可能,他们希望能在舞台上看到生活中隐藏的或是分散的东西,好的剧作家就是要将生活中这些有价值的片段挖掘整合出来,按照一定规律、有模有样地展示在舞台上。如果只是将人生百态撕扯给观众看,那他们大可不必花钱来剧场,因为生活本身就是个巨大无比、无一遗漏的展览馆。

整幕整幕的独角戏,让话剧专注于诉说,无暇解决矛盾冲突,剧情出现了停滞,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真实有力的内在动因来推动故事走向高潮乃至结束。戏剧作为一门独特的艺术,它除了兼具文学的叙事性、音乐的抒情性和舞蹈的动作性之外,最重要的是具备强烈的戏剧性,它要求事件的发展有着自己的内在动因,而正是这个内在动因,为故事的发展提供了一种驱动力,为情节的走向选择了一种必然趋势。有人形象地比喻,写剧就像是推着石头下山,你如果不能让观众产生惊奇、不安的情绪,不能让他们看到石头的走向,那就是危险的。具有内在张力的戏剧,就像是被推的石头,它是来势汹汹、不可阻挡的,事态的走向不像《尴尬》一剧中的那样随意、缺乏冲击力,它是非此不可、别无他法的。一般的戏剧几乎都以矛盾的解决、冲突的化解来结束,观众在观看过程中会担心情节的走向,感叹人物的命运,并且认可甚至是信服编剧的安排。《尴尬》让人们看到了选择的艰难,却不能让观众心悦诚服,中年人的尴尬境遇展示出来了,但怎么帮助他们来摆脱这种困境呢,没有答案。这就是《尴尬》的尴尬之处,它没有通过惊讶、刺激、好玩等将观众导向真理。虽然男人和女人各自用了三十分钟的时间来说明自己的处境,但是自说自话终究少了些说服力,并且难题最终悬而未决,这让花高价进场看戏的观众难掩怨声。编剧让观众带着期待进来、带着疑团出去,难逃渎职之嫌。当然,好的戏剧也常常会引起观众的思索,因为戏剧不仅承担着娱乐观众的任务,还担负着陶冶观众、启发观众的职责,但这并不表示它可以将难题抛给观众。

好在大部分观众是宽容的,整个观剧过程中不乏掌声,母亲对孩子撕心裂肺的呐喊,丈夫对妻子难以割舍的牵挂,初恋情人之间欲说还休的关爱,都让他们心生共鸣。如果少了这些人类最朴实、最动人的情感,恐怕结果就不仅仅是“尴尬”这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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