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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贽对文学的新开拓

2012-05-08仉天聪

商场现代化 2012年21期
关键词:李贽文学创作水浒传

仉天聪

被称为“异端”的李贽,提出了诸多惊世骇俗的思想。这些思想经过了当时尘嚣的湮没,最终得以在他离去的两百年余年后得以为人们所重拾而熠熠生辉,并成为近代启蒙思想的不竭精神之源。而这种独树一帜的思想,亦在文学上得以体现。在李贽生活的时代,商品经济较为发达,资本主义萌芽在封建主义的摧残下艰难地存活着。腐败、混乱,晚明社会一片黑暗。然而世俗化的文学创作趋势则方兴未艾,小说在此时崭露头角。但是,在当时小说是为文学大家所不屑甚至不齿的。然而,对于有着独特见解的李卓吾来说,他对待小说的态度可谓与当年的主流思想大相径庭。视其评点《水浒传》,其文学新思想便可窥一隅。李贽认为《水浒传》的创作动机承袭的司马迁“发愤著书”的观点,他在其《忠义水浒传序》中曾写道:“古之圣贤,不愤则不作矣。不愤而作,譬如不寒而颤,不病而呻吟也,虽作何观乎?《水浒传》者,发愤之作也。” “发愤著书”,古已有之,而李贽在此基础上提出了更深一层的思考。其实,无论是司马迁还是刘勰,以至于韩愈,他们在提出发愤著述时都是基于作者本身的情怀而言,即内心集结不平之气而要尽情道来。对此,李贽也认为如此:

且夫世之真能文者,比其初皆非有意于为文也。其胸中有如许无状可怪之事,其喉间有如许欲吐而不敢吐之物,其口头又时时有许多欲语而莫可所以告语之处,蓄极积久,是不能遏。一旦见景生情,触目兴叹;夺他人之酒杯,浇自己之垒块;诉心中之不平,感数奇于千载。既已喷珠吐玉,昭回云汉,为章于天矣,遂亦自负,发狂大叫,流涕恸哭,不能自止。

李贽认为,正是由于施耐庵命途多舛、饱尝苦涩,而心中集聚忧愤,故行于外。不过,值得注意的是,李贽为《水浒传》作序时,冠以“忠义”二字,这说明李贽并不认为落草于梁山的一百零八人是乱臣贼子。相反,他认为天罡地煞乃聚于水泊的真英雄,当为之著述;他们,担得起“忠义二字。他们为寇并不是为了黄袍加身贪图荣华,而是腐败的官府逼迫他们为之。李贽的分析既解释了施耐庵的创作意图,同时又是借点评作品的名义对当时社会的揭露与抨击。从这一点上来说,李贽较之前单纯关心作家创作时本人的心境的“发愤著书”之说有着进一步的丰富。

在小说的审美标准上,李贽没有沿用古代从是否符合圣人思想的层面上来衡量文学作品意义的做法。他认为文学创作的审美标准在于“趣”。文学作品最重要的要在于能带给人们愉悦,不然,不可称之为一部好作品。他提出,“趣”的实现方式,是真实地刻画人物个性。比如评点《水浒》时,李贽对李逵这个人物形象大加赞美,认为他既真且有趣。其他人物形象,如其表现真性情时,李贽也不吝其称许之辞。

李贽认为,文学创作的真不等同于现实的真,描写假事的文字,由于描写内容含有真情实感,则尽得妙处:“秃翁曰:《水浒传》文字原是假的,只为他描写得真情出,便可与天地相始终。”李贽认为,用艺术的手段把原本不真实的人物描绘成看似真实存在的人物,令之栩栩如生,才是作家的成功。

李贽还提出了“童心说”。“夫童心,假绝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童心即是以最初、最纯净的心灵来感知一切。“童心说”也是他对文学的基本认识。在这里,他认为的好的作品,无一不是从“童心”出发而得的。在当时,封建礼教束缚人性,文学作品多以遵循纲常名教、桎梏人思想的形式存在着;而李贽提出的“童心说”,在当时则是冲决罗网的呐喊之音。这种思想在当时可谓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超前感受,是在更高的层次上还原了文学的本真面目。

在文学所表现的内容上,李贽也进行了更深入的探索。文学从内容上来讲,就是要关注身边的小事、小人物。这与现代文学创作着重细节处描写及以小见大的思想不谋而合。相比于古典文学多是着墨于“经国大业”的作品,李贽提出,对个体的关注及对个体情怀的反映,才是作为文学描写内容是最好题材。他认为,以经学道德为主题的文学创作是无意义的,他所追求的境界,是一种内心的袒露,是无世俗羁绊的童心之语,以“我手写我口”。如有感于一场旷世的爱恋,那还管他什么礼教尊卑的牵绊,定当研墨提笔,一挥而就。这种新开拓,对解除思想的镣铐,从而接近现代文学的启迪是颇有裨益的。

另外,李贽并不只停留于对文学内容上的革新,他亦主张对文学形式的革新。他认为,文学想要反映普通个体的普通感情,最适合的乃是叙事性的小说。写大事、要事故能惹人一瞥,然而长此以往,人们司空见惯,也就慢慢失去了对那些与自己生活格格不入之事的趣味。但是普通敘事性小说则不同,普通人的生活给了它源源不断的新鲜素材;同时,普通人对于日常生活的认同感也使人们不会失去对它的兴趣。十九世纪俄国著名文艺批评家杜勃罗留波夫曾在文学的“人民性”中提出相似看法:“文学要表现人民的生活,人民的愿望”。“文学要真实地反映出人民的生活状况,写出他们的贫穷和烦忧。”就文学需反映普通生活这一方面来看,这两种说法是有相通之处的。李贽认为文学创作应立足于普通人,这一点是十分值得肯定的,并是古典文学转变为现代文学的标志性特点。

李贽的新开拓,使文学从创作意图、内容、形式以至于文学批评层面都向现代文学迈出了一大步。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他对小说的重视,改变了时人对小说的看法。此后创作与阅读小说都成为了一件名正言顺的事情,小说的价值也得到承认。这与近代欧洲在《失乐园》后小说代替史诗而成为资产阶级新的“史诗”的趋势是相同的,可以说,李贽在文学上的新开拓是应给予充分肯定的。

参考文献:

[1]《容与堂本李卓吾先生批评忠义水浒传回评》,第十回

[2]《李氏焚书》卷三

[3]《杜勃罗留波夫选集》第二卷(辛未艾译),上海文艺出版社1959年版

[4]《西方文论史》(第三版)马新国主编

[5]付秋涛:《李卓吾传》,湖南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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