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新福
2012-05-08许仙
许仙
哥突然打电话来,说老爸不好了,吓得我半死,我还当出啥事情了;谁知竟是那种事,叫我怎么劝呢?老妈过世已三年,照理他也该找个老伴了。但他好找不找,找了村里名声狼藉的刘寡妇。刘寡妇身材臃肿,相貌又丑,是个二百五,只要男人给句好话,她就肯扒裤头;也不知与多少男人有染,是全村妇女的公敌。哥说老爸和这种女人烂在一起,他能有几天好活呀?
听哥这么说,我也深感事态严重,在匆匆赶回去的路上,脑海里一再闪过形容枯槁的老爸,仿佛随时一脚踩空就会离我们而去。当我含着泪水见到老爸时,我愣住了;老爸红光满面,笑呵呵的,人也年轻了十岁。这是老妈过世后我第一次看到他笑。他和我脑海里的形象大相径庭,我一时傻在那里。老爸也很是吃惊,问我怎么来了?我支吾了半天,不知如何回答他。
老爸炒了几样小菜,韭菜炒鸡蛋、大蒜炒萝卜、凉拌莴苣丝……老爸破例喝了点酒,我胡乱地问些村里和家里的近况,老爸都说好。吃到一半,哥来了,叫我过去吃饭;我说不用了,我吃过饭再去坐坐。老妈在世时,哥就盖了楼房,要爸妈过去住,但他们不乐意,就一直住在老屋里。到了哥家,我问哥什么意思?老爸不是好好的吗?
哥说你有所不知,自从老爸和刘寡妇搞上之后,村里说什么的都有,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哥在村里办了个小厂,他好歹也是个老板,还要脸走出去。我说老爸都这把年纪了,你就随他吧。哥说不行,你在城里自然没关系,但他们一家还在村里,还要做人;老爸这个样子,叫他们怎么办?叫侄儿怎么办?再说了,老爸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好的女人。哥拍拍胸脯,说这事就包在他身上。哥的话也有几分道理,那你说怎么办?我问。
几天之后,城里举办焰火大会,我租了辆车子,强行将老爸拖到城里。老爸离村时,头一直别着回望村子,仿佛在寻找什么,又仿佛生离死别一般。老爸在城里呆了两天,就失魂落魄得像油锅上的蚂蚁,第三天我若不送他回家,他就自个儿走回家了。回到家,老爸傻眼了,他原先住的老屋,也就是他和刘寡妇惹是生非的地方,已经成了哥的养猪场。这是哥和我计划好的。老爸跌坐在地上,哭了;我从未见他这么的老泪纵横,即使老妈过世时。老爸叫着苍天,问我们也问围观的村民:“我的家呢?我的家在哪儿?”老爸倔犟,非要跟小猪一起住。我说哥是一片孝心。我说老爸你都这把年纪了,何苦呢?
我们谁也劝不动老爸,最后还是刘寡妇搀扶起他,把他送到哥家里。
老爸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地也很少下了,哥安排他到厂里扫扫地,烧烧水,看个门什么的……总之,不让老爸闲着。我偶尔打电话回去,哥嫂不在时,老爸就在电话里哭泣,他说哥恨他。老妈生过五个孩子,只活了哥和我,另外三个都夭折了。哥就认为这是老爸的责任。老妈三年前过世,哥也认为是老爸的责任,他没有尽到做父亲和丈夫的责任。我不知道这是老爸自己臆想出来的,还是确有其事;但我知道哥阻止他和刘寡妇烂在一起,完全不是这个原因。人活一张脸,我劝老爸,你也要为儿女考虑考虑。老爸就吼,我怎么不为你和你哥考虑了?
老爸大病一场后,哥才到处搭桥牵线,终于在第二 年的秋天,给老爸找了个女人,也是个寡妇,姓张,邻 村的,不比刘寡妇年轻,但名声很好,是个老派女人, 老派到一辈子只穿一种式样的衣裳,只梳一种发式的头;走路轻手轻脚,生怕踩死蚂蚁;说话细声细气,每天梳一种很费时的横“S”头,梳得光洁滴滑,面孔清秀,人也消瘦,很有几分老妈的影子。哥在电话里说老爸很满意,我想是哥自己很满意吧;他问我有什么意见?我说老爸没意见,我就没意见。
不久,哥大办宴席,让老爸娶了张寡妇。
这天,我回去参加老爸的婚礼,在村口遇到了刘寡妇,伤心的她迟疑地走近我,从身上掏出一个布包,一层层地打开,塞给我一沓钱,就迅速地走开了。事后,我把钱悄悄地交给老爸,老爸却哭道,不是我不跟她好,是你哥给她钱,叫她滚的。我有些生气道,你哭啥啊?你都给我们娶了继母,你还惦记她作啥?
这以后,我就很少听到刘寡妇的消息,这个又胖又丑陋的女人,终于淡出了我们的视野。一晃五六年过去了,这年春节我回老家,才听说刘寡妇死了,是投河死的。她投了两次河,第一次被人救了,但谁也想不到她还会投第二次。我不知道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让她绝望到一再地去投河,但她终究是过世了,不会再祸害村里了。哥这么议论时,苍老的老爸一脸怨恨道,刘寡妇年轻时很漂亮,害羞得像一株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