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树

天一擦黑，翠花就把饭端到了饭桌上，顺手又在锅里摸出俩鸡蛋，放在栓子面前。女人知道男人今晚有秘密行动——偷偷刨掉二狗的两棵树。栓子白了媳妇一眼，退回了一个鸡蛋，一磕，立在了翠花面前。

翠花的心微微动了一下，自己嫁过来三年了，男人不善表达，却是知冷知热，很是疼她。唯一的不足，就是俩人不能生养一个娃儿。这在他俩心里还真是个解不开的疙瘩。

这天，两人偷偷请来一位阴阳先生。先生围着宅子转了个圈，发现问题就在宅子东边的那两棵树上：一棵柳树，一棵槐树，柳就是溜，槐就是怀，即使怀上了也得溜掉。先生说：“把这两棵树刨了吧，不吉利。”夫妻俩被先生说得一愣一愣的，连连点头称是。刨树容易，栓子有的是蛮力气，可这树不是自己的，是邻居二狗家的，这就不好说了。夫妻俩合计了几宿，决定来个先斩后奏！

吃了饭，栓子扛着镐，提着镢来到了树旁，翠花蹲在高处放风，栓子挥动起了家伙。乱石头、烂砖块的可真难弄，可还不敢把动静搞得太大，于是栓子围着两棵树转来转去，左推右晃，累得满头大汗。

“别动！吃了豹子胆了，竟敢刨我二狗的树。”突然，传来了二狗的声音，二狗醉醺醺的，带着酒气奔过来。原来，二狗今天给队长帮忙，晚上又喝多了，是循着声过来的。凭良心讲，不喝酒，二狗这人还是不错的，邻里谁家忙不过来，一叫就到，从不推托。可一喝了酒，天王老子都不怕，为此，媳妇菊花没少说他，可这坏毛病就是改不了。

栓子还没反应过来，二狗已跳下坑，从后面抱住栓子的腰，嘴里大声喊道：“好你个栓子，咱俩邻居这么多年，关系也不赖，你为啥要刨俺家的树？”栓子一挣扎用力，和二狗一起倒在了地上，俩人就地滚了起来。这可吓坏了翠花，想拉开两个大男人，可就是使不上力气，在一旁急得转来转去，不小心一下子也滑下树坑来。两个男人还不打紧，翠花却大哭大叫起来，捂着肚子直喊疼。

闻声而来的邻居把翠花送到县医院时，已是半夜了。二狗也被菊花搀回家，一倒在床上就鼾声如雷了。医院里，医生埋怨栓子：“你这是怎么当男人的？自己的媳妇都怀孕一个多月了，还让她干体力活，这么不小心！幸亏保住了胎……”栓子不听也罢，一听这话激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握着医生的手也不松开，恳求医生再说一遍。倒把医生惊愣了，劝道：“以后要小心些，别再让她干体力活了，女人怀孕了要小心调养。”栓子一个劲儿地点头称是。这一夜，栓子一宿没睡，一直守在妻子旁边，握着媳妇的手。

第二天，俩人正沉浸在喜悦中时，二狗两口子却来了，栓子和翠花登时紧张起来。定睛一看，二狗和媳妇是带着礼物来的。菊花开口道歉：“都是俺当家的不对，他这人一喝了酒就这样，你俩别往心里去。”说着把补品放在了床边。原来，半夜里，当二狗的酒劲儿醒过来以后，也觉得自己莽撞了。菊花也说起栓子两口子的好来，说没少借栓子的机器浇灌，有时钱周转不过来，只要一开口，栓子媳妇会很爽快地救济。这回翠花住院了，俩人才知道栓子刨树的原因，更后悔起来，两棵树才值多少钱，断了人家的后才是大事！栓子听了二狗媳妇的话，也不好意思起来：“都怪我没和你们商量，嫂子，你和二狗哥别往心里去……”

最后，还是二狗说话了：“栓子你今天得帮哥干点活。”

“什么活儿？”

“把那两棵树刨了，我早就看着碍事了。”

栓子呵呵笑起来：“还刨啥树啊，这都怀上了。”说完幸福地爱抚着媳妇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