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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绿红点玉扳指

2012-04-29余显斌

民间文学 2012年7期

清朝乾隆年间,商州府漫丰县出了个飞贼,来无踪去无影,专门偷盗豪门大户,接济穷人。他每次作案后都留下一朵白花,百姓称他“一朵白”。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朵白”进了商州府知府王美岳父方付的府第。

方付是商州府漫丰县人,当地一霸,仗着自己女婿是知府,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外号“方老虎”。今天,是方老虎强娶第十二房小老婆的日子。送走客人,方老虎踉踉跄跄向新房走去,边走边色迷迷地喊:“乖乖,我来了。”眯着昏花老眼,掀开帐子,突然,胡须被一只手扯住,同时,一把明晃晃的宝剑架在脖子上。刚才的酒意和色心一下子抛到九霄云外,他跪在地上直磕头道:“大爷饶命,大爷饶了小老儿的命啊。”

面前站着个蒙面人,切齿骂道:“狗贼,百姓忍饥挨饿,你花天酒地;百姓妻离子散,你欺男霸女。今天,我杀了你,替漫丰百姓除害。”

话没说完,方付吓得尿了裤子,浑身发抖,连呼:“好汉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蒙面人道:“饶命容易,把密室的金银财宝献出来。”

“小老儿穷得叮当响,哪有密室和金银财宝啊,就点粮食,好汉要,背去就是。”方付哭丧着脸,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哼!”蒙面人笑了,“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老东西,王美贪污的东西,都放在你的密室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再不老实,让你脑袋像这耳朵一样。”说完,宝剑一挥,方付只感觉到耳旁一凉,一只耳朵落地,即刻吓得瘫倒在地上。

蒙面人宝剑又是一晃,吓得死狗一样窝在地上的方付马上爬起来,连爬带滚带着蒙面人来到一堵墙壁前。光秃秃的墙壁上,雕刻着一个突起的龙头,其余什么也没有。方付握住龙头,左转三下右转两下,墙壁一阵响,现出一道门。门里是一道密室,里面放着很多箱子。蒙面人一把揪住方付,进了密室,随手打开箱子,全是黄金白银,还有晶莹的珠宝。蒙面人拿出一个包袱,装上满满一包,扎好,然后回头对卧在地下的方付说:“老狗,今天暂且饶你狗命,趁早把那些抢来的女孩放走。再干坏事,小心狗头。”

方付如被抽了筋骨的狗,趴在地上,只是磕头,磕了一会儿,不见蒙面人说话,抬起头,早不见了对方人影。地上,留着一朵白花。

一夜间,方府被盗、方付被割掉一只耳朵的消息传开了,整个漫丰县沸腾了。大家高兴得像过年一样,有人甚至放起了鞭炮。

漫丰县因此安静多了,人们都称赞“一朵白”,想给他建个生祠。这事不知怎么被县令于名知道了,大怒:“一个盗贼,给建生祠,笑话。”

漫丰县百姓都非常气愤,恨恨地想:张狂个啥,只会对老百姓凶,咋不对“方老虎”凶?等着吧,有一天“一朵白”来到县衙,看你还嚣张不嚣张。

可是“一朵白”并没有找县太爷麻烦,县太爷的日子照样过得很滋润,进京过府,到处闲转。

不久,京城传来消息,说皇宫里出现了一朵白花,而且丢失了很多珠宝。至于是些什么东西,皇宫大院的秘密,没人说得清。

接着,商州府也暴出传言,知府大人王美的府衙被盗,知府大印被扔在夜壶里。整个商州府百姓听了,就像过节一般高兴。

那年虽是灾年,但整个漫丰县穷困百姓没一个饿死,因为一旦揭不开锅,保不准哪个晚上,门边就会放块银子,有的银子旁还有朵白花。漫丰百姓说“一朵白”一定是菩萨,心可太好了。

“一朵白”屡屡作案,让皇帝老儿很头痛。皇帝老儿给各地下圣旨,抓住“一朵白”重重有赏。商州知府王美接到圣旨,眼睛发红,热血沸腾。

一天,方付府上出现一队士兵,抬着箱子往里走,有两个不小心,箱子落地,开了,全是黄金白银。一顿饭工夫,整个漫丰县都轰动了:这个王知府,不知贪污了多少金银,又往方付密室送,要是让“一朵白”知道就好了。

那天晚上,一个黑衣蒙面人翻进方府,如一道黑烟,熟练地飘到密室前,握住龙头,左右旋转几下,密室的门“吱吱嘎嘎”一阵响。门一打开,只见黑衣蒙面人一闪,进了密室,用布袋装起金银来。装好,在墙上插一朵白花,刚准备离开,一声锣响,门外火把如林,一队士兵围上来,一个个扣满弓,搭着箭。士兵分开两排,王美走出来,呵呵一笑说:“于名于大人,算了吧,戏演到这儿该收场了,我知道是你。”

“一朵白”摘下面巾,火光下现出一张白净的脸庞,果然是于知县。

“哼,你进京述职,宫中被盗;你拜访我,我府衙被盗。灾荒之年,漫丰百姓没一人饿死,原因很简单,他们的父母官是盗贼,偷了银两接济他们。一个堂堂县令竟然是个贼,笑话。”王美说到得意处,忍不住哈哈大笑。

于名微微一笑道:“大老爷,别高兴得太早了,你这几个士兵能捉住我?”

“是的,我知道捉不住你。你跑了,我可以把漫丰县百姓都抓起来啊。他们用了你送的赃物,抓他们不冤枉。”王美捋着几根稀疏的鼠须,恶狠狠地说。

于名怔了一下,长叹一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跟你们走。”说罢,闭上眼睛。王美狠狠一摆头,几个士兵一拥而上,抓住于名,用一根棕绳紧紧捆上,带回府衙。

审讯是在密室中进行的。王美对于名进行了残酷的刑讯,逼于名说出所盗财物。于名最后不敌严刑拷打,直喊饶命。王美三角眼一挑,说:“只要你肯说出财物的下落,我就放了你。”

于名说:“告诉你,县府后园菜地里还埋有一坛最值钱的东西,那本是我留给自己归隐山林用的,尤其是那枚扳指……”

来不及听于名说完,王美忙带着一队士兵去了漫丰县,围住县衙,赶走所有闲杂人员,然后带着方付去了后园。不一会儿,在菜地里掘出一个坛子,也顾不得查看,用衣服包了坛子,抱进大轿,抬回了府衙。

那天晚上,王美下了一道命令,在狱里悄悄害死了于名。那坛东西,他私吞了。

一天,朝廷一位巡按路过,王美赶去拜访。还没等聊上几句,王美就按捺不住,绘声绘色地说起自己如何捉到贼人“一朵白”,说话间眉飞色舞,双手舞动。巡按见他手指上有一个扳指,眼睛立马就直了,张口问:“大人所带扳指,能否让下官看看?”

王美很得意地摘下扳指让巡按看。只见这扳指翠绿晶莹,如一团绿水,里面透出一星猩红,血一般醒目。巡按问:“不知大人这扳指从何而来?”王美愣了一下,忙回答:“这是先祖所留。”

巡按没说什么,告别离开。几天后,巡按带着一队士兵在夜间突然来到商州府,敲开府衙,绑了王美,带着他一块儿连夜赶到漫丰县,围了方付的家,在方付的密室里,搜出了那个坛子。证据确凿,巡按怒道:“你狗胆不小,竟敢偷盗圣物。”

两人一听,当即瘫软在地,大喊冤枉。巡按一挥手,士兵们押走了两人。

第二天,王美和方付被押上了刑场,临砍头时,王美长叹道:“我上了于名那小子的当了。”至于他们被杀的原因,就是那坛东西。那坛东西是于名从皇宫盗出来的,本想捐给当时受了水灾的百姓,但不想却中了王美的圈套,临死前他心生一计,故意提及那个扳指。扳指是随身之物,很容易暴露,而且极有特点——碧绿中一点猩红,也叫翠绿红点玉扳指,是皇太后心爱之物。王美因特别留意扳指,就戴在手指上,因此命丧黄泉。

丰漫百姓为纪念于名,集资建了一个祠,叫于公祠,现在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