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遗”视野下的武术文化传承断想
2012-04-29王传方
王传方
摘要:拳种是构成武术大厦的基石,是武术技理与文化的完整承载单元,武术文化传承应以拳种为单位切入。“拳因人兴亦因人亡”,传承人的保护与培养是拳种传承的关键。基于当前拳种传承“僵死”与“活态”的背离、拳理提升的滞后及传承人的老弱与后继乏人的严酷现实,研究着意从武术普及与推广、拳种传人及拳种生存“场域”三方面展开。研究认为:武术普及与推广必须强调拳种意识;拳种传人培养应从民间师承、专门武术机构及普通学校三方面铺开;应关注于拳种生存之“惯习”、“地域”与“时域”三域的维护与调适。
关键词:拳种;武术;传承;场域;非物质文化遗产
中图分类号:G85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2076(2012)01—0047—05
Abstract:Boxing is the basis of Wushu and also a complete unit of Wushu skill and culture。Wushu culture heritage shall be launched from boxing。 It is believed that whether boxing will flourish or not depends on human being。 Thus, protecting and educating successors is the key of inheriting boxing。 For the harsh realities of boxing in heritance such as its declination deviated from development, the lag of boxing theory and the lack of qualified successors, the paper mainly discussesthe popularization and promotion of Wushu, the boxing successors and survival fields。 The study suggests that the boxing awareness should be highlighted during thepromotion of Wushu;The cultivation of boxing successors should be carried out in folk organizations,professional Wushu institutions and schools;Additionally,attention should be paid to the protection and adjustment of “training habits”,“fields”and “time”。
Key words:boxing; Wushu; inheritage; fields;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全球一体化浪潮中,以增强“文化多样性”和“尊重人类创造力”为共同理念,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受到空前重视。非物质文化像风一样飘忽,像水一样灵动流淌,在创造它的群落中无形无相地延续,成为传递民族精魂、文化血脉的纽带。武术纳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体系,昭示着正视其传承问题已时不我待。
传承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核心命题,拳种是武术的具体指向和基本单元,那么拳种的传承就成为武术本体及相关文化传承研究与实践的原点和归宿。
1拳种是武术文化的基本负载单元,传承应以拳种为单位
1。1武术、流派与拳种
“武术”一词在古代极少使用,多被不同时期如技击、武艺、手搏等相应异称所指代,彼时多指兵技巧、骑射、徒手搏斗技艺。至明清,武术流派林立、拳种迭出,武术逐渐成为一种体育文化载体。流派是指由不同的技术特点和风格而形成的武术派别[1],“派”与“系”相当,意指某一类具有相似特点的事物,如少林派、太极拳系等。拳种为传承有序,内容系统且独具运动特点的拳术[2],是理、势、法齐全体用兼备的个体。从体育竞技的视角看,武术是一个体育项目,而拳种是纯粹的民族传统体育文化形态。如果非要将武术分为竞技武术与传统武术的话,那么竞技武术是抽取各拳种中的功法、套路、搏斗素材创编形成,传统武术由“源流有序,拳理明晰,风格独特,自成体系”的拳种构成。不难看出,竞技武术源自传统武术,各拳种是现代各类武术的母体与源泉,拳种的集合构成武术整体,某一风格相近的“拳种群”形成武术流派、拳系,拳种是武术的具体指向。
1。2拳种:一个穿越历史时空的多元文化复合体
有历史才能厚重,历史需要继承;有文化才有力量,文化需要传衍。拳种恰是武术历史沉积的容器、文化递传的载体,集中体现了中华武术的内涵、魅力和特色。
1。2。1拳种是一个传承有序的完整技术体系
拳种多为功法、套路、对抗相兼的完整技术单元[3]。功法修炼服务于套路技术的提高和对抗技术的运用;套路练习是功法好坏的体现和反映;对抗能力的强弱是增强套路演练技击意识的途径和手段,是功力大小的评价方法和手段,三者是一个相辅相成的体系。技术体系的不可分性决定了拳种传承是一个整体的交付过程,授艺过程通常遵循由基本功、套路、拆招、递手喂招,最后过渡到真打实战的程式,需要受艺人穷其毕生精研体悟。
1。2。2拳种载负了宏富的文化因子
武术的理论渊源溯及儒、释、道等哲学思想,又涵摄了传统医学、兵法、美学等理论养分,在其指导下形成了“形神兼备”、“拳法阴阳”、“尚武崇德”、“守柔处雌”[4]等武术传统理论思想。拳种是上述中华文化精髓的承载与挥发单位,同时各拳种都有自己鲜明的文化个性,如“太极拳以《太极图说》立论、形意拳用五行生克说规范拳技、八卦掌以易理阐发拳技”等[5]。穿越历史隧道而来的拳种,其身躯又必然烙有时代的文化印痕,如门派观念、各拳种神格化的代表人物、趣闻异说等。虽然这些随附拳种的文化浪花不免局限,“但它总是在特定的历史条件和文化背景下产生的,也必然会肩载着那个时期的历史内容和文化信息”[6],恰是这些“非主流”文化颗粒的粘附使得拳种更显荦荦大端、特征鲜明。
2传承人是拳种存在与延续的“单丝线”之“结”
2。1拳因人兴亦因人亡:人为拳种传承之本
创拳人的素养决定了拳种的风格体系,如出身“家学渊源,明闻邑中”的苌乃周自幼熟读经书、精研易理,因而能在博采众家武艺的基础上创造以培养中气为技理精髓的苌氏武技。某一代传承人的胸怀与个性又会左右该拳种的发展走向。陈式太极拳自创拳始一直在陈家沟陈姓族人间内部传承,陈长兴有感于杨露禅的恭谦和顺而将“代代相传,成为独特之秘”[7]的祖传拳艺授于外姓人,从而揭开了太极拳宏阔的传承画卷。由此可见,人是拳种延续和光大的维系,尤其是代表性传承人。因传承人不继而致某一拳种几近式微甚或断流的情况不胜枚举,如王征南一系的内家拳已近或已经失传,峨眉派“五花八叶”之一的会门拳法,几近三分之二失传的天水武术等。
2。2“师徒传承,耳提面授”:拳种涓细传承乃至濒危的主要致因
大凡凝聚个人或某一群体智慧结晶的艺术门类无不重视师徒传承,武术尤甚。师徒传承决定了武术技艺的线性递传,意味着在没有名师指点的情况下是很难旁悟拳艺门径的。授艺建立在师“父”与徒“儿”关系绑定的基础上,关系的建立主要通过师傅对徒弟的严格德性修养考察来实现,所谓“非信仁廉勇,不能传剑论兵书”[8]。师父择徒几近苛刻的慎重,传人从祖辈或师傅处习得技艺的艰辛,不免滋生艺不轻传、甚至是抱残守缺的偏执心态,致使拳种传承常常是“密而不传”。“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严酷现实又导致师傅“保留性”传艺。一方面,师徒纵向递传保证了拳种的精微性、正统性与传承人的权威性,但却制约了不同拳种之间横向联系与传统武术的社会化发展[9]。另一方面,传承人代代留一手的“递减”性传艺必然导致拳种内容的逐代萎缩。森严、繁冗的择徒程式使最终幸真正“登堂入室”的习艺者寥若晨星,置拳种延续于命悬一线的境地。
不难看出,人是拳种创立与兴衰的关键,传承人犹如拳种延续之线的结点,“结点”融逝必然导致传承“线条”的断裂。
3拳种当前不容乐观的生存现状
3。1认识偏差导致“僵死”保护与“活传”的背离
20世纪80年代初的全国武术挖整工程开启了武术新一轮蓬勃发展新局面,但主要表现为竞技武术的勃兴,具体到拳种则集中于长拳(查、华、炮、红的综合)、太极拳、南拳(长江以南拳术的泛称),以及在吸收众多拳种实战技理精华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散打,而更多的传统武术拳种则仅作为资料束之高阁。至于今天非遗语境中的传统武术保护,人们大多依然遵循当年挖整的路子,甚至直接把当年挖整上报的材料再次拿出来申报遗产。多数拳种并未从文化的深层、生存场域的调适与培育等方面富有建设性的开辟生存路径,背离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基础上“活态传承”的真义。挖掘与后续研究、激活的割裂是未能从根本上遏制拳种日渐式微的原因。
3。2技术陈陈相因,理论体系亟待提炼升华
鲜明的技术特点是拳种立身的第一要义,但不是拳种特点的唯一表达。太极拳由地方小技一跃成为世界性的健身宠儿,除独特的技术风格外,更重要的是其内隐的深厚文化底蕴的发掘。然而,当前大多数拳种的传承仍然是代代相承的套路传习,较少关注理论的提炼与升华。对北京市49个拳种研究会的调查研究显示:传承方式的陈旧,以及拳种理论体系构建的不足,导致拳种技术体系在弱化,缺乏理论支撑的空泛拳架乏善可陈,没有吸引力和竞争力[10]。
3。3老弱与后继乏人是困扰拳种传承的两大魔咒
拳种融入了传承人群体的超人才智,传承人是武术文化薪火相传“接力赛”的当代“执棒者”。然而,老弱与后继乏人正困扰着拳种的传续。中国已进入老龄化社会,武术传习群体亦不可能幸免。同时,武术作为一门艺业,其系统掌握需要传人倾其一生孜孜以求方得正果,因此但凡在某一拳种习练群落中有一定名望者多年事已高。勿论80年代初挖整时期各地区70岁以上老拳师多已驾鹤西去,且据研究者统计,2006年第一批山东省武术非遗评审的11个拳种代表性传承人年龄亦大都在60岁以上[11],全国情况大致如此。这些代表性传承人仅指通过非遗程序遴选出的拳种传人,而这些传承人的师辈则或老或病或已故去。进入快车道的中国社会,人们正甩开乡土、传统与厚重而奔向城市、现代与快捷,大批青少年或青睐于简单、标准、即时的快餐式的西来体育项目乃至近邻武技或完全湮没于物欲的洪流,导致传统武术拳种的传承人队伍愈发瘦小。
4基于拳种为单位的武术传承的若干思考
4。1在武术普及与推广过程中强调拳种意识
置身全球化的今天,武术如果要避免被湮没的危险、葆有武术文化的多样性,必须加强拳种意识。中国武术拳种众多、流派纷呈,如能将“涓涓细流”的拳种统合起来必将形成武术“海纳百川”的宏阔。以拳种为单位的标准化是武术普及与推广、走向世界的必然,也是整合武术资源、彰显武术文化个性的必由之路。这里的“标准化”依据不同发展需求而具有多维意指,不仅有少部分拳种为先行国际化而走向“竞技化”,而更多的是为满足社会需求而对拳种的初步规范,如倾向于健身养生的诸式简化太极拳,适应产业化而规范的少林拳,为适应学校武术教育而正在试验的武术段位制系列教程等,同时还应关注于拳种文化个性的发掘与梳理。本体技术文化与相关文化的缺失将不仅使拳种个性模糊、技术苍白,而且难以葆有强劲吸引力和保证绵续不绝的传承。
4。2传承人的保护与培养是拳种传承的关键
文化遗产保护专家冯骥才先生指出:“中华大地的民间文化就是凭仗着千千万万,无以数计的传承人的传衍。它们像无数雨丝般的线索,如果其中一条线索断了,一种文化随即消失;如果它们大批地中断,就会大片地消亡”[12]。传承是拳种的生存特点,“传承人是传统武术延续和发展的中坚力量”[13],传承人保护与培养即是对拳种原动力的维护。
4。2。1“以人为本”的拳种传承人保护
这里的“保护”有二层意指,一为看护传承人并抢救其肩载的技艺,二是将激励政策落实到个人以激发积极性。拳种杰出与代表性传承人多年事已高,或弱或病者不在少数,对其生命呵护成为保护的第一要务。同时,要寻找一切机会、利用一切手段抢救传承人的艺业。扶持经费的拨付代表着政府对武术遗产的一种姿态,无关数目大小。但非遗经费应直接拨付给“名副其实,确在传艺”的传承人本人,惟其如此才能充分调动传承人的积极性,营造同一拳种传人相互砥砺、互勉共进的积极传承氛围。除资金扶持外,激励还包括对传承人的人性关怀等,这方面浙江省实施的“三个必报”(突发事件、大病或逝世、有重要艺术成果),“五个必访”[14](家庭困难、大病或逝世、收徒传艺、有重要艺术活动、有突发事件)的代表性传承人访问和报告制度,给诸拳种传承人保护提供了有益借鉴。
4。2。2拳种传承人培养路径一探
在保护的基础上进一步培养各拳种传承人,是武术非遗永续传承的长远之策,可从民间师承、专门教育领域和普通学校武术教育机构三条路径予以实施。
民间师承是中国武术绵延不绝的主要传承方式之一,即使在今天仍为多数拳种所遵循。这种以“家庭为本位,血缘为纽带”的模拟“父子”契约关系的师徒传承,一方面师傅有责任、动力为光大本拳派而倾囊授艺,另一方面徒弟渴望继承师傅的衣钵,愿为繁荣本拳派而献身。“自正自制”的传统有利于拳种的更好延续。同时,师徒传承是一个功套相兼、打练集合的循序渐进的拳种授业过程,有利于拳种技术风格的本真续传和该拳种继续丰富和壮大。师徒相承的传艺者多为名家名手,受艺之人多为该拳传人中的佼佼者,因此应鼓励民间拳种的师徒传承,并明确保护和奖励办法。同时还应明确师徒双方的责任和义务,并对该拳种传袭方式的历史沉疴予以预防和清除。
武术的专门教育领域包括各级体育主管部门属下的运动技术学院(体工队)武术运动队、高等院校武术院系和武术职业学校(含职业武术馆校)[15]。这一领域汇聚了各级武术名家,其科研、技术水平引领着全国武术发展走向,将各拳种传人培养纳入该领域将具有极强的导向作用。一方面,上述领域可以成为所在地域非遗武术拳种的传承基地,如成都体育学院已成为四川武术遗产的传承基地、山东宋江武校是大洪拳的传承基地等。另一方面,该领域在选拔运动员、招生时应为各拳种传人网开一面,使各拳种传人也能跻身竞赛和获得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应从政策、课程设置上鼓励和引导专业运动队二三线运动员、部分学校武术专项生转攻或选修传统武术拳种,充实各拳种传人队伍。
普通学校武术教育应积极引入拳种。普通学校包括广大中小学、中等职业学校和除设有武术院系的普通高校,在这些学校中大部没有开设武术课。纵使开设武术课也是挂靠在体育课“盛名”之下,武术的民族传统体育特色被湮没;教授的内容多为简化和降低难度的竞技武术套路,丰富多彩、风格异趣的众多拳种仍徘徊于校门之外;多关注于武术技术的“临摹”而忽视其文化意涵的传播。而拳种进校园可以弥合当前学校武术教育的上述诸多尴尬。有学者强调:“只有强化拳种意识,未来的中国武术教育才会有血有肉,才会生机盎然,才会实现传承民族文化、弘扬民族精神的根本目的”[16]。普通学校武术教育虽不能直接培养拳种传人,但在集中大部分学龄青少年的这些学校中增授拳种,无异于在进行“隐性”拳种传人的普及性培养,至少将来他们可能成为武术发展的助威者。
4。3拳种生存“场域”的构筑与调适是其“活传”的必由之路
法国社会学家布迪厄指出:“一个场域可以被定义为在各种位置之间存在的客观关系的一个网络,或一个构架”[17]。场域可理解为拳种生存的外环境,如“水之于鱼”,拳种传承必须在与惯习、地理、时代等场域的交互换易中获得新生。
4。3。1“场域——惯习”:拳种延续形态的复兴与维护
在布氏看来,惯习是历史性的沉积于个人和群体的共同记忆中并为其所享用,没有脱离场域的惯习。武术在传承过程中与不同场域交互濡染,内化为人们的一种惯习,如对庙会、戏曲中武术内容的期待,师徒传承与门派观念,及对武术神秘性的寻绎与笃守等。
戏曲与庙会。由于历史的原因,武术为生存而流入戏曲、庙会等艺术与民俗场域中。武术与戏曲的结合可追溯至汉朝的《东海黄公》,元代禁武使大量武术内容借助元曲而延续下来,至今武行已成为诸多戏曲种类不可或缺的行当。今天,京剧武打戏《三岔口》成为耳熟能详的经典剧目,亦涌现出了如杨小楼、盖叫天等精于某一拳技的戏曲名家。在人们的意识中,戏曲已是唱、念、做、打兼具的艺术。武术与庙会相结合可稽考至成书于明代的《水浒传》,书中载有“燕青智扑擎天柱任原”的泰山庙会打擂。至清末,反帝反封建思潮涌动,为避开清廷耳目,各教派、结社武人借助庙会演练武艺以集结力量。当前开封的中原文化庙会、菏泽的牡丹花会等皆为素有传统的“武”庙会,以所在地域为主的各拳派武术人都会登台献艺、切磋交流。戏曲、庙会期间养成了人们演武、观武的惯习,对上述武术存在不同场域的复兴与维护即是对拳种生存环境的养护。
师徒传承与门派观念。“场域是一个由各种客观的社会关系交织而成的空间;人们生活在场域中,就是生活在关系中,只有从关系的角度才能把握一个人在场域中的各种行动、策略和惯习”[18]。师徒传承的拳种延续方式是二千多年的封建宗法观念在武术场域中的折射,形成了拳种本门内正宗与庶出的判分,以及拳种门派间相轻相斥的抵牾惯习(陋习)。“艺不轻传”与“真艺难求”成为师徒传承双方历来的惯习,亦是传承的悖论,师傅慎传艺、徒弟对业师及所受之艺的敬畏无疑有助于拳种的本真传承,但几近人身依附的师徒关系是需要扬弃的。适当的门派意识有助于互勉互励、激发创造力,膨胀不羁的门派观念只能使拳种发展固步自封、濒于偏狭。
神秘感是各拳种的美丽外衣。提起武术,人们马上想到少林的达摩祖师、武当真人张三丰,会武术的人应该可以“飞檐走壁”、“隔空打物”,这是人们对武术的一种美好的理想化惯性认识和期待。“尊祖是宗法制的一大特色”[19],是农耕社会尊重知识积累的一种普遍习俗和心理,师祖对拳种而言是一个鲜明的标识,具有统摄弟子虔诚皈依本门、刻苦练功的象征意义。各拳种都有本门的“神功绝技”,也是弟子翘首以待的至宝,哪怕穷其一生却并未达到也仍然坚信不疑。所谓“秘不示人”的绝技很多时候是一种审美意境下的描述,但这又恰是中国文化重意象、内观体悟的反照。各拳种将其创始人、技术等某一方面近似“神话”的夸大,有利于吸引更多的人习练该拳、丰富拳种的人文因子,从这个角度而言,对武术神秘(或神秘武术)的惯性认识需要维护而不是极力去破除,但应芟除如烧香、磕头及以损害人体健康为代价的不切实际的练功方法等糟粕和杂质。
4。3。2“场域——地域”:拳种诞育环境的维护、调适与构建
武术文化由于诞育地自然人文环境差异而尤显绮丽多姿。拳种流派无不产生在特定的地域文化圈中,如嵩岳佛教文化圈中的少林武术,鲁西水浒文化圈中的梁山武术等。其间的拳种流派又无不浸染着鲜明的地域文化因子:少林武术将大量的佛教用语、人物名称、形象、教义、佛医融摄进来,形成了拳禅合一、武医兼修的特色[20];武松脱铐拳、李逵斧等梁山武术具有浓郁的水浒文化意味等。因此,拳种的传承应特别注意其置身的地域自然与人文场域特色。首先,应注意对拳种传承文化空间及生态地域的保护,如河南温县陈家沟作为太极拳发祥地的民居聚落及其所蕴含的合理的生活方式、传统民俗,孕育湖南新宁岩鹰拳的莨山丹霞地貌等。其次,传承过程中要保持拳种自身特色,如少数民族武术的民族服饰、配乐、舞武合一的特点,船拳要体现适宜吴越水乡船头搏斗“以身为轴”的技术特点等。第三,注意场域变化后拳种的自我调适,如闽粤拳术在进学校、流传它域的过程中需将特殊的方言和思维方式及时普通化和易解化。第四,可以中州、巴蜀、吴越等历史沿承的文化区域为单位制定区域性保护与传承条例,实施特色拳种文化旅游、拳种进校园、筹建地域武术拳种博物馆等发展策略。
4。3。3“场域——时域”:拳种的与时俱进
负载“同化”意识形态的全球化浪潮正拍击着武术生存的时代场域,以传统拳种为素材的标准化、同一化的竞技武术迎合了竞技体育文化的口味,因此率先走向了国际化。一方面,武术发展需要标准化,这是时代环境使然,众多拳种应在保持本真的前提下逐渐规范化、简明化,以应时之变、世之需。另一方面,全球化又是一把“双刃剑”,按照竞技体育共性模式雕琢后的武术个性正在黯淡。共性寓于个性之中,文化多样性是国际文明对话的基础。因此,拳种在“入世”的同时,应极力保持其中国文化浸润下的完整技理体系与民族传统体育文化个性,这也是武术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初衷。信息化社会正在消解传统拳种形成的农耕社会相对封闭的生存土壤,“法治社会代替宗法社会、技击功能向健身的更迭、科学理性对神秘的破解、西来强势体育的挤压”[21]等迫使传统武术拳种必须进入新一轮发展的“涅槃”。置身这个日新月异、强调交流的社会,夜郎自大、敝帚自珍只能归于沉寂而后消亡。非遗工程的实施无疑为众多优秀拳种构筑了一座巨大的原生态“基因库”。武术遗产基因库的建立不是“蓄”一潭死水,“收藏武术基因”是为了“激活传统魅力”,走“活态”传承的可持续发展之路。近年来以拳种为竞赛单元的武林大会、与演艺和旅游相结合的少林武术、以寻根谒祖为纽带的河北永年太极拳年会等均为拳种的“活传”提供了范式和思路。
5结语
中国武术“博大精深”的苍穹因熠熠生辉的拳种之星的装点而愈加浩淼旷美。拳种是构成武术的基本因子,以拳种为武术文化保护与传衍的切入点是对武术之树根系的培育。武术作为中国传统文化浇灌的一枝民族体育之花,必然与生俱来承袭了中国的文化精神和历史积淀,针对拳种自身的个性及当前传承过程中的诸多尴尬都需要以拳种为传承单位。在武术传承过程中首先要在基础性、大众化的普及与推广过程中树立拳种意识。拳种本真与完整的递传必须关注于传承人的保护和培养。拳种的“活传”是非遗保护的终极目标,而包括“惯习”、“地域”及“时域”的拳种生存场域的维护、构筑与调适是关键。置身全球化的侵浸之下,武术文化的传承是民族文化复兴的必然,是把握国际体育文化话语权的内在要求,而拳种的传承是延续武术“基因”、张扬武术文化个性、突出武术文化多样性的必由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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