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飘飘
2012-04-29闫岩
闫岩
这天中午刚过,经常在门口拣瓶子的残疾妇女就赖在我家门口不走了,她手里拿一个破袋子坐在墙边痴痴地看店口几个小女孩在跳皮筋,我女儿也在其中。
这看起来的确影响我的店容,我想赶她走却张不开口。一段时间后,她竟然跑到我店里来,指手画脚对我说着什么。我顿时明白,她不但腿有毛病,还是个哑巴。她指着外面的孩子们冲我咿呀,我听不懂,于是不停地摇头。她也有些急,指了一下外面,又在自己的头上比划了两下。我总算有点明白了,她在指那个叫露露的小女孩,只有露露扎着两个长辫子。
露露和我女儿同岁,她父母是农民工,来城里才半年多,租住在我店附近的地下室。不过露露是个阳光的孩子,我女儿总爱和她一起玩儿,还把零食分给她吃。露露家的条件一般,却很爱美,长长的头发总是扎的高高,还别着两个蝴蝶结,玩儿时两个辫子晃来晃去,看起来调皮又可爱。
我问哑巴女人,你说的是不是那个扎长辫子的女孩子?她笑着点点头,然后指了一下货架上的洗发水。我问她要买洗发水吗,她点了点头,又突然摇头。我不明白她干什么,就把那瓶最低档的洗发水给了她。她接过后,从破袋子里拿出一个矿泉水瓶拧开,竟然把这瓶洗发水都倒进了瓶子里。这时我明白了,她的精神有问题,所以就随她,反正这瓶洗发水又不值几个钱。她倒完后,又从破袋子里拿出一瓶飘柔洗发水,我看着还是正品。她拧开那瓶飘柔,把里面的洗发水倒进了刚才腾出来的空瓶里面,拧上盖子递向我。我被她搞糊涂了,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她就把破袋子放下,把洗发水放柜台上,用两只手给我打哑语,她指着柜台上的洗发水,伸出一只手,努力地说:“五——元,卖——她。”指着洗发水她又指了一下露露。
我想去把露露叫过来,问她认识这个女人不。她拽住了我,迅速抓起柜台上的一支笔在手上写:“不要叫她。”原来她还识字。于是我问她:“你想干什么吧,写出来。”我拿了一张纸给她。她一笔一画地写起来:“她再来mai洗发水,五元把这ping mai她。”这几个字,她写了很久,还有拼音。我懂了,她说露露要是再来卖洗发水,让我五元钱把这瓶洗发水卖给她。我问她是不是?她笑着点了点头,又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千万不要gao su她,求你。”
我断定这个女人精神没问题,是她背后定藏着什么故事,对于一个文学爱好者的我来说,我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后来,我尾随她到了她的住处,一个桥洞里。她发现了我,一脸的疑惑。我直接说,我想听你和露露的故事。她钻进屋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板凳让我坐,还拿出一张纸和笔开始给我讲。大概她已憋闷很久了,诉说欲望很浓,一直给我讲了有四个多钟头。她能说的说,能比划的比划,再不能的,就写出来,不会写的就用拼音。就这样,我大概知道了她的故事。
她是露露的亲生母亲。她以前不是哑巴,还曾读过书。因为腿残疾,她32岁才嫁给一个比她大很多岁的老光棍,可丈夫脾气不好,经常打她,在她怀孕期间也不放过她。她忍无可忍了,在一次丈夫掐住她脖子时,她随手抄起一把水果刀,一失手把他杀死了,她的嗓子也是那时坏的。她被判了刑,在监狱里生下女儿后,孩子送到弟弟家抚养,弟媳不愿养还把孩子卖了,她是经过千辛万苦才知道女儿的下落找到这里的。
我告诉她可以告她的弟媳,把女儿要回来。她摇头对我说,她没能力养女儿,也给不了女儿幸福,能天天看到她就很安慰。她又讲到那瓶倒换过的洗发水,她说,她想看到女儿的长发柔顺飘逸,她希望以后在女儿不知道的情况下我能帮她,而且永远都不要告诉她。
我没有理由拒绝这样一位母亲,我含泪说道,我一定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