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九首
2012-04-29双面天使
双面天使
乌兰察布的午后
乌兰察布
陌生的名字覆盖着陌生的地方
被神灵召唤的人
从远方来到了这里
中午,万物安于各自的位置
只有一条乡间土路不断向下午延伸
路边的树上乌鸦在窃窃私语
我想加入其中
“轰”的一声,乌鸦飞走了
把秘密留给了天空
把黑影留给了我
农田里的白色塑料薄膜
是阳光融化不了的雪
雪里有冰冷的火苗,也孕育早产的婴儿
在路的拐弯处,起风了
遗忘已久的往事又一次迷住了我的双眼
那些远去的青春,失去的爱,无望的等待
在时间的荒原上摇曳而来
午后两点,车过潮白河大桥
午后两点,从远处看
一辆公交车像一只甲虫
蠕动在潮白河大桥上
坐在车里的人比甲虫还小
一只飞过的鹰在地面上留下剪刀状的阴影
桥从虚无中出现并把过去与未来连为一体
桥下堆积着的陈年往事
在有水的季节里抽丝发芽
并渐渐高出桥面
期待经过的人第二次收割
在白庙检查站
我是一个没有族谱的外乡人
并被告之脑后长了反骨
对不起,在晚年
我要以这块反骨为镜
照亮我回乡的路
虽然这条路上已经没有我熟悉的路标
雪后有雾
雪停了,空中有白色的结晶
在我们看与不看、想与不想之间
生成、毁灭
活着的长出了翅膀
随风飞向了远方
前路漫漫啊,何不起舞在人间
雾像无根的花朵
开在任何事物表面
有人雾里看花
有人等待云开雾散
偶然与虚妄
今天下午,我突发奇想
天黑之前,要登上这座城市的制高点
想的次数多了
有云凭空生出
更多的云尾随其后
逡巡在我一个人的国
一个人的城
云中,我看见过往的时间呈灰色
软绵绵的,聚散不定
如我们当初相遇时
忽生忽灭的心语
已无踪迹可寻
一只鸟儿从天上掉了下来
我是说影子掉了下来
这次,又是只有我一个人看见
莫名颤抖
下午两点
一棵树莫名地颤抖了一下
天上没有风,没有雨
地上也没有人的风言风语
我隐约听到了电锯的轰鸣声
顺着声音走过去看了看
没有电锯,只有声音空转,空转……
下午,在东单换乘地铁
下午,在东单换乘地铁
上车的总比下车的多
有一瞬间
我看见站台上所有的人都弯下腰来
有的在拣寻,有的在遗弃
回音壁
多年以后我走出地铁
又一次站在天坛的回音壁前
谛听命运从远方传来的回声
粗糙,薄凉,略染白霜
仿佛一个游子的灵魂晚年重回故里
我身在其中,又置身其外
拨不动其中的一根丝弦
时至正午,地上的每一个影子都不偏不倚
当年我孟浪的笑声
一半被阳光蒸发为云
一半被后来者踩进每一个脚印里
回音壁前,我静默不语
爱已不再需要墙壁的印证和反射
墙外充斥着古往今来的各种呐喊声
我在如潮的涛声里寻找一艘可以靠岸的船
天上一朵不安分的云正在形成
习 惯
中年以后习惯了低头走路
关注蚊穴和蚁族
承认万有引力
做人有时不如做飞禽
习惯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你想起
然后再忘记
习惯了对万物不再伸出索取的手
少吃,减肥,作一个素食主义者
习惯了与体内的疾病和平相处
把它看作一个中性的人
不做朋友,亦不做敌人
习惯了生与死是一个硬币的两面
图案不同,价值相等
醒时住在正面,睡时附在反面
铁,遥远的云烟
黎明时分
街道上传来铁皮颤抖的心跳
单薄,清脆
有别一切沉重凝滞的事物
这声音沿着慢车道逶迤而至
让人想起了黑白年代的有轨电车
节奏缓慢,平稳安全
月光下,寒风中
我学会了在电线的抖动中
猜测对面车来的距离
我相信只要找到被拆除的铁轨
就能回到过去的年代
我会在一辆无人驾驶的车上
遇见我的妈妈
并踩上一脚刹车
让世界所有的铁瞬间化成一股云烟
天上只剩下海水一样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