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伴郎
2012-04-29
上周六早上7点,闹钟响起,扛着宿醉的倦意起了床,洗澡、抓头发、喷香水,还把衬衣一直扣到喉结下方那一颗扣子。如此慎重打扮,不是要去相亲,而是当伴郎。
那天结婚的是我高中时期的老同桌。嗯,高中在理科实验班,女生是稀缺生物,唱起《同桌的你》来,眼前只能浮现出一张张好基友的脸,唱到“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这句时,忍不住反了一下胃,丝毫没有情愫懵懂的共鸣。
这已经是我第五次当伴郎了。江湖上只有传言,女生当三次伴娘就嫁不出去,可对于男生,始终没有出台保护措施,告诉我最多只能当几次伴郎。偏偏又长了一张伴郎脸,看起来还算能张罗,再加上丝毫和威武雄壮扯不上关系,不至于抢了新郎的风采。更何况,现在的人长得都比较着急,一般男生到了我这个年纪,往那儿一站,哪里分得出来谁结婚谁没结婚,说他们离了三次婚我都信。于是,像我这样瞟一眼就还看得出是“小儿子伢”的,简直是最佳伴郎人选啊。
第一次当伴郎时,其实还挺兴奋的,兴奋到好像是要去柯达影院领奥斯卡最佳男配角的小金人,而且还不用准备领奖词,心想,只需要打扮帅气一点,照张超有范儿的合影,就行了吧。
我的兴奋应该不难理解,你要知道,在英文中,伴郎就是“best man”,直译过来是“最好的男人”,而且国外的电影中,如果准新郎告诉某位挚友,说:“我想邀请你当我的伴郎。”那挚友一定会兴奋地回答说:“真的么?太好了!我一直在等你说这句话,生怕你不邀请我。”更不用提之前大热的美国电影《伴娘》了,那些个老姐姐,为了争当第一伴娘,都拿出了比《甄嬛传》还《宫心计》的斗法本领。所以一直以来,在我心中,伴郎这个身份,不仅是一场神圣婚礼的参与者,更是对于友情、信任的至高象征。
可偏偏不巧,当我起个大早西装革履地陪新郎去迎亲,见到新郎时傻了眼:人家穿的一身中式唐装,新娘穿的也是一种类似汉服的东西。当时真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尼玛啊,这不坑爹吗,说好的白色婚纱呢?
还好,现在多数中国人的婚礼都比较混搭,中式的抢亲习俗搭配法式的甜蜜湿吻,西方的证婚仪式搭着中式的宴请酒席,这厢刚倒满了香槟塔,那厢又只见新郎新娘拿着白酒杯和宾客敬酒——当然,白酒杯里装的还是白开水。连闹洞房这么喜庆的环节,都被转移成为了在饭桌上灌新郎、整新娘,吃香蕉、滚鸡蛋这些都成了保留节目,一个比一个重口味,节操洒了一地。
当了伴郎才知道,其实就是个体力劳动者,迎亲的路上抱着捧花,刚刚抱热了就得送给新娘,到末了新娘还把我一路辛苦抱来的捧花丢给伴娘。最尴尬的就是有些新娘块头偏大了一点,新郎如果抱不动,伴郎还要悄悄伸一只手完成整个托举的动作——这是个技术活儿,一方面不能托歪了位置怕吃了新娘豆腐,一方面还不能闯入镜头,搀和别人终身仅此一次的影像画面,手和胳膊要出力于无形之间。
电影《宿醉》里的屌丝伴郎团,借着老友结婚的机会,从拉斯维加斯一路狂欢到曼谷,若要写起伴郎回忆录来,人家的日记里都是钢管舞、艳遇、烂醉,可是在中国,新郎要是胆敢在婚礼前夜跟兄弟们出去享受声色犬马的单身party,第二天即使买再大的钻戒,新娘也不会答应嫁吧——哪怕新娘答应了,丈母娘也不会答应。
最可怕的环节,就是闯过层层关卡去迎新娘了,好不容易从三姑六婆的围追堵截下,用各种红包杀出一条血路来到新娘的闺房前,就势必要拿出一点才艺博取新娘的欢心。每当这个时候,新娘和伴娘团都好像是春晚的导演,什么荤招都想得出,恨不得把婚前婚后受的气一次性报复完,唱几首肉麻的歌是在所难免了,只要不分为合唱、独唱、对唱,还算好应付。闺门打开,往往只见新娘端坐床上,派身后伴娘们用一副容嬷嬷的腔调说,跳个舞吧。上周当伴郎的时候,那伴娘还挺与时俱进,上来就要新郎和伴郎一起跳《江南style》……这还不是最离谱的,曾经当伴郎还跟着跳过《舞娘》呢,亲爱的新娘朋友们,你们当真想嫁给一个跳《舞娘》的男人么?
一般来说,新人们到了婚宴环节才正式从迷茫中走入紧张的情绪,尤其是新娘,她们最担心的并不是哪位宾客能不能来,或者大家吃得好不好,而是害怕自己在仪式上太激动哭花了妆,到最后出来的照片不好看。
其实从求婚、订婚、领证到迎亲一路走来,再多百感交集的眼泪也都流差不多了吧,又不是倪萍阿姨,真心不用每一次知道自己要结婚了都哭哭啼啼的。你们是第一次结婚,我可是超级专业资深的伴郎呢。这时候我会悄悄告诉新娘:今天收到的礼金已经超过了N多万,一会儿上了台,想想宴席之后回家就能数钱了,想到钱,就哭不出来了。这招虽损,倒挺实用的,分享给大家。
在美好的清点礼金的环节到来之前,伴郎的工作就圆满结束了,把爱做的事留给新人,自己找个小酒吧喝上两杯。
其实每次当完伴郎,心里都难免掠过一阵苍凉,这一整天的祝福、礼花、眼泪、喜悦,都好像与自己有关,又好像与自己无关。但仔细想想,还是和自己有关的。这条“最佳伴郎”的路,还得走上几年吧,至少以后吹起牛皮来,我可以豪迈地说:“我接过的新娘,比你谈过的恋爱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