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口码头
2012-04-29
汉口是“三镇”中的“幺儿子”,“出生”最晚却最有名气,使我们议论近代武汉时,常常以它为基准。
议论了这么多时的武汉,也该给它一个概括了。它是工业城市?商业城市?抑或是有人说的,码头城市?
汉口在历史上有许多荣耀,我们并不难从中找到概括它的要点:“天下四聚”之一;“四大名镇”之首;“四大金融中心”的老二。
“四聚”的“聚”字指什么?问过专家,说是指物资聚散地,只有买卖兴隆之地,才当得起这一“聚”字。
在“四大名镇”中,汉口与另外三个镇不同,朱仙镇、景德镇、佛山镇都是以手工业为支柱,汉口却是个商业镇,一个做生意的地方。
“四大金融中心”,金融支撑的是什么?支撑的主要是商业,上海、汉口、广州、天津这四大金融中心,同时也是商业中心。
有一句民谚叫“货到汉口活”,可用作概括汉口的点睛之笔。汉口竹枝词里的一句,更可以为它作一个最通俗的注脚:“九分商贾一分民”。
“九分商贾一分民”,非常像前些年的民谣:“十亿人民九亿商,还在一亿在开张”。“九分商贾”,不是个商业城、生意城是什么!
所以,说武汉是商业城,靠谱。说它是肩挑中西部的商业都会、商业中心,更靠谱。
一个商业都会,应该具备这些要素:1.足够吞吐力的码头;2.足够储存能力的仓储;3.服务周到的金融体系;4.各种形式的中介;5.成体系的商店和名店;6.拾遗补缺的小贩;7.有一定制衡能力的商业组织;8.成文或不成文的规矩。
首先说码头。
汉口因水而兴,一说到码头就让人想到汉水、长江边上那些“水码头”:硚口码头、杨家河码头、万安巷码头、小新码头、利济路码头、永宁巷、沈家庙、流通巷、四官殿、王家巷、招商局、苗家码头、太古……拣记得起来的数一数,就知道汉口竹枝词所说的“二十里长街八码头”远远没说够,汉口码头之密集,使汉口当得起“大码头”的美号。
汉口的“码头阵”是历史形成的,因此从河流的走向可以找到汉口码头发展的走向:越近上游,越接近农耕时代;越“朝下走”,越接近当下生活。
硚口和它左近的汉水码头,就是粮食、油料、牲猪、牛羊、禽蛋等农产品进出的地方。与之对应的是集中于这一带的牲猪宰坊、牛羊肉作坊、禽蛋市场、粮食行以及汉水对岸的一些碾米、榨油作坊。
硚口一带酿酒的“糟坊”密集,也因为这里是农产品集散地。
汉口兴旺,盐商涌入,其经济实力,有汉正街“淮盐巷”大片房子和“淮盐公所”这个机构可作佐证。而硚口一带的码头,自然少不了盐的吞吐和储存。
硚口以下,汉昌肥皂厂专用码头、大王庙发电厂码头、万安巷和永宁巷“洋船”码头,留下的是汉口开埠后,中国有志之士追赶西方的足迹。
汉口开埠后,西方列强和日本利用他们的航运优势,在长江边开辟了太古、怡和、日清这些公司的专用码头。为了“挽回利权”,中国政府和民间组织的招商局、三北、宁绍和民生等公司也在江岸边设码头建堆栈,拉开了架势。于是过了汉水入江处的集家嘴以后,沿长江的大小码头便有了现代的意味。宽跳板,大趸船,货物起落以吨计,客人上下以百数;客运是客运的码头,货运是货运路数。货运码头虽然没有今天的机械操作甚至电脑操作,但其调度指挥的法度却可以令几十号上百号人整齐动作如一人。
随着码头的发展,码头上的生物链就自然成形了,一个个链环,环环相扣,才能有码头上不息的号子,有不断的客流货流。这环环相扣的“扣”,就是各个部位上的“头佬”。年深日久,有些行当的头佬还是世袭的。如“缭包”这个工种的头佬,听上去只是为运转粮食缝缝麻袋什么的,殊不知它的头佬手下有少则四五人,多则二三十号人的队伍。货船到处,头佬靠他的人脉争到转运的差事,手下人就装的装袋,缝的缝包,扛的扛运的运。一呼噜干完活,当天结算当天的力资。结算时头佬家摆了茶和烟,头佬说说骂骂哄哄,把一切分剖清白了,该给的一个不少。这样他才顾得住他一帮人。码头上的人把这叫做“一只手打,一只手摸,只许三下,不许打多”。可见规矩之外的人情有多大力量。
汉口码头面对着一个大世界,也支撑那个大世界。如今,汉口码头已进入“水陆空”全面运行的时代,它会在新形式中形成新的生物链,但其人与人该有的关心关注尊重和制衡却是必须有,不能更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