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色幻化的斑斓
2012-04-29天疆
天疆
都说滇境是一个七彩世界,在我看来,云岭之南更像是一个本色的源头。如此丰富的色彩,一定是本色演化出的色彩。
其实,从西北的新疆到云南,直线距离应该很近,但是陆路的艰险不是谁人都能任意抵达。昆仑巍峨,青藏高原险峻,它们像一道生命的莽原,阻挡着北人南下的步伐,千百年来,考验着历史,也考验了每个人的身体极限和勇气。所以,很少听说有旅行探险者去走那一段穿越滇新的陆路旅程。没有理由,更谈不上什么大的境界,只是生活偶尔冒出的一点念想,就被那些日常琐碎的生活很快地浇灭。而今真正来到此地,却是很多年后的事情。随着常人的步辙,弯过大半个中国的版图,从江城来到这里。
去过了,感受了热烈,也体验了色彩斑斓,回头探望,我更想梳理一下本真的云南。
我的行程东西贯穿在宽阔的山谷之间,虽是七月暑天,与江城的火炉炙烤相比,这里俨然是两重天地。有善辩者归纳:“江城是春如四季,云南却是四季如春。”这话一点不假。是说江城没有春季,更多的恐怕是说江城的春季太短暂,让人不易察觉,怪不得学校要选择这个季节来云南旅游呢。一处避暑胜地,像是进入了温润的天国。运游在头顶,也许是在印度洋的上空形成,大洋的风吹着,湿漉漉地跑着,跑着,就来到了这里,站成了无数个千姿百态的画轴。白的是云,蓝的是天,没有风的日子,苍山总跟随我左右,走也走不完似的。云在山顶成帽,罩着山,罩着水,也罩着我们行进的车盖,就像那些民族服饰头上盘绕的宽帽,别具一格,甚是风流。
我的感觉,滇境该是西高东低的过渡阶梯,从昆明出发,山,越走越高;路,越爬越险;跃上雪岭八百旋,这话真不是随口杜撰。去过一些地方,云也算见得不少,如影随形跟随我左右,恐怕非云南莫属。厚厚的,浓浓的,一眨眼,仿佛就能翻出城头变幻大王旗的姿态,让人总能生出无尽的幻想。刚才还日光朗照,忽而,一片乌云飘飘悠悠就挂在了头顶。刹那间,车就蒙在了雨中。而远处,阳光还在与庄稼对话,情在阳光里,调侃也在我车窗的滴滴雨珠中无意地生成。
记得元朝当年灭宋时,大军被阻挡在宽阔的长江边上,天险阻挡了高原游牧民族南征的步伐。不知是谁给蒙古人献策,走四川进滇境,那里部落散居,一旦得到了云南,就可操南宋的后路,长驱直捣江南沿海的腹地。后来蒙古人果真这样做了。发一支精锐轻骑,先取云南,最后灭了宋朝。随后的历史,在云南,至今还留着蒙古的一支后裔。看来,谁到这里,都会流连忘返,乐不思蜀。这只是后话。再看看彝族和纳西族人,据说也都是从河套祖地迁徙而来。虽然走不进青藏高原,却沿着四川的地理阶梯边缘绕道而来。这一来,就把个家族带到了北回归线的地界,难怪这里有众多的民族。如今,远祖传承的血脉,都融化在中华的根脉里,隐在了历史的扉页中了。
以后的路,长长短短,走走停停,绿始终披挂在山脚田垄,与北方简直不能相比。难怪是花的国度,绿的原野,找不到冬季,这大概是与北方最大的区别。总有一种熟透的感觉,这得归结于亚热带的山岭,亚热带的雨林。滇藏公路横贯滇境,山在左右跟随,俨然是我的卫兵,忠实地一路护卫我前进。东与西,我在走向高原,走向天路,这是一种跨越,中国地形层级的自然抬升。那些巍峨的群山落落大方,摆出一副俨然不可侵犯的姿态,明晰地展现在我眼前。两天的路途,滇池,金沙江峡谷,直至香格里拉,扑面而来的是圣洁的雪山,找不到俗世的污点。
初去,众多的民族实难辨认,白族,纳西族,黎族……我简直眼花缭乱,辨不出子午寅丑。当有人指给我白族,我认定这该是他们本真的色彩。一个村庄,就是一个自然的段落,山,水,树木,农田,调理得停停当当。歌是林间的鸟鸣婉转,服饰斑斓多彩,而底色始终如一,都是白云的子民。白色也就成为白族的偏爱。在大理行走,白族男子身着传统服装,头缠白色或蓝色的包头,身着白色对襟衣和黑领褂,下穿白色长裤,肩挂绣着美丽图案的挂包。妇女身着白色上衣,外套黑色或紫色丝绒领褂,下着蓝色宽裤,腰系缀有绣花飘带的短围腰,足蹬绣花的“百节鞋”,臂环扭丝银镯,指带珐琅银戒指,耳坠银饰上衣右衽佩着银质的“三须”、“五须”。未婚姑娘把辫子和一根红绳结在一起,然后用一块五颜六色的手帕缠在头上,雪白的缨穗在头上飘飘洒洒,显出姑娘的妩媚。
白族的民居建筑独特,基调也是白色,住房多采取三房一照壁的格局。十分讲究门楼建筑和照壁、门窗的雕刻,白色山墙特有的彩画装饰醒目赏眼。门楼装饰,通常采用泥塑、木雕、彩画、 石刻、大理石屏花砖,与青砖等组成串角飞檐,很是和谐。花枋精巧,斗拱重叠,雄浑稳重,美观大方,体现了白族劳动人民的建筑才华和艺术创造力。喝着三道茶,聆听着三弦伴唱,载歌载舞的民俗风情,甜甜地溶入了浓郁沁心的普洱茶香里了。
众多的民族,这只是其一,亲亲和和,自在真纯中含纳,俨然一个太极的方阵。博爱与包容,中庸与佛界,体现在一个阴阳之道的八卦之中,调理有序,让我知道了边地包容不变的法则。本本真真,清清白白,龙的文脉渗透在深广的民族意识之中。可见,山远也是源自一流,善至若清,这方水土,动静如流,如歌,精细到了极致。
一路上,偶尔会有一种树木扑入我的眼帘,在绿涌波浪的山岗和谷地的怀抱里甚是夺目。白色的树叶,像是怀揣在红土地路兜里的白果。我说不上这种树的名称,叶硕大厚实,不像西北的沙枣叶,小得密密匝匝,但是两者的颜色却极其相似。生疏的物种留下一块块白色的空间,听导游介绍,方才弄清其身份,原来那是外来的物种,是远嫁而来的橡树。生长得健壮茂盛,看来外来的也能融入这片红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停当,从容。据说中原也引进过澳洲的橡树,由于纬度的不适,大都无疾而终,只有这里生长得郁郁葱葱。都说南樟北槐是通常树木的自然地理分布。而这澳洲的树种漂洋过海,也找到一方落脚的泥土,看来缘分不浅。海纳百川,包容万象,这就是云岭之南的胸怀。不拒任何一个来者,这就是融合的力量。俄尔,眼前有枝干砍断了顶尖的橡树从眼前闪过,打听缘由方才清楚,原来橡树叶是提炼油精的原料分,削去枝头,正是为了枝叶更好地生长,收获叶片,产生经济效益,利益使然。人为目的而种,树为落土而生,两相适宜,也就有了存在的道理。
一路走来,风采依依,色彩深刻,这都源于南陲边境。南来印度洋的热风,东渡太平洋的雨水。找不到北上的出口,所以,总是久久地滞留在此地,盘玉龙而膜拜,近苍山而云集。留在滇池上的云朵,仿佛朵朵情侣,总是流连忘返。和蔼的风,暖暖的雨,不带更多的寒意,坐在车上就能感受“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这首贴切的诗句。走在旅程上,云就这样逍遥自在,信马由缰地荡荡悠悠聚在苍山的腰围,裙裾翩翩,缠绕成练,一份情结像是总也无法了断。我想,山的心思它一定揣摩得很透,构思大山的锦绣,为江山谋划立体的壮阔,这是它要研修的课题。如此,才能幻化出西双版纳,谋划出三江并流,要不然怎么那么多零星散落的民族,都汇聚在沟沟坡坡的绿色屏障里呢?夕阳下,晨曦中,我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而他们是这里的主人,用巧夺天工的双手绘就了艳丽色彩。如若不是,云挂彩,我怎么去体会白色所幻化出的七彩云南呢。其实,又岂止是云朵美丽,淳朴的民风,众多的民族,更是山川的骄傲,也是其他地域无法比拟的边地。浅尝辄止,更多的色彩仍在本色中深含。
好石出深山,南岭矿更多。玉器如此,大理石声名远播,有色金属之都更是名不虚传。它让我记住了这里更多的色彩。
众多民族最多的饰物应该是银饰品了。走进云南,就走进了银饰加工的世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银饰制作的能工巧匠,一件银饰就能折射一个家族的成熟心理。很多家庭,都有自己的加工作坊,轻男壮汉,一把小锤,“叮叮咚咚”,敲开了大山的世界,敲打的就是手艺。小到戒指,大到项链,灵巧的双手敲出了精美的银器图案,玲珑剔透,绝域一方。“当当……”声清脆悦耳,光彩耀眼夺目。纯真的本色,银光闪闪,幻化出无穷的绝活。这不知经过了多少代、多少人的传承和沿袭。我不得不承认,云南的少数民族是懂得生活的,只有衣食温饱的民族,才能更多地倾注于打扮自己生活的色彩,才会去追求精神层面的享受。中原的银元大都成为货币,过去都流通在市面上了,有多少能像这里的人们一样,痴迷地用在装饰上呢,如果没有追求,如果没有丰富的矿藏,人们又怎么会把银币拿来加工银饰呢?有色金属之都,金、银、铜、铝矿藏丰富,难怪众多的投资者,更青睐于今日股市的云铝股份、驰宏锌锗等云南的有色金属企业呢。
走进玉石、金银加工作坊,才知道那种天然的色彩。早年人们赋予这里的石材为大理石,真是实至名归。大理的石材质地洁白、透明,品种繁多,一件经过精细加工的大理石工艺品也都价值不菲,更别说玉器了。玉的集散地,从缅甸而来,再经过双手加工越发完美无缺。走进无数的作坊,这种感觉越发强烈,原材料加工工序让我看得更为真切,惜玉之心油然而生。我在想,不管是什么,只要有一副加工银器的绝活,都能化腐朽为神奇。这些物什一任工匠雕琢,就有模有样地成为大家经典。这真是彩云之南独一份的美誉了。
车行驶在路上,此刻,橡树白色的树叶在风中摇曳。来的多,也留得住,这是滇境最大的魅力。为伍,为伴,这么多的民族,这么丰富的物种,我的行程满满当当,我该满足。
“道是无情却有情”,接纳世界,包容让它走得更远,容纳才有了今日的七彩梦境,这就是云南的自然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