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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西昌城市空间形制及其特征

2012-04-29范瑛

民族学刊 2012年4期
关键词:城市空间西昌清代

[摘要]城市空间形制包括城市地域空间的外部整体形态与规模、以及内部空间构成与布局的形式与特征,它是城市发展程度、阶段与过程的空间反映,也是城市建设和发展的物质文化基础。分析清代四川民族地区宁远府城西昌的空间形制发现,其空间形制具有军事性、政治性、民族性和地域性特征,其代表了民族城市、山地城市、沿江城市空间发展的特征与模式,折射了清代四川民族地区城市空间发展的历史。相对于民族冲突导致的城市空间形制的限定、破坏和隔离,在清代的西昌,民族融合和交往所带来的空间扩张和发展才是根本性的、主流的。

[关键词]清代;西昌;城市空间;形制

中图分类号:C95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4-9391(2012)04-0069-08

基金项目: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在礼制与自然之间:清代四川城市空间形制研究”(项目编号:10YJC770023)、四川大学学科前沿与交叉创新研究一般项目(项目编号:SKX201017)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范瑛,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985工程第3期区域与历史创新基地副教授、博士。四川 成都 610064

清代四川西临西藏,南接云贵,境内居住着满族、蒙古族、回族、藏族、土家族、苗族、彝族、纳西族、壮族、布依族、傣族、白族和羌族等多个少数民族,是民族地区与汉族区域的过渡地带,具有重要的军事战略意义。清代是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尤重经营边疆,中央政府经营西南边疆的努力贯穿着清代四川历史的始终。伴随着平定边疆的战事和改土归流,一大批城市在四川民族地区建立和发展起来,奠定了近现代四川民族地区城市建置和分布的雏形。由于清代四川民族地区城市往往位于四川青藏高原与四川盆地之间的过渡地带,占民族交通要道,扼民族交往门户,因此在地形影响下呈现出山地、高原、河谷等不同类型城市独有的空间形制特征。同时,在空间文化和建筑风格方面,地方民族宗教文化的长期熏染,与来自中原的礼制文化的渗入和控制相互叠加,两者的矛盾、冲突、妥协和融合,构成了民族城市空间形制独有的特色与魅力。城市空间形制包括城市地域空间的外部整体形态与规模、以及内部空间构成与布局的形式与特征,它是城市发展程度、阶段与过程的空间反映,也是城市建设和发展的物质文化基础。

一、清代西昌行政建置与城市发展概况

清代四川宁远府治西昌,历史悠久。汉初为邛都国地,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开始置越嶲郡,辖十五县,属益州管辖,东汉因之。三国时期属蜀汉,晋太安二年(303)改属宁州,后复属益州。刘宋时还置邛都县。后周天和五年(570)置西宁州,后更名为严州。隋开皇六年(586)置越嶲县,并设为嶲州越雟郡治。唐武德元年(618)复改嶲州,三年(618)置总管府,后改为中督府,督羁縻十六州,属剑南道。太和五年(831)南诏攻陷嶲州,西昌陷于南诏,咸通中为蒙诏所据,立城曰建昌府。宋为羁縻州,仍属于大理。至元宪宗时才内附,至元十三年(1276)为建昌路总管府。明洪武十五年(1382)置建昌府,属四川布政使司,后废府改建昌卫。清康熙八年(1669)仍曰建昌卫,属建昌监理厅,置总兵镇之①。雍正六年(1728)裁卫改宁远府,领越嶲厅、会理州、西昌、盐源、冕宁三县,简称“宁五属”,西昌县为附郭首县②,并把建昌左所中前所礼州守衙并入为县治,而周围的昌州长官、威龙长官、晋济长官、河东长官、阿都长官也相继归属③。

西昌自古“在牦牛徼外,为若水之野,东连乌蒙,西距吐蕃,南接中庆,被邻西蜀”④,其地山叠岭深谷大,山川纵横,有直有曲,有分有合,为川西与民族地区交界地带,历史上与少数民族互相争夺,屡得屡失。元鼎初年(公元前116)地震,县“陷为汙泽”,六年(公元前111)且兰邛笮反叛。唐贞观二十二年(648)因征高丽而发民造船,当地民众苦于徭役反之,后逐为吐蕃所据⑤。至德二年(757),一度为吐蕃所占,贞元十三年(797)收复。太和五年(831),嶲州为彝族所破,次年迁州治于台登。至唐懿宗时属蒙诏,立建昌府,遂入南诏范围。宋代嶲州弃置化外,大渡河以南均为彝族所有。至元朝成宗时(1302),又收复嶲州,改称建昌路,总管府设建安州,即今西昌,领九州一县⑥。可见西昌地区长时间为吐蕃、南诏、大理所据,直至元代归附,此后才相对稳定。明代始在此建城,管理和教化于民。

西昌“虽为夷地,屡经陷没,然常额开道,地早通商”⑦。汉武帝时此地作为通商要道得到高度重视,为通西南夷始置越嶲郡,时售马诺驱,黎州互市。越嶲入唐成为嶲州州治所在,城市得到空前发展。贞观年间修建了工程浩大的清溪道,北通益州(今成都),南达姚州(今云南姚安)。一时间商贸发达,城市建设亦达到空前水平。可惜后被吐蕃、南诏攻陷,城市遭到空前浩劫,一蹶不振。大理管辖时期,与五代、北宋、南宋之间一直相安无扰,宁远城成为大理对内地贸易的主要口岸,和宋朝的成都府路、梓州路经济联系密切。出口货物以建昌马及药材为大宗,进口则多蜀锦、蜀布,市面通行宋钱钞。元代至元年间,自建安北到成都,南至昆明的川滇释路建成,建安城成为川滇主要通道的中心城镇,人口增加,城市也有扩展。此后历经明代持续发展,城市商业繁荣,“人烟辐辏货堆排,填满东西两道街”⑧。

清代时局相继稳定,西昌城内“士庶商旅云翠齐集,而县属东西两乡,生齿教繁,农隙负贩。由县境之北而炉城,而上下川南各乡镇,或由南行而滇之迤西,州邑村闾,足迹殆遍。虽不足列商人之林,而逐什一,历关市,犹之商也。若夫郡城都市,巨镇街场,列肆而居者,营业种类,盖亦多矣”。西昌商业以金为大宗,“当麻哈菜子地马头山各金厂畅旺时,城内大商,收买亦金,以广布白银为资本,吸收乡场镇市商所收零金,制成金叶,行销上海”;“金之外或辦丝成驮,运售云南大理,清代咸以生丝贸,……且以赤金为货品者,有时购辦于鈩城。此种商业,兼辦虫草贝母等品,运滇销售,此则商业之较大者”。⑨特别是清末,云南相继开五关,川南与云南贸易繁盛,金、生丝、盐业、烟草业、棉纱业等尤为繁盛。至“光绪三四年,因设立商会,始就城区清理商号,大别之为十帮。银钱帮,凡掉换金银,兑换金银者属之。布帮,贩卖布匹者属之。盐帮,运销土盐者属之。山货帮,收买山货者属之。药材帮,买卖生熟药材者属之。皮帮,分生皮、熟皮两业为一帮。杂货帮,经营丝棉及洋广货者属之。杉帮,本地产陈桥杉板交涉繁多特设一帮。西帮,陕帮购辦沙市布匹销宁属,营业正当买卖公允特设一帮。渝帮,由重购运棉丝至此收买山货药材营业最盛特设一帮。此清末之可纪者。”⑩

二、清代西昌城池建设与基本形制

西昌“东连乌蒙,西距吐蕃,南接中庆,毗邻西蜀”,“地据西南咽喉重要之处”,“捍蔽三州,咽喉六诏”(11),扼西南交通要道,从古邛都开始,即为西南丝绸之路上的中心城市,也是汉族与西南少数民族争夺的主要目标。故其建城历史固然悠久,然兵连祸结,数度兴废。

邛都置县后,历两汉、蜀、晋至南北朝,存在535年,城建于西汉太始年间,东汉献帝时为部族割据,城郭颓圮。蜀相诸葛亮南征收复,任张嶷为越嶲郡太守,郡治从侨寓的安上县(今屏山县)迂回,初筑土坞据守,南中平定始修缮城郭,恢复聚邑。汉城位置在今西昌城东南。(12)

越嶲入唐成为嶲州州治所在,自高祖至肃宗138年间,得到空前发展。城郭扩展到周长20里,面积达6000亩。东起姜坡,西至宁远河,南迄龙眼井,北止鹦哥岩,比后代城池宽广一倍有余。玄宗开元年间在城东、南、西修了新安、三阜、遏戎三座卫城。民间还陆续兴建了发蒙寺、白塔寺、景净寺、光福寺等大寺庙。嶲州城成为剑南道南部最大城市,军事、政治和交通中心,一振兴旺发达景象。然而此后被吐蕃、南诏攻陷,城市遭到空前浩劫,唐人笔记称“劫后州城,孑遗一塔”。[1]

大理宁远城建城情况,宋史仅有“羁縻于大理”五字。留下文物古迹只有一座建于城南的土主庙。元代永宁州城在建安城东一里,为宣慰司土官驻地,面积约150亩。[1]

明代建昌卫城位于怀远河(东河)和宁远河(西河)之间的向阳山坡,自西北斜向东南,展开成摺扇形,有“白扇扇金炉”之说(13)。初为土城,宣德二年(1427)筑以砖石,高三丈(14),周九里三分,计一千六百七十四丈,有四门,分别为“安定”、“建平”、“大通”、“宁远”,宁远门后封闭,又于城西南另建一门,亦称西门(15)。各门均建有城楼,外有瓮城。卫城共有九街十八巷,市肆多在东南部。西北部较空旷,少街巷多寺庙,较场、官仓、武备库、钱局、火药局都在这一带。[1]

清代宁远府城西昌基本继承了明代的城市格局,乾、嘉、道、咸历朝屡经修葺。同时为解决城内供水困难,从城外引溪水入城,流经主要街巷,然后从顺城街穿城南流人怀远河。“乾隆四年(1739)奉文修补,五年(1740)告竣。城外西北一带有濠淤塞,水入城者三,一由白塔寺后城角堰沟入,一由涌泉庵后城边堰沟入,一由城东北角千佛寺后堰沟入”(16)。“乾隆三十一年,嘉庆十六年,道光十一年,咸丰元年屡经重修,嗣是随时補葺,同治光绪以后无重修”。(17)

西昌县位于安宁河中上游,横断山脉南段西缘。四周群山环绕,中为安宁河河谷平原及邛海湖滨平原。县城坐落在北面倚北山,东、南、西三面环水。怀远河自东北来,西流绕城东向南流经西昌城,宁远河自东北山箐流出绕城西流南,两河于城之西南角方向交汇,为安宁河。两河以半包围之势将西昌县城夹于中间,形成了西昌县城一面靠山、三面临水的格局。整个城市地势北高南低,落差明显,北面虽靠山,然东、南、西三面,以及城外却均平坦。西昌城北靠泸山,“一部分乃是建在山坡脚上。城内地势,北高而南低。沿着南北街向(上行,坡度)之大,在我国城市中,颇属罕见。……城里东西方向,路颇平坦,和南北街的陡坡,完全是两种风味”。[2](P.3)

因西昌城三面环水,故时值雨季水患严重。加之清初“因夷患颇凶,为防夷人藏在树林中起见,将城四周山上树木一起砍光(目今西昌附近几十里,几乎全是秃山,因此故)。既无树林可以蓄水,水患果然愈闹愈凶” [2](P.3)。所以到了清代中后期,水患频仍。嘉庆二年(1792)五月,阴雨连绵,二十三日夜河水暴发,冲坏建成南门外大桥一座,居民铺户房屋被水冲去,城垣冲塌七十九丈。四年(1794)五月十五日夜山水复发,涨数丈将北门以下鹦哥嘴及东门上两处城墙冲塌十余丈,南门外民房冲去数户。道光七年(1927)闰五月十五日酉刻雨倾盆山水暴发,河水不由故道,南门外大桥小桥俱被冲坏,西门外宁远桥、新桥亦皆冲坏(18)。光绪十四年(1888)六月,东河水溢,冲毁城垣。宣统二年(1910)六月,大水冲毁城堤,七月水逐毁城数十丈。(19)因此嘉庆十六年(1811),道光十一年(1831),咸丰元年(1851),光绪十四年(1888),宣统二年(1910),屡经重修。

三、清代西昌城市内部空间结构

宁远府城西昌位于两河环抱的中央,城北倚山,东、南、西三面环水,城市外部形态虽然有接近方形的趋势,但仍呈现出顺河流走势的不规则形状。正如民国考察西昌的曾昭抡所言“西昌城的外形,大体近乎方正,约有一公里左右见方。其西南角上伸出较多,所以看来有点像一只粽子。”[2](P.5)

尽管如此,城内的街道走势却为正南北向,以“四牌楼”为中心,向西方辐射分别为东街、南街、西街、北街,四条主干道与周围街道成网状散布于城内。“此处十字街口,竖有一座穿心鼓楼。其上悬一块横匾,题“育鳞亭”三字”。[2](P.5)据清光绪间胡孝博《西昌街衢记》载:“城中建楼,檐牖轩敞四暎,曰四牌楼。其东曰府街,府署及中营守备署在焉;前曰涌泉街,左营守备署在焉。后曰后营巷,迤东为研经书院;旁曰青龙巷;曰都司巷,左营游击署在焉。其南曰南街;曰顺城街,县属在焉;曰三角坻;曰玉带桥;曰太字巷。其西曰西街,中营游击署在焉;曰石塔街;曰小教场;曰大水井;曰三衙街;曰鸡心石;曰十字街。其北曰北街;曰石牌坊;曰仓街;曰滴水岩,镇署在焉;曰莪眉石;曰城隍街,泸峰书院在焉。西郭曰宁远桥;曰建关;曰马水河;曰西门坡;曰正西街;曰大仓口;曰萧水河;曰木牌坊。南郭曰大通桥,越河而南曰兴隆街;曰后街;曰鱼市;曰正东街;曰马石桥;曰段家街;曰通海巷”。(22)

光绪丙申(1896)四牌楼街毁于大火,后比户贫不能再构建。但街衢仍旧,民国年间仍以“四牌楼”为中心,向西方辐射,城内街道为北街、南街、府街(原名东街,清代为宁远府衙属驻地,故名)、仓街(原名西街,因西端有粮仓,故名)。自府街东端沿城墙至南街口为涌泉街。自南街口沿城墙至西城门为顺城街(曾称崇正街)。自鸡心石往南交顺城街为石塔街,沿街刻有佛像和藏文的石塔十余座,相传为藏族僧众到白塔寺参拜路标,街道较陡,中段石阶在翻修街面时铲除。自仓街中段往南至黄家巷口为什字街,相传为清代武官戈什哈驻地。自石塔街中段向东交什字街为三衙街。城外街道,自南门口沿城墙交西门坡北段为西街,由西门坡北端至胜利路北端为马水河街,胜利路北端至宁远桥为宁远桥街。过宁远桥西行便是清代通京城官道,桥西1公里处有接官厅。东河东岸东行为河东街、段家街,是去川兴、昭觉等地的通道,往南为鱼市街,是去普格、宁南等地通道。[3](P.398)共计城内街道34条,城外15条,各街道均有栅门和更楼。

由街道的分布可知,西昌城的府县衙署分别位于城东和城南。宁远府署,清初建,位于东门内数十步,东岳庙之西,东西两辕门,对城闉于四牌楼通行为直线,行人往往由照墙外行,头门外月台高敞,乐楼东西峙,内左为箭道,右为铜政房,仪门内东厢为吏户礼三房及承差厅,西厢为兵刑工及承发四房,中为大堂,煖阁右居门丁,即收发文件处,左为官厅,进而为二堂,堂郭然三间(23);县署偏居城南,南面城,东抵三角坻,西抵三清观,北抵千总署。明建昌卫署,清朝雍正六年(1728)改建县署。道光三十年(1850)地震圯。咸丰元年(1851)知县鸣谦重建,置监狱及东西二仓,一在署内,抵千总署。典史署在县署西北;库狱具在县署内;建昌镇中营署,在城内南街;建昌镇左营署,在城内东街;建昌镇右营署,在城东门内;东营守备署,在县署后;左营守备署,在城东南涌泉街;中营游击一员驻剳宁远府城南街;左营游击一员驻剳宁远府城东街;府经历署在城内西街典史署北;建昌总镇署在北门内(24)。除了府署等少量府级机构外,多数军政衙署均在城西一侧。

主要文化机构分布在城西及西南一带。府学教授署在城内西街典史署北;县学教授署在城内南街西侧,明建昌衙学,后毁,清朝雍正六年(1728)裁为西昌县学,八年(1730)知县学倬重建(25)。泸峰书院,在宁远府治城内正西街,乾隆十八年署府安宏德详奉士民倡捐一案创修,书院讲堂三间,内箱(笔者认为应为厢)房各一间,二门一座,大门三间,礼州北寺及洪觉二处充入书院。钦加道街宁远府知府陈梅亭扩充后院地基,又添修正房三间两箱(笔者认为应为厢)房各三间,而书院逐深邃改观来学者众(26)。

西昌祠庙大都位于城南、城西。文昌宫在旧县署三清官之西,创于元至正间,明嘉靖时圯,邑绅和旭等重修,道光七年(1727),宁远知府桐墅翟公令首购民地以阔其左,筑石,铺平其右,于是桂香殿巍然高踞,启圣有祠,奎宿有阁,道统建祠,庄严华丽,为乡试之地,清末,科举废,设学务公所于此;崇圣祠在文庙后,名宦祠、忠义祠在文庙之东;乡贤祠、节孝祠在文庙西;苍圣祠在文庙左侧;关帝庙,在城内西街;府城隍庙,在城内西街;县城隍庙,在府城隍庙左侧;火神庙,在城西门内(27)。

西昌城内寺观较多,分布也广。白塔寺,位于城西北隅,寺内古木荫浓,清雅静肃。铜铸偶像,大小佛百余尊,朔望月叩洪钟,声达四野;千佛寺,位城东北上大水沟西;发蒙寺,位于白塔寺西南;盛西寺,城西南隅,宁远门内;涌泉寺,城南涌泉街,南河分流入城处,即南寺;东林寺,城东门坡北,又称东庵,为僻静古刹;弥陀庵,石塔街北,殿宇三进,严整静寂;北庵,镇署西;地藏殿,东仓巷内;普渡庵,城隍庙前;昭忠祠,普渡庵东,祀清忠烈;古三清观,崇正街县署西;真武观,城外马水河街面北,建月鲁城遗址上;关帝庙,南月城内;东岳庙,东门内旧府署左;古玉皇殿,仓街中;古三皇宫,城西鸡心石街北,每岁九月廿四日致祭;仓圣宫,红照壁街孔庙东,每岁三月廿八日致祭;北圣宫,城内西南大水井西;惠民宫,在正西街;九皇宫,旧址东街;五显庙,城内府街都司巷内,以上寺观均在城内。此外,城外也分布有少量寺观,忠烈宫,城外正西街,祀唐中丞张巡,每岁十月十五日致祭;天枢宫,城外东街南,乾隆六年修,祀宋文丞相天祥,每岁六月二十九日致祭;南华宫,城外较场壩北;天上宫,城外西街;禹王宫,城外土城西南隅;惠民宫,在正西街。(28)

西昌自古即为西南丝绸之路的贸易重镇,明清以来随着政治的安定和经济的恢复发展,西昌贸易日益繁盛,建昌竹枝词为:“水敦山垣建城,关门锁錀自天生,要知山水清,佳处二百年来享太平。人烟辐辏货堆排,填满东西两道街,高唱一声上桥去,卖花童子着花鞋。” (29)可见明代横贯城东西的东街和西街为贸易繁盛的主要商业街区。至清代,“城内的南街(名‘大南街,亦称‘正南街,并不很长),和城外紧贴南墙的大西街是全城中最热闹的街道。商业大都集中在这两条街上,重要店铺,尽在于此。其次西街,也还不错。……东北两条大街比较要荒凉的多,尤以北街为甚”。[2](P.5)

清代以来商业发展迅速,会馆亦多。滇南会馆,大水井街北,前殿辉煌,中殿宏大,迭禄,后殿静僻;陕西会馆,即北圣宫,建筑宏敞;广东会馆,即南华宫;福建会馆,即天上宫;四川会馆,即惠民宫,民时商会即设于此;湖南人常集于舜王宫,因此也可说舜王宫为湘会馆;而江南人则集于五显庙。(30)

清代中后期,宁远府社会较安定,内外道路畅通,西昌经济和人口发展迅速,城市空间突破了城墙的限制,在城外沿河地区新建了大片街坊,是为清代西昌城市空间发展的一大特征。据光绪年间时知县胡薇元西昌街衢记,已形成了城外的15条街巷。(31)新街坊分布于怀远河中段东西两翼,以带顶盖的怀远桥(亦称大通桥)连结。西翼自桥西起至大通门,然后沿城墙西行直抵宁远河畔,总长三里半。这片街坊南方有一道弧形夯土城,东起怀远桥,西至宁远桥。东翼自桥东头起至止水寺后分两岔向东、南两方发展。东段长约三里,南段长约二里。[1]民国时期曾昭抡也记载“旧城虽已被毁,遗迹仍然存在。城东门外,隔河东北岸,乃是市外市街的主要部分,穿之东行,两三里内,不断有房屋。此外西门外略有市街,南门外,则以夷患关系,一出城门就再也看不见房屋。”[3](P.4)

四、清代西昌城市空间形制特征

清代宁远府城川边民族过渡地区,具有重要的政治军事地位,同时位于川西高原山水之间,亦是典型的沿江山地城市,长久以来,多民族冲突与交流的历史积淀,造就了其独具地域性和民族性的空间形制特征。

(一)军事性特征

首先,西昌东连乌蒙,西距吐蕃,南接昆明,北邻西蜀。地据西南咽喉,具有重要的政治军事地位,历来为汉族中原王朝和吐蕃、南诏等少数民族王朝相互争夺的主要目标,其城形制与空间结构具有明显的“界以番族”的军事性特征。

西昌城墙“高三丈,底厚三丈六尺,顶厚二丈,周围九里三分,计一千六百七十四丈”(32),无论是城周规模、城墙高度还是城垣宽度,在清代地方城市中都相当可观,显然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突出的军事职能密切相关。城建四门,各门均建有雄伟的城楼,四门外均建有瓮城。“雉堞射击孔为品字形,这一制式仅京师、省会才用”。[1]城内东街、西街、南街、北街十字相交,直通城门,便于调派军队,城中心建有鼓楼,其军事预警功能有利城市防卫。所有这些,构成了民族交界地区典型的军事防御型空间形制特征。不仅如此,城市空间的发展也受到军事特征的影响。直至清末,城中北街仍未有发展,“最为荒凉”,皆因“以前夷人多系自北山来,因此北门防卫,最为严密,建筑亦最坚固。城墙垛子后面,凹下成槽,以资掩护守兵。垛子中间,则开有铳眼多处。城门口立有石碑数块,类皆述及以前防夷事宜。”[3](P.5)

(二)文化、经济特征

其次,西昌县城作为清代四川宁远首府,亦是中原王朝在民族地区确立的政治中心,宏伟壮丽、形制完备的城池是其统治权威的象征,加之位于民族交往的要道,长期是少数民族和汉族物资文化交流的中心,长期受到汉族文化的同化,因此其空间城市形制也集中体现出中原礼制文化的影响。

尽管西昌一面靠山,三面临水,城市形态受到地形条件的限制较大,城市也受河流和山地影响难以中规中矩,但其却在尽可能的条件下塑造出接近方形的外部形态,且内部街道格局却南北相同,城开四门,街道以“四牌楼”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形成以东、南、西、北四条主干道与四周街道交叉的网状格局,城市中心建有四牌楼和鼓楼,符合中原传统礼制城市形态的要求。其四门名“安定”、“建平”、“大通”、“宁远”,也无一不显示出寄望民族地区长治久安的寓意。

清代西昌不仅在政治军事上是川西民族交往的门户,在地理上更扼民族交通要道的咽喉。由于其位于安宁河畔、山水之间独特的地理位置,其城市空间形制受地形影响明显,呈现出典型的山地城市和沿江城市叠加的空间形制特征。

西昌县城依山而建、三面临水,地势北高南低,落差明显,是典型的山地城市。城市北面依山的高陡,与东、南、西及城外的平坦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而同时南北街的坡度与东西街的平缓也形成了截然不同的景观,共同构成了山地城市独有的高下相倾的视觉景观和对照。而其南北街的高度落差,也成为西昌最为突出的空间特征。

怀远河和安宁河两河以半包围之势将西昌县城夹于中间,是为典型的沿江城市。城市东部形态因河流的影响而呈不规则形状,同时也面临着所有沿江城市共有的洪涝问题。清代由于生态环境的破坏,西昌水患频繁,城市多次受到重创。清代中后期,西昌城市发展突破了城墙的限制,新街坊分布于怀远河中段东西两翼两三里的地方,这种城市空间沿河外向发展的趋势亦代表了沿江城市空间扩展的典型模式。乾隆年间,叙州府城宜宾沱江北岸的小市厢开始兴起。小市与州城隔江相望,通过余甘渡、杨公渡、抚琴渡、顺江渡等与州城相连。(33)夔州府万县依山为城,因江为池,城池坚固。“然地冲户繁,城小不能容,南津一带民居多于城中数倍”。(34)

事实上,类似的城市空间的外向型扩张在其他民族地区城市中也较为普遍。清代中叶,茂州城因其特殊的交通地理位置而成为川西北与民族地区之间重要的贸易集散地,随着商业繁荣,茂州城的发展逐渐从内城扩大到外城,然后突破城墙的限制,至清末城外街道分布已经颇具规模[4](P.10);作为汉藏贸易经济中心的松潘,因城市商业繁荣,在城外东北关厢发展,人烟稠密,商贾辐辏(35);会理州作为南方丝绸之路的要津,历代均为川南入滇转往印缅的重要通道,清代发展成为四川通往滇黔的重要交通商贸枢纽,同治六年(1868)建外城,有东、西、北三条主要商业街,各省商旅云集,商业繁盛。(36)在清代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发展下,四川地区的民族交流日益繁荣,超过了历代水平,民族地区的城市作为民族之间物资和文化交流中心的职能也日渐强化。伴随着经济交流的频繁和繁盛,民族城市的经济空间日益扩大,最终导致了城市空间的扩张和城市空间的职能分工。清代四川民族地区城市空间发展的实践表明,相对于民族冲突导致的城市空间形制的限定、破坏和隔离,民族交往与融合所带来的空间扩张和发展才是根本性的,其影响力度更大,范围更广,效果也更为持久。

注释:

① [清]徐连纂修:道光《西昌县志》,道光二年抄本,上卷,建置沿革。

② 郑少成等修,杨肇基等纂:民国《西昌县志》,民国三十一年铅印本,卷一,地理志,沿革,三页。

③ [清]胡嶶元修,郑宗瑞纂:光绪《西昌县志》,光绪二十二年刻本,卷之一,地理志第一,一至二页。

④ [清]徐连纂修:道光《西昌县志》,道光二年抄本,上卷,形势。

⑤ [清]胡嶶元修,郑宗瑞纂:光绪《西昌县志》,光绪二十二年刻本,卷之一,地理志第一,二页。

⑥ 郑少成等修,杨肇基等纂:民国《西昌县志》民国三十一年铅印本,卷四,政制志。

⑦ 郑少成等修,杨肇基等纂:民国《西昌县志》,民国三十一年铅印本,卷二,产业志,商业,二一页。

⑧ [清]徐连纂修:《西昌县志》,道光二年抄本,下卷,艺文诗,建昌竹枝词。

⑨ 郑少成等修,杨肇基等纂:民国《西昌县志》,民国三十一年铅印本,卷二,产业志,商业,二十一页。

⑩ 郑少成等修,杨肇基等纂:民国《西昌县志》,民国三十一年铅印本,卷二,产业志,商业,二十一页。

(11) [清]徐连纂修:《西昌县志》,道光二年抄本,上卷,形势。

(12) 唐朝李贤永隆元年(680)在巴州(今四川巴中)成书的《后汉书注》明确指出“邛都故城在今越阂县东南”,参见(唐)李贤《后汉书注》。

(13) “白扇”指西昌城,“金炉”指古泸山。

(14) 嘉庆《大清一统志》、光绪《西昌县志》和民国《西昌县志》均载城“高三丈”,唯乾隆《西昌县志》和道光《西昌县志》载城“高二丈三尺”。本文采用光绪《西昌县志》之说。

(15) [清]胡嶶元修,郑宗瑞纂:光绪《西昌县志》,光绪二十二年(1896)刻本,卷之一,地理志,第一,十页。

(16) [清]徐连纂修:道光《西昌县志》,道光二年抄本,上卷,城池。

(17) [清]胡嶶元修,郑宗瑞纂:光绪《西昌县志》,光绪二十二年(1896)刻本,卷之一,地理志,第一,十页。

(18) [清]徐连纂修:道光《西昌县志》,道光二年抄本,上卷,祥异,地理人事。

(19) 郑少成等修,杨肇基等纂:民国《西昌县志》,民国三十一年铅印本,地理志,建置,城垣,四四页。

(20) 曾昭抡著:《大凉山夷区考察记》,1947年,第二版,第一编“西昌见闻”之“古城西昌”,第5页。

(21) 曾昭抡著:《大凉山夷区考察记》,1947年,第二版,第一编“西昌见闻”之“古城西昌”,第5页。

(22) [清]胡嶶元修,郑宗瑞纂:光绪《西昌县志》,光绪二十二年刻本,卷之一,建置志第二,二十至二十一页。

(23) 郑少成等修,杨肇基等纂:民国《西昌县志》,民国三十一年铅印本,卷一,地理志,建置,四五页。

(24) [清]徐连纂修:《西昌县志》,道光二年抄本,上卷,公署;[清]胡嶶元修,郑宗瑞纂:光绪《西昌县志》,光绪二十二年刻本,卷之一,建置志第二,一八。

(25) [清]徐连纂修:道光《西昌县志》,道光二年抄本,上卷,公署。

(26) [清]徐连纂修:道光《西昌县志》,道光二年抄本,上卷,书院。

(27) [清]徐连纂修:道光《西昌县志》,道光二年抄本,上卷,祠庙。

(28) 郑少成等修,杨肇基等纂:民国《西昌县志》,民国三十一年铅印本,卷六,祠祀志,十至十一页。

(29) [清]徐连纂修:道光《西昌县志》,道光二年抄本,下卷,艺文诗。

(30) 郑少成等修,杨肇基等纂:民国《西昌县志》,民国三十一年铅印本,卷六,祠祀志,十一页。

(31) [清]胡嶶元修,郑宗瑞纂:光绪《西昌县志》,光绪二十二年刻本,卷之一,建置志第二,二十至二十一页。

(32) [清]胡嶶元修,郑宗瑞纂:光绪《西昌县志》,光绪二十二年(1896)刻本,卷之一,地理志,第一,十页。

(33) 李昌言:《泸县乡土地理》,1949年石印本,第28至29页。

(34) [清]王玉鲸、张琴等修,范泰衡等纂:同治《增修万县志》,同治五年刻本,卷五,地理志,一至四页。

(35) “松潘县城垣街道图说”,张典等修、徐湘等纂:民国《松潘县志》,民国十三年刻本,卷一,城池。

(36) [清]邓仁垣等修,吴钟仑等纂:同治《会理州治》,同治九年刻本,卷二,营建,街巷,四至五。

参考文献:

[1] 石逸文.历代西昌城[Z]//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凉山彝族自治州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编.凉山文史资料选辑(第11辑),1993.

[2] 曾昭抡. 大凉山夷区考察记[M]. 昆明:求真出版社,1947(第二版).

[3] 四川省西昌市志编纂委员会. 西昌市志[M]. 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6.

[4] 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茂汶羌族自治县地方编纂委员会. 茂汶羌族自治县志[M]. 成都:四川辞书出版社,1997.

收稿日期:2011-12-16 责任编辑:许瑶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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