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悠声

刘锡荣

宣德炉是一个传奇。

明代初期的宣德年间，宣宗为满足玩赏香炉的嗜好，特下令从暹逻国进口一批红铜，责成宫廷御匠参照皇府内藏瓷器款式，及《宣和博古图录》、《考古图》等史籍，设计和监制香炉。

皇帝要求精益求精，工匠们精心铸炼。经过多次精炼，并加入金银等贵金属。宣德三年，几千座极品铜香炉终于制作成功，大气堂皇，宝光四射。这些香炉绝大部分陈设在宫廷的各个地方，一小部分赏赐皇亲国戚、显赫近臣和一些香火旺盛的庙宇。

当宣德炉成为香炉的代称，这个传奇为这种烧炭、焚香之器添了一分神秘的光色。

铜炉的美在于简练的造型和优雅的铜色。造型不重奢华，以圆融清雅为上；色泽贵洁净润泽、不着纤尘，以精光内涵、静而不嚣为贵。

铜色须用火去养。铜炉是容火之器，它的魂是火。真正好的铜色不是一烧而就，而是十几年、几十年的文火渐渐镀上流金岁月。作为明清文人雅玩，这件佳器所能引发的诗意是最珍贵的。而最能触动情思的莫过于器物的生命感。

也有短时烧造的学问，以满足藏家物求尽善的愿望。如清代吴融的《烧炉新语》，让铜炉“一月之内即变态万状，灿烂陆离”。欲借人力而夺天工。

铜宣德炉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运用黄铜铸成的铜器。但并非现在所见传世款落“大明宣德年制” 或“宣德年制”的铜炉, 就是宣德年间所铸的炉。真正的宣德炉由于历史的原因，几乎全数毁坏，现传世的已是凤毛麟角。后仿的铜炉（包括皇亲、贵戚或是富商所铸的炉款）同样因历史原因,损毁了很大部分。所以, 在真宣德炉罕有的情况下, 如果形制好、铜质精、色皮佳、款字端正, 甚至含金的明清铜炉, 也应是文物价值、市场价值、艺术品位极高的珍罕之物。

宝相莲花足钵盂炉十五~十六世纪

规格直径16.6厘米 口径11.2厘米高 10厘米 重1800克

款识 “佛珠环缝十字金刚杵”，高浮雕佛珠29粒，光滑圆润，环抱正圆，其中阴刻巨首细颈之十字金刚杵，双线勾杵廓，刻线舒畅，直圆精准，其图式，其奏刀，远非寻常工匠能及，当为官器之款也。

赏析形制/斯炉之形，为钵炉中少见。上阔下窄。口沿高浮雕双弦纹，亦为钵炉仅见(多为单弦纹）。且口沿内敛垂廓，内膛有黑漆古弦纹，为明炉官器之特征也。口外浮雕双廓二十四瓣宝相花，宝相纹饰中心阴刻S纹饰，当为佛焰之光也。炉身圆润，线条优雅，柔滑至底。底部作十二瓣莲花承托钵身，莲花饱满，莲瓣内有一圈佛珠环绕十字金钢杵。莲叶为饰，巧思精工之极也。

皮色/浅红栗色，为多种矿物质颜料多次烧结而成。厚润沉韵，光自内出，徜徉游影，似雨后彩虹，掩映霓裳，如夕照晨曦，七彩交辉。妙，绝色也!

铜质/为黄金之色，细腻精亮，沉厚压手，与同类体积钵炉相较，比重略大。叩之传声悠远。此炉非十二炼上乘精铜不可得，当为皇家宫内文房清供或佛前供器也（亦有专家疑为明皇宫内大善殿之器物)。

钵盂炉十六~十七世纪

规格口径10厘米底径5.2厘米 高8.2厘米重900克

款识“大明宣德年制”，六字标准款识。为沈度体，刻工精细。框方底平，小款深峻。

赏析其炉形色双绝，为钵式炉之妙品也。

形制/其形妙，妙在口小肩丰。自口沿处平滑外移，至宽极处突兀收束，斜泻至底。

皮色/其色之美，美在红颜。通体光素，一红到底，绝无杂色。似红宝石之瑰丽。浓艳不妖，呈醉人之娇态。

铜质/斯炉为合金之铜，略许偏红，当为赤铜也。质密且坚，壁薄且沉。

垂腹钵盂琴炉十五~十六世纪

规格口径8厘米高5.8厘米重800克

款识“大明宣德年制”六字楷书款，先铸后修款而成。款底平滑明润，款槽深峻，3毫米有余。琴炉之中，实为罕见。

赏析形制/钵本佛器，移用文房，取其雅境。此炉束口溜肩，肥腹而垂，至足乃止。平口薄壁，润滑至底，真巧思也。内膛平整，烧结熟润，圈足外撇，足底宽厚，沉稳着地，于天圆地方间承载永恒，

皮色/包浆肥润，栗色裹身，底蕴赤珠，光自内出。

铜质/铜质细密，黄中泛银，声如玉罄，清越悠长。

钵盂琴炉十五~十六世纪

规格 口径8.9厘米高8.6厘米重450克

款识“文水”二字为篆书。浅刻古拙，工整力沉，当为文玩雅赏之款也。“文水”者，考二解，一为山西省地名——文水县。二为明代文嘉别号，文嘉，明代万历时人，籍江苏苏州，擅书画，精篆刻。

赏析钵炉似碗，口沿薄妙，外敞柔。仿古纹饰，古韵清雅，圈足略高，皮色亮丽，晶润滑腻，当为玩家养护之功也。铜质为赤（黄、紫合金之铜），壁薄坠手，音悠妙华，珍玩之器也。

仿古彝鼎炉 十二~十五世纪

规格 口径16.5厘米 高21 .2厘米 重2200克

款识 “淮阴陈大声造”。柳叶篆书体，鎏赤金。书体古拙，金石意浓，刀锋劲键，深刻精准，柳叶垂竹，金丝铁线，多体触合，潇洒飘逸。境界高妙，诚炉款之中极致也。“陈大声”者，或为宋元时人。戊子年佳士得海外大拍时，曾有一件类似略小器以高价成交。

赏析 形制/炉形古拙，鼎足而三，器形恢宏，通体鎏金，颇得青铜器之神韵。平口齐整，双耳直立，炉身浑圆。腹部饰夔纹，雷纹为地。满工满底，精密天然。错银云钩，参差绵延，意蕴永宝。炉底六方黑漆皮色，晶润溢彩，中踞突兀款识，鎏以赤金，光耀夺目。三足浑圆，内黑外金。

皮色/皮色崇古，栗底鎏金，富贵中彰显庄严之象。

铜质/此炉铜质，青红兼备，色沉音越，为宋代之时，明初叶之前，黄铜成局前过渡时期的合金铜。

莲彝鼎炉 十七~十八世纪

规格 口径18厘米高26.5厘米重5000克

款识 “大明宣德年制”六字款，楷书，字形虽大小不一，然清峭峻拔，古韵朴拙，为未修之铸款也。

赏析 此炉为花式炉也。《宣德彝器谱》三十卷所绘之款式。后世多有以妙形花卉为模像，以宣炉之工仿其型者，诸如海棠花、梅花、菊花、莲花云云。然此炉高足，诚彝鼎之式样，当属此列之重器也。

形制/此炉可谓“双绝”。一为“形绝”，其身为莲状，足为“龙形”，耳为“鼎式”。其“莲身”硕大，径达25厘米。六枚花瓣，方正圆润，叶尖欲飞，波状优美。三足如鼎，足根精雕龙首，承托莲身，龙身逶迤，至底回环，出如意状龙尾，足尖恰对龙尾，首尾呼应，妙思工巧。炉口处有台，原应有铜盖，惜遗失。然此后配以老盖，象牙炉顶，亦妙配也。二为“工绝”。花式炉中，尚未见大于此者。此炉制作精工，凡炉之线，方圆转承间，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皮色/炉之皮色为蜡茶古色伴蟹青，间或古斑，间或棠梨，妙趣天成。

铜质/金黄赤亮，绵细润泽，沉实厚重，当为清初十炼以上之铜也。

八卦筒式炉 十六~十七世纪

规格 口径9.2厘米 高12厘米 重700克

款识 “胡文明造”篆体阴刻，字形稚拙，为“胡炉”独到。刻款鎏金，于宣系铜炉之中，唯上佳之器用之。

赏析 形制/直筒形。本为普器，但自“胡炉”始多变化。此炉精处妙在浮雕，“八卦”沉稳，等距精准。珍珠衬地，珠玑圆润。上下弦纹间，缠枝莲绕，连绵婉约，周而复始。三足虎首形，形神皆备，为“胡炉”筒形之特征。

皮色/此炉奢华，全在鎏金，凡浮雕上全覆赤金，光耀灿烂。尤在夤夜，烛光摇曳，兰香燃起，于艳中取幽。为“胡炉”筒式之精品。

铜质/铜质黄亮，稍泛银光、细腻密实，叩之音沉，为明晚、清早特有之铜质。

狮首象足三元筒式炉十六~十七世纪

规格 口径13.6厘米高10.2厘米重1150克

款识 “大明宣德年制”六字楷书体款。为先铸后修之款识也。

赏析 三元炉者，多为竖筒式。或有足无铺首，或有铺首而无足者。然斯炉独异，一是体扁，二是有狮首衔环（惜环遗失），三是有简象形三足，则实为难得也。

云龙纹鬲式炉 十七~十八世纪

规格 口径18.5厘米高9厘米重2900克

款识 “宣德年制”四字篆书款。浅刻方正，硬朗雄奇，当为明中晚期之标准刻款。

赏析 形制/平口圆润，内沿有回廊，外颈微收，双弦纹精准，鼓腹浮雕海水云龙纹。四龙分为两组，两两相对。三蹄足沉稳。整体大气沉雄，鬲炉之美品也。

皮色/此炉呈葡萄紫色，古来少有。其皮紫色莹润晶亮，细润雅洁。虽有浮雕，不夺其色。

铜质/宣炉铜质讲究精炼。斯炉铜质精良，黄亮银洁。叩之如钟，声传悠远。非后世之铜可及也。

马槽炉十六~十七世纪

规格 长10.8厘米 宽8厘米 高6.5厘米 重1900克

款识 “先澡斋”，三字方篆体，横式刻款。款识规整，方圆得体，为浅刻也。“先澡斋”者，无考，仅见也。

赏析 器形精巧，比例和谐，红斑绿锈，内外皆古。双耳为下出戟式。质为赤铜，持之坠手，把玩颇佳。扣之声锐，传之悠扬。应为明时之器也。

索耳方炉十六~十七世纪

规格 长9厘米 宽7.5厘米 高6.5厘米 重480克

款识 “大明宣德年制”六字楷书刻款。刀笔精准，老道遒劲，字体规范，章法严谨，底平有痕，为“浅刻一刀”之法。

赏析 斯炉全品，造型独特，平口深颈，方槽峻峭，炉身亦方，四角圆熟，足为简象形。更妙为耳，方炉之中，索耳鲜见也。其皮藏经色，深似蜡茶，滑润细亮，柔嫩可掐，为文房清供之精妙小品。

莲纹狮首衔环耳炉十六~十七世纪

规格 口径12厘米 高10.6厘米重1100克

款识 “宣德五年吴邦佐造”八字双行竖款。馆阁体，字形高雅，刻工精美，框线直峻，款底明润。

赏析 形制/炉全品相，形制特异。其口似碗，薄妙且侈；其颈委婉，略显宽圆。近口处饰缠枝莲纹，肩部饰宝相莲花，三足为简象之形，托举浑圆丰润之炉身，神似汉制浑天仪也。

皮色/斯炉蜡茶古色，为古宣炉之美色也。其色沉静，润泽光亮，细腻如脂，凡上手抚之者，定为其柔美所动也。

铜质/其质金黄之铜，细密间偶闪铜晶，胎薄而坠手，音亮而悠扬。

夔龙耳象足炉十七~十八世纪

规格 口径8.2厘米高7.6厘米 重400克

款识 “大明宣德年制”六字楷书，浅刻有韵，为标准琴炉之款识。

赏析 此炉为精致之琴炉也。琴炉者，多精美雅致，工精铜佳，形妙韵尚，为古人操琴伴香之用也。

鼓墩炉十五~十六世纪

规格 口径22厘米 腹颈26厘米高10厘米重4600克

款识 “大明宣德年制”六字楷书体，长方合度框，“浅刻一刀”功，笔画似刀，起刀蚕首，落笔虎尾。此款实为明早中期之特具也。

赏析 形制/斯炉平口，外沿圆润，内沿内敛如帘。炉身圆凸似鼓，上下游小珠绵延，粒粒精细润泽。其底平坦微垂，方款居中。三足等距，形为简象。其膛漆黑，内旋由底心涟漪至膛壁，妙绝矣。

皮色/皮壳为黑漆古色。上有微墨绿耀闪其上，似金丝之绒，比夜空之银汉迢迢。其色之深若乌金，多盘光幻。

铜质/银白精黄，薄且沉重。其声深沉，绵颤久传。

综观此炉，扁宽沉雄，气势王道，应为明早时官器。

冲耳炉(原座) 十七~十八世纪

规格 炉：口径19厘米，高8.6厘米，重2900克；座：直径20厘米，高4.6厘米，重2200克。

款识 “大明宣德年制”，大款规整，楷、宋合体，精工深刻，修磨精致，笔力遒劲，章法严谨，贵重大气，应为清早期之标准官器也。

赏析 形制/炉身扁宽，沉雄大气。双耳高昂，肥润和谐，耳侧绵延，如玉桥凌波。颈部略收，张弛有度。蓬形基座，三足跷翼，芝祥莲瑞，座面柔陷，莲纹绵凸。纵观全炉，线条流畅，秀雅俊朗，气宇轩昂。炉座归一，阴阳谐畅，乃升平气象，当为殿堂之妙品也。

皮色/藏经纸色，推为宣炉首色，何也？吾以为：一则色近佛家经藏，取其圣洁；二则皇家崇佛，帝王所好；三是上行下效，久之沿袭成风。斯炉通体金黄，晶润深邃，宝光内蕴，奇彩外溢，莹润如肤，细腻可掐，柔滑恬静，或曰处子、婴儿肌肤不可及也。炉座同炉皮色，诚天物也。

铜质/金黄赤亮，精密细致，壁薄压手，叩之声越，当为清早期之精炼铜也。

押经炉十七~十八世纪

规格 口径14.5厘米高8.8厘米重2400克

款识 “大明宣德年制”六字楷书。 清中早之炉，其款多为主体，一为馆阁体楷书，规范隽雅者；二为篆书，方圆皆有，偶见柳叶篆体；三为仿宋。察斯炉之款用体，为仿宋体也，然与标准仿宋有大同，有小异之处，此款肥润有加也。

赏析 形制/炉形饱满，平口侈膛，短颈垂耳，精准。肥硕立足，可谓好型也。

皮色/栗红裹身，莹润无瑕。浮光耀彰，如霓似锦。

铜质/观其足底，铜质金黄，质密沉重。当为精炼好铜铸之。叩之声音缠绵，悠远。

八宝莲花钵式连座炉十六~十七世纪

规格 口径15厘米高13厘米 重2400克

赏析 形制/斯炉应为礼佛之器。仿盛开莲花之形制大小，精工铸制而成也。炉呈钵形，浑圆平口，双层荷叶，内外各八，花径纹路精细流畅。等距细密，均为手工镌刻（由线条收束之钵底可见入刀线口）。妙雅之至。短柱如花梗，插入底座中，以销楔固定。基座为三层，上层如藕，分为八瓣，中层为八瓣覆莲，下层为双阶宝相莲叶圆形基座。构思巧妙，造型高雅。

皮色/皮色金黄泛红，红中漾彩，通体莹润，为佛光普照，荡尘涤心。

铜质/铜质金黄，细腻银亮，声如钟磬，悠扬绵长，是为佛境升华之器。

纵观此炉，“八”数结构，莲宝呈祥，铜精工妙，虽无款识，亦当为皇家礼器也。

龙纹鼓墩炉 十五~十六世纪

规格 口径10.2厘米 高10.2厘米 重900克

款识 “大明宣德年制”六字楷书，先铸后修，字体古朴，拙雅有韵，浅刻一刀，法古自然。

赏析 形制/斯炉整体古拙，全无刻意雕琢之气。其口平而内敛，系明炉之常规也。其身如鼓。腹侧双辅首衔环，豪慨英武。前后两面均高雕行龙，五爪如钩。

皮色/其皮古栗色，铁锈暗红，泽厚润彩，光敛沉穆，通体一色，不盘自润，未温即泽，乃古色奇韵。

铜质/其铜为赤，细密精良，声如钟磬，清越洪亮，非十炼之铜不能，其铜应为明清过渡铜质。

押经炉（原座） 十七世纪

规格 炉：口径11.6厘米，高6厘米，重1460克；座：径12厘米，高2.8厘米，重1230克。

款识 “玉堂清玩”，四字方篆体，硬朗方正，深刻峻极，款框亦方，为标准铸后篆刻款识。

赏析 形制/押经炉形，多以庄重沉稳、大气平和为要。斯炉备矣。其炉平口略收，短颈鼓腹，乳足丰腴短硕，炉底垂弧，双耳方正规范，线条柔美庄重，炉座略矮，为一字形平足，厚重沉稳，与炉浑然一体，天成缘分，美器也。

皮色/熟棠梨色，微红黄绿，为宣炉妙色。斯炉之色，金栗玉毫掩映其上，润泽莹滑，光自内生，扶之如婴儿肌肤。

铜质/其铜金黄，亮润质密，沉厚似金，叩之音色清越。

蚰龙如意耳炉 十六~十七世纪

规格 口径12厘米高5.5厘米重1200克

款识 “大明宣德年制”六字楷书款，标准馆阁体，为明清“宣铜”多用。

赏析 形制/形宽且扁，口径12厘米，然其高仅5.5厘米。如是比例者，乃明时美炉之形。其口薄平，其膛平滑，其耳最妙，镂刻如意于耳端，耳根形雕如龙尾卷云状，妙趣横生。其身圆润合度。其足圈外沿边弦线优雅，内根有阶平滑，为此类之标准形制也。

皮色/其皮藏经纸色。全色无伤，浓淡相间，厚润莹泽，全无浮意，光洁腻润。观之，抚之，尽得境界。历代玩家均以此色为妙。

铜质/其铜质银黄，细密压手。音高亮悦耳，听之心绪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