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关联与会计信息质量研究综述

罗绍德 王琦

【摘 要】 政治关联一般是指公司与拥有政治权力的个人之间形成的隐性政治关联，政治关联这一概念自提出以来就成为了国内外研究的热点问题，文章通过对政治关联与会计信息质量研究的国内外相关文献进行回顾，针对政治关联的衡量方法以及对会计信息质量影响的研究进行综述，发现该领域呈现出的发展趋势，并对进一步研究提供一些思路。

【关键词】 政治关联； 会计信息质量； 民营企业

自Fisman在研究印尼企业与苏哈托家族的关系时最早提出了政治关联这一概念以来，政治关联对企业业绩、财务政策和资本市场影响的相关研究一直是国外研究的热点内容，而国内学者在这方面的研究进行较晚，对于政治关联的研究尚未形成完整的理论体系。基于我国现阶段转轨资本市场的制度特征和中华民族悠久的“关系”文化与传统，政府仍充当着资源分配的重要角色，企业为了获取有利的政策支持或者廉价的公共资源往往会主动建立政治关联，政治关联在我国也是普遍存在的。目前国内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政治关联的动机、政治关联对企业价值的影响上，而政治关联对企业会计信息质量影响的研究尚未进一步深入。本文主要是对政治关联与会计信息质量的国内外文献进行回顾，介绍企业建立政治关联的衡量指标，重点对政治关联对会计信息质量影响的研究进行综述，以期能增加人们对企业政治关联对会计信息质量的影响，并对进一步研究政治关联提供一些思路。

一、国外研究综述

（一）政治关联的定义与衡量方法

政治关联在其他文献中也被叫作政治关系或者政治联系，源于英文“political connection/political relationship/political-connected”。政治关联的定义与衡量方法是研究政治关联的难点问题，也是实证研究中能否准确检验政治关联对企业影响的关键。政治关联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一个统一明确的界定，对公司政治关联的各种衡量方法，总体上可以划分为两类（杜兴强等，2009）：一类是以高管的政治关联衡量公司的政治关联，一类是以公司的其他特征来衡量公司的政治关联。

第一，以高管特征为基础的衡量方法。国外较多使用Faccio（2006）的定义，以公司的大股东、高管（包括CEO、董事长、副董事长和董事会秘书）或董事会成员是否现在或者曾经在政府或者议会工作为衡量标准（Agrawal&Knoeber,2001； Johnson&Mitton，2003； Faccio，2006； Fan et al.，2007；Boubakri，2008），如果公司的高管曾有或者现有政治经历，则虚拟变量取1，否则取0。这也是应用最普遍的一种方法，但是该方法并不能衡量政治关联的强度。

第二，以公司其他特征为基础的衡量方法。政治关联的替代衡量标准主要包括以下四种：

1.以公司政府股权比例作为政治关联的衡量标准（Adhikari et al.，2006）。该方法使用政府股权比例作为替代变量，只能间接反映公司与政府官员之间的某些政治联系，而且由于某些公司没有国有股份，比如家族企业和民营企业，或者在某些国家公司的国有股比例很低，导致该方法无法准确衡量政治关联情况，因此该方法使用较少。

2.以公司在政治竞选中对候选人的政治捐赠为衡量标准（Khwaja&Mian， 2005； Jayachandran， 2006； Claessens et al.，2008）。以公司提供捐赠的金额、捐款比例来衡量公司是否存在政治关联以及政治关联的强度，缺点在于政治捐赠可能代表的是公司的一种政治偏好而不是政治影响（Goldman et al.，2009）。

3.以公司股价作为政治关联的衡量标准。Leuz&Oberholzer-Gee（2006）计算苏哈托身体状况的坏消息公布时公司的累计回报，用累计回报来衡量政治关联程度，负向累计回报越大，则政治关联程度越高。

4.以公司注册地是否与政府官员的生活地或出生地相同为衡量标准（Roberts，1990；Faccio&Parsley，2007）。该方法的前提假设是，由于政治人物需要重新竞选，朋友、家庭和当地企业的紧密联系，对当地就业的关注及个人投资组合的“恋家效应”（home bias），政治人物一般会倾向于支持当地企业。因而，“地理位置”是社会和政治关系的一个重要基础和衡量方法。该方法相对于其他几种衡量方法来说对政治关联的定义过于宽广，且并非所有此类公司都属于真正意义上的政治关联公司。

（二）政治关联对会计信息质量影响的实证研究

目前学者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政治关联对企业经营业绩和企业价值的影响上，较少研究政治关联对会计信息质量的影响。

Watts&Zimmerman（1986）研究了政治活动对会计程序的影响，认为规模越大的企业，政治敏感性越强，企业面临的政治成本越大，从而规模大的企业存在递延盈利动机。Ball，Robin&Wu（2003）、Bushman&Piotroski（2006）认为，政治因素会对会计政策选择乃至盈余的稳健性产生影响。政治关联企业的会计信息质量较低。

Ahmed Riahi-Belkaoui（2004）研究发现，收入不透明与有政治关联的上市公司所占的比例正相关，与有政治关联的公司所占的市值比例和法律实施程度负相关，而与披露水平、每万人中审计师的数量、对国际会计准则的采用没有显著关系，这表明通常是政治环境而非技术环境影响会计质量。

Chaney et al.（2008）分析了20个国家的6 794家公司的政治关联与会计信息质量关系。研究发现，政治关联是影响会计信息质量的一个重要因素，关联公司的会计信息质量显著差于非关联公司，且对于那些通过大股东关联及与高层政府官员关联的公司，会计信息质量更差。此外，伴随会计信息质量的下降，非关联公司的债务成本升高，但关联公司的债务成本不受影响，因此具有政治联系企业的管理者对市场压力更不敏感以至于不去提高信息质量，使得有政治联系的企业报告盈余质量也显著低于同类没有政治关联的企业，而在有政治关联的企业中，政治关联越强的企业其盈余质量也越低。Guedhami et al.（2008）认为政治家有很强的动机去隐藏转移公司资源于政治目的之中，导致国有企业对会计透明度的要求较低，而Bushman et al.（2004）也发现，国有股权会损害信息透明度。此外，Chen et al.（2007）发现，政治关联对分析师有关盈余的预测有负面影响，分析师对关联公司的盈余预测更加困难。

Chaney、Faccio & Parsley（2011）基于19个国家的 4 500家公司会计数据的分析，认为即使是在加入了几个常用的国家层面的控制变量（腐败的整体水平或股东权利指标变量）和企业层面的控制变量（所有权结构、规模、销售增长、经营杠杆、市值对账面价值的比例、现金流量或销售增长波动）之后，政治关联仍然是会计信息质量重要的预测指标，虽然政治关联和前期较差的应计利润质量相关，但是，却没有得到前一年较差的应计利润质量会导致企业更趋向于建立政治关联这一结论。

总体而言，国外学者的研究表明政治关联企业与会计信息质量存在负相关关系。

二、国内研究综述

（一）政治关联的定义与衡量

由于无法区分企业获得的好处到底是来自于高管的政府背景，还是来自于国有企业本身大股东的政府背景，我国学者主要针对民营企业的政治关联进行了研究。在研究我国公司的政治联系相关问题时，学者普遍采用的是以高管特征为基础的衡量方法，但是结合中国的制度背景对公司政治联系的衡量方法作出了一些调整。具体来说可以分为以下三种方法：

1.虚拟变量法。以公司的大股东、高管或董事会成员是否现在或者曾经在政府或者议会工作为衡量标准，如果公司的高管曾有或者现有政治经历，则虚拟变量取1，否则取0（吴文峰等，2008；邓建平和曾勇，2009）。

2.比例法。以公司高管中具有政治关联高管的比例作为政治关联的衡量标准，比例越高，则政治关联程度越高（陈冬华，2003；罗党论和唐清泉，2009；邓建平和曾勇，2009）。

3.评分法。对公司高管的不同政治身份级别赋予不同的分值，必要计算后作为公司政治关联指标。不同层次政治身份的影响应当是不同的；而虚拟变量法把不同层次的政治联系都赋值为1，这与中国的实际情况不吻合。胡旭阳（2006）将浙江省民营企业家按照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的级别分别赋以0到5的分值，并且“考虑到不同企业家政治身份传递信息的能力不是线性递增而是以级数方式递增的”，又将这些分值平方后作为政治联系变量。邓建平和曾勇（2009）采取了类似的评分方式（没有取平方）。王庆文和吴世农（2008）按照公司高管曾经或现在在行政系统任职的最高行政级别对其政治影响力进行赋分，并将公司每个高管的得分简单加总，作为公司政治影响力指数得分。杜兴强等（2009）拓展了胡旭阳（2006）、王庆文和吴世农（2008）的方法，对政府官员类的政治联系和代表委员类的政治联系进行明确区分，然后根据行政级别进行评分。

（二）政治关联与会计信息质量的相关研究

相对于国外的研究而言，我国学者对于政治关联对会计信息质量影响的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相关文献较少。

质量较高的会计信息能够降低债务契约潜在的代理成本。然而，一些研究发现政治关联能够为公司带来融资便利，如余明桂和潘红波（2008）发现具有政治关联的民营公司更容易得到金融机构的贷款并拥有更长的贷款期限，胡旭阳（2006）和吴文峰等（2008）也发现政治关联能为民营公司带来融资便利。既然政治关联降低了债权人对公司债务契约的要求，那么可以合理地推知，政治关联能够降低债权人对会计信息质量的需求。

杜兴强、周泽将（2009a）研究发现，政府官员类政治关联降低了信息透明度，但不显著；代表委员类政治关联显著提高了民营上市公司的信息透明度。此外，民营上市公司的银行关系显著降低了信息透明度。杜兴强、周泽将等（2009b）利用2004—2007年期间的数据研究表明，民营上市公司的政治联系降低了会计稳健性；民营上市公司关键高管的政治联系，对会计稳健性的影响更为显著。

上述研究的基本结论是：政治关联一定程度上可以给企业带来融资便利，为企业争取更多的贷款并拥有更长的贷款期限，降低了对会计信息质量的要求。

三、文献述评

通过文献回顾可以发现，尽管政治关联已成为当前我国相关研究的热点，但是已有文献对这一问题的制度背景和现实根源仍缺乏深入的考察，对政治关联的影响仍缺乏全面的审视，与国外研究尚存在差距，未来研究还可以在以下方面拓展：

（一）政治关联的衡量问题

政治关联是公司与拥有政治权力的个人之间形成的隐性政治关系（吴文锋、吴冲锋和芮萌，2008），这种“隐性关系”给搜集数据带来了一定困难。因此多数研究以董事长或者总经理等主要高管是否曾经或者正在政府部门任职作为政治关联的替代，但这显然大大缩小了政治关联的范畴。董事、监事以及公司管理层的政府背景也可以纳入政治关联的统计范畴，另外，在反腐败力度不断加大以及各国对官员权力监管逐步加强的背景下，政治联系可能通过中介或者代理人实现，这将使政治关联呈现出不同的特征。现存文献对政治关联和公司业绩相关性问题的研究结论不一致，很重要的原因之一在于未严格地区分政治关联的方式。已有文献对政治关联的考察，大部分将政府任职背景、军队任职背景、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工青妇联等各种身份背景同等对待。但是不同背景的政治关联对企业的影响是不同的，同等对待显然有失偏颇。因而，未来的研究方向可以从“有无政治关联”转向“政治关联强弱”的分析，并寻求“政治关联”更准确的衡量方法。

（二）政治关联的样本选择

目前已有文献多局限于已上市的民营企业，对因股权国有与政府存在天然政治关联的国有企业研究文献较少，这些样本并不能反映具有政治联系企业的全貌。而如何度量国有企业的政治关联一直是该领域悬而未决的难题，因此，未来研究应拓展到国有企业，分析政治关联的影响是否因企业性质不同而存在差异，注重分析企业主动寻求的政治关联与因政府持股等原因被动形成的政治关联对企业是否存在差异性的影响。而且，目前主流的民营企业仍然是以小规模、家族化、集群化为主要特征，这些“小”的民营企业与政府的关系究竟怎样？他们与政府之间的关系如何，以及如何形成，其机理与已经完成从小到大资本和规模积累的上市民营企业有很大不同，这也是后续的研究方向之一。

（三）政治关联研究的方法

目前针对国内企业政治关联的研究多为政治关联与会计信息质量之间关系的“静态”考察，侧重于分析政治关联与会计信息质量的关系，鲜有学者采用国外学者普遍采用的事件研究法，动态考察企业建立或失去政治关联前后对会计信息质量的影响，实证研究结果的可信性不足。因而未来研究可重点分析从“无政治关联”到“有政治关联”公司会计信息质量的变化，并研究为何有些公司建立政治关联，而有些公司没有建立政治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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