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品查税风波背后：高赋税下的利益角逐

子健

近来，艺术圈发生的一切诡异的事件都不约而同地指向一个核心——“查税”。年初，藏界还在为艺术品关税从12％降至6％而欢喜鼓舞，而突如其来的查税让艺术品进出口行业即刻陷入一片紧张的氛围中。

在艺术品这个“万亿大市场”，税却一直都是个说不清、也不好说的话题。无论是一级市场的画廊、艺术机构，还是二级市场的拍卖行；无论是艺术家，还是收藏家，合理避税甚至是偷逃税都长期、大量存在着，灰色地带就更多了。

突然掀起的查税风波，无论是秋后算账还是枪打出头鸟，恐将带给中国艺术品市场的都是难以回避的一场震动。

一度逍遥自在的艺术品圈，突然陷入了一场令人紧张的查税风波。

事情是从4月初艺术品圈知名ID“一杯生普洱”爆料而起的。“一杯生普洱”发文：4月6日，IFAS艺术运输公司的高层被控制。该公司是上海当代艺术博览会当年的指定运输商，也是很多中国藏家购买艺术品的首选运输公司。4月8日又传来新的消息，北京诺亚艺术品运输公司的负责人和部门经理被海关请去协助调查。而诺亚艺术品运输公司是很多国内藏家在海外购买作品，特别是在拍卖上购买作品首选的运输公司。

4月13日，原定出席安德鲁-怀斯重要展览的上海某著名藏家突然意外缺席，之后，坊间传闻这位近年来在国内艺术品市场首屈一指的超级藏家突然被海关方面请去约谈，其可能面临的补缴税款或高达4000万元。佳士得和苏富比的北京代表处也表示正在积极配合海关调查。

一时间，海关针对艺术品的查税风潮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许多艺术机构、拍卖行、艺术品经纪人和藏家都人人自危。原因是他们收藏的作品都主要委托上面谈到的公司进口，而显然在进口税收上有很大的漏洞。

5月21日，媒体又爆出某大型金融机构艺术品负责人、艺术品经纪人伍劲因艺术品逃税金额巨大传被拘留的消息。并且据悉海关已经掌握了诺亚公司逾800个客户名单，随时可以进行排查。

海关为何会“突然”开始关注艺术品进口税收问题呢，业内认为，中国艺术品进口规模连续大幅增长当然是大的背景，但最直接和主要原因还是今年年初开始下调艺术品进口关税，降税和严查往往都是在一起的。不久前，根据国务院关税税则委员会《关于2012年关税实施方案的通知》，2012年起三类艺术品进口关税税率由12％降至6％(暂行一年)。但这一税率调整被认为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艺术品进口到中国，除需缴纳关税外，还需缴纳17％的增值税。以降价后的艺术品进口关税最低6％计算，假设一件1万美元的油画运抵上海，运费为1000美元，保险费为100美元，进口关税为4195.8元，应纳增值税额为1.26万元。应纳增值税额与进口关税之和高达1.68万元，税率高达23％，如果再计算营业税或者其他滞纳金等，税率更是突破30％。

在我国，艺术品被列为进口商品的第21类，与奢侈品同属一类。其中与我国签订优惠贸易协定的国家，艺术品原作的进口税率为12％(现降为6％)，复制品的税率为14％，没有与我国签订优惠贸易协定的国家，艺术品进口关税为50％。

然而与大陆不同的是，美国、英国、日本、加拿大、新西兰、韩国、俄罗斯，中国香港、台湾等国家和地区的艺术品进口关税均为0。而增值税等其他税费，各国家和地区也多对艺术品有大幅优惠或减免，英国对艺术品只加征5％的进口环节增值，德国最优惠增值税税率为7％，台湾地区、日本加征5％的营业税或消费税，新加坡为7％。

相比之下，国内高昂的税费压力使得画廊、艺术机构和拍卖行都“压力山大”。甚至有画廊要求自己代理的海外画家来国内完成作品，这样就不用缴纳高额的税赋。也有不少画廊被迫搬移到香港、台湾，在国内的展品则以“暂时进出境货物”、“租借品”报关，这样也无需缴纳关税等，但需要交纳保证金以及在一段时间后出境。

迫于高额税费的压力，不少艺术品机构和画廊选择了一些“避税”的方法，最常见的就是低价报关和私自携带。

所谓低价报关，就是1000万元的艺术品，入境报价则报500万元～700万元，即使被海关查到，认定“低报”也比较困难，因为艺术品的价值本身具有很大伸缩性。但是如果只报100万元，则会面临较大的风险，一旦被查到，则要缴纳逃漏税款和罚款。更大的问题则是，保险金是以报关价值计算的，一旦货物发生损坏、遗失，艺术品只能按入境报价来赔偿。

私自携带则更为常见，即将艺术品以“携带私人物品”的形式过关。目前，海关对私人艺术品价值认定是比较模糊的，不同地域的海关在执法原则、尺度、限制过关数量等方面都不太一样，一般而言每人只能带8件或10件。

携带私人物品，海关是随机查验，如果不是包装规格特殊，查到的几率不高。如果有家具、瓷器等大件，也可以申报为搬家，当然也要有一些衣物和生活用品，否则海关会怀疑。

处于“灰色地带”的艺术品入境规模有多大，似乎没有人说得准。但可以肯定的是，近几年的增长是非常可观的，即使是单纯看各大拍卖公司“海外回流”的拍品有多少也可见一一斑。

据不完全统计，1985年，我国的艺术品进口额只有1600万欧元，但是到了2010年，这个数字保守估计也有8.1亿欧元，艺术品的进口份额也在25年的时间里从微不足道的0.4％增长到了5％。

2010年，联合国公布的从香港进口到中国内地的艺术品总额为1270万欧元，而据中国政府的官方统计，则只有170万欧元。

看来，在高昂的税收面前，如果生存下去的唯一方式就是逃税，那逃税就是无法避免的选择，而国家税法则成了随时会斩下的尚方宝剑，看到那些不幸成为牺牲者的人，暂时安全的人也无法庆幸，就像一首和查税有关的歌里唱的那样：我们都是逍遥在外的逃犯。关于艺术品关税

发生在国家降低艺术品征税后发生的查税事件，不得不引起行业的关注思考。

在中国内地周边的国家和地区，香港已经成为亚太艺术品交易中心，凭借其自由港的地位，香港更是实现了艺术品O关税，从而吸引了大量的艺术品进出口业务。而台湾和日本，均在0关税的基础上，加征5％的营业税或消费税。国内艺术品进出口关税从12％降至6％，但是一旦加上17％的增值税，高达30％上下的税率的确让藏家“望尘莫及”。要是从海外卖一幅画，成本一个亿，税就要3000万，这谁能承受得起?

日前Artprice的最新统计表明在2010年中国取代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艺术品市场，虽然外界对于中国艺术市场的泡沫与水分提出质疑，但中国艺术市场的火爆和繁荣已经成为世界不可忽视的角色。但北京、上海等国内城市的艺术品交易却很难与香港相比，近两年，大批国际画廊入驻香港，ART HK的成交量也是国内三家大型艺博会所不能比的。

在笔者看来，艺术品税率的高低是彰显一个国家软实力的体现，艺术品市场的活跃必然带来更多的边际效应。如此高的税率，对中国正在发展中的艺术品市场，不能不说是一个桎梏。

业界观点

>>>董国强：

中国的关税应该对艺术品有一个比较合理的归类，现在中国把艺术品关税的归类还是归到奢侈品的大项里边，本身已经是不合理的，同样和中国现阶段的经济发展不合理，如果三十年前艺术品确实是奢侈品，一般的人是消费不起的，今天社会发展已经到这样一个阶段，艺术品已经日益成为人们日常的文化需求的一部分。对艺术品的进口更不应该采取一刀切的做法，有关部门不能图省事，对待一件事情应该把工作做得更细。

>>>李苏桥：

海关突然加紧监管，是艺术品市场开始变得足够庞大之后的必然结果。2011年全球艺术品交易额中，中国排名第一，仅北京一地的艺术品交易额就占全球拍卖总值的27％。进口关税降6％只是象征性文化兴邦态度，查税门是艺术品市场形成规模后的必然结果，国家不会坐视巨额税款流失。

有利于市场持续发展的解决方法可以是对过去发生的模糊征税不再追究，对未来艺术品进口从严从细管理。同时，继续呼吁减免税是重点，否则中国不能迅速出位真正成为艺术品交易轴心国，美术馆建设就是梦话。

>>>西沐：

如此庞大的中国艺术品市场的监管，一直处在空白的状态，中国是相对独立的市场，是内生性的，没有规则，没有有效监管，是一个由下而上的民间的独立市场，一直是自生自灭的状态。

>>>郑晓星：

政府不应该管制，而是以法律法规疏导，我们的政府如果来管制的话，一定会管死的。

>>>董梦阳：

查税应该说是好事，虽然短期会有阵痛，但长期来讲肯定是有利于产业健康发展的。税的改变更多地取决于艺术品市场的体量有多大。过去我们的产业很小、太边缘，所以国家并没有单独考虑和关心这个问题。随着艺术品市场的不断壮大和规范，相信早晚会有一个系统性的政策。

>>>业内人士：

中国的艺术品进出口，似乎总是伴生着诸多的不确定性，关税政策几乎每年都有调整，而且地区差异也会随着某种特殊事件而凸显，2008年北京因奥运会而限制艺术品画册等进口，当时上海的艺术品进口相对宽松：而到上海世博会期间，两地的政策又发生倒置。不可捉摸的政策环境极大影响了艺术品投资者和一级市场的信心。

既然国家制定了相关的税制，就需要在日常贸易中严格执行。而如果只是运动式的查税，无疑给中国的艺术品进出口市场带来更大的不确定性，对于中国的艺术品市场来说，可能需要更加具有可操作性的税制，促进整个市场的不断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