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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加耶夫斯基诗选

2012-04-29李以亮

长江文艺 2012年6期
关键词:罗纳

李以亮 译

亚当·扎加耶夫斯基(Adam Zagajewski 1945- ),

波兰具有国际影响的诗人。

1945年出生于利沃夫(今属乌克兰),

随即全家迁居格维里策。

克拉科夫雅盖沃大学哲学系毕业。

1960年代“新浪潮”诗歌的代表人物。

1982年移居巴黎。

出版诗集:《公报》(1972)、《肉店》(1975)、《信》(1978)、

《多重性颂》(1982)、《去利沃夫》(1985)、

《震惊》(1985)、《画布》(1990)、《火地岛》(1994)、

《神秘学入门》(1997)、《无止境》(2002)、

《永恒的敌人》(2008)、《无形之手》(2011)等;

散文集:《团结,孤独》(1990)、

《两座城市》(1995)、

《另一种美》(2000)等。

现居克拉科夫。

给 你

这不是为你写的惟一的诗——此刻

你睡在梦织的云团里吗——我不仅为你

写胜利的,微笑的,可爱的诗

也为你写被征服和被制服的诗

(但我从来不知道

谁能打败你!)

为你,我写疑虑重重

不安的诗,一首接一首

仿佛希望有一天——如乌龟

——通过我拙劣的言辞

和意象,到达你至今所在的地方,

那里,生活的闪电背负着你。

西蒙娜·薇依注视着罗纳河谷

我在房子前发现她,坐在一棵树桩上,

沉浸在对罗纳河谷的沉思里……

——居斯塔夫·蒂蓬

突然她不再理解,

只是注视:

罗纳河谷敞开在地球上,

古老的村子出现在它上面,

广大的潦草分布的葡萄园,干渴的井,

悬铃木缓缓觉醒,

雄鸡继续它们固执的行军,

鹰又升上天空,

此刻她几乎看到了云雀轻盈的呼吸,

黑色的防波堤抬高的土墩,

农场的屋顶,胡桃树,

教堂的塔如烟丝卷起,

黑色的成熟的谷田,镰刀闪烁着光芒,

成筐的葡萄。

在落叶松的阴影里,死亡盘桓,

战争近迫。

宽阔的罗纳河如水银计,随驳船与小舟

渐渐向下游淡去。

宽恕的片刻,

至福的瞬间,

虚无的橄榄树。

给M

我躺在另一块天空的星辰下

在午夜漆黑的青草中。

午夜呼吸着,缓慢而懒散,

我想起你,我们,

想起从我的想象里拔出的

锋利和闪亮的时刻仿佛荆棘

从一个运动员窄窄的脚上取出。

这一天大海变得黑暗而

狰狞,风暴的兰花冲过

皱缩的水的床单。

它也可以是童年,简单的

狂喜的土地和无尽的渴望,

正午嘴唇里红红的罂粟

和教堂的警觉如蜂鸟的塔。

士兵们沿着街道走过,但战争

已经结束步枪开出花朵。

某些日子沉默是那样虔诚

我们都不敢妄动。一只狐狸跑过田野。

我们试着品尝叶子的滋味,令天真之人

目迷的光的滋味。

但空气也有苦涩的滋味:康乃馨,

肉桂,尘土,和橡实,

冬天,秋季的第一个星期。

未流出的血的滋味。

我们长时间地站在铁轨之上的高架桥上,

一列火车一定已经从我们下面通过了;

惟有干燥的太阳反射在

它数不清的窗户里。

那是笑声,你说,那是铁,

盐,沙,玻璃。

而未来,

你的衣服的织料,我们共享的,生活,

像旅行中的一餐食物。

我们的世界

——纪念W·G·希博德

我从未见到他,我只知道

他的书和一些奇怪的照片,仿佛

自二手商店买来,而人类的

命运也如二手发现,

一个声音静静地叙述,

一次凝视看到那么多,

一次凝视转过头来,

避免了恐惧

也避免了狂喜;

而我们的世界在他的散文中,

我们的世界,那么平静——但是

充满被彻底忘却的罪行,

即便在可爱的小镇

在这片海或那片海的岸边,

我们的世界布满空空的教堂,

纵横铁轨,古老堑壕的

伤痕,高速公路,

被无常劈开,我们盲目的世界

你走了它更小了。

译注:W·G·希博德(W.G.Sebald 1944-2001),德国作家、学者。作品大多关于大屠杀和战后德国状况。1966年移居英国。2001年罹于车祸。

暴风雨

暴风雨有着金黄,饰以黑色斑点的头发

单调地呻吟,如一个简单的女人

正在生下一个未来的士兵,或暴君。

巨大的云块,多层的大船

包围了我们,而闪电鲜红的束带

不安地四散。

高速公路成为了红海。

我们穿过暴风雨宛如一道真正的河谷。

你驾驶;我怀着爱注视你。

希腊人

我愿生活在希腊人中间,

与索福克勒斯的弟子交谈,

学习玄秘的宗教仪式

但我出生时满脸痘痕的

乔治王依然在位,他的统治

学说严厉,亲信冷酷。

那些记忆和悲伤的岁月,

严肃谈话和沉默的岁月;

很少欢乐——

虽然只有很少的鸟

儿童和树不知道。

就是说,我们街上的苹果树

每年四月欢快地开出

白色的花朵

并爆发狂笑。

平 衡

我自高处望着北极风光

想到虚无,可爱的虚无。

我看着云彩的华盖,广袤的

不会找到狼的踪迹的区域。

我想起你和虚空唯一能

承诺的一件事:充足——

我想起某种积雪的荒原

从过度的快乐中忽然出现。

当我们距离着陆越来越近,

云层里浮出易被损坏的大地,

被主人遗忘的喜剧般的花园,

被冬天和风摧残的黯淡草坪。

我放下手中的书有一瞬感到了

清醒和梦之间美妙的平衡。

而当飞机接触水泥地面,在

机场的迷宫不倦地兜着圈子时,

我再次感到自己一无所知。每日里

漫游的黑暗重又出现,白日里甜蜜的黑暗,

那计算和度量,记忆和忘却的

嗓音的黑暗。

老年马克思

我试图想象他最后的冬天

伦敦,潮湿寒冷,雪花唐突地吻着

空荡荡的大街,泰晤士河发黑的水面

挨冻的妓女在公园点燃了篝火

夜里巨大的火车头在某处呜咽

工人们在酒吧的谈话太快

他一个字都没听懂

欧洲也许更富有了,硝烟终于散尽

而比利时还在蹂躏刚果

俄国呢?那里的暴政?以及西伯利亚的荒原?

他整夜瞪着窗子

无法集中思想重写过去的著作

只好重读青年马克思以打发时日

而暗自佩服那雄心勃勃的年轻人

对自己美好的理想仍然信心满怀

怀疑的时刻

他也曾想到过自己不过是给这世界

增添了一个绝望的新版本

然后他闭上眼,什么也不看

剩下一双猩红的眼睑。

一只鸟在傍晚歌唱

在巨大的城市上方,深陷黑暗之中,

缓缓呼吸,仿佛它的土地被炙烤,

你,曾经为荷马

和克伦威尔歌唱,甚至曾在

圣女贞德灰暗的遗骸之上,

你又一次抬高甜蜜的哀悼,

嘹亮地恸哭;无人听见,

除了丁香树幽暗的叶子里,

看不见的艺术家们隐藏,

一只夜莺被唤醒,带着一丝嫉妒。

无人听见你,城市正在服丧之中,

为它已逝的辉煌日子,伟大的日子,

那时,它以近似人的声音

也曾悲悼。

诗歌责任编辑吴佳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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