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不是
2012-04-29郑万明
郑万明
黄昏还是那个黄昏
村庄却不是那个村庄
坐在黄昏的人不是那个人
那个人老了。老得眼神空洞
风一吹,那个人灰旧蹒跚的身子
就狠狠地撞进黄昏
那个村庄,被年轻人带进了城市
变成了城中村。现在
无论在哪个城市都能看见这样的城中村
在城中村出出进进的人
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
而没有被领走的村庄
过于沉重。就留给了
老年人
留下的村庄装满太多的风
风一吹,村庄就流泪
装满太多的雨
雨一淋,村庄就喊疼
留下的村庄
老年人太多。他们太需要阳光
晒一晒身上的疾病和伤口
黄昏已经不是那个黄昏
那个黄昏被流浪的鸟吃掉了
村庄还是那个村庄
只是村庄的人,不是那些人
那些人已经扛不住衰老
一个一个走进了黄土
剩下的人
还在坚守着村庄的破败。没有人知道
他们的身子也在一点一点
被岁月吃掉
麦子一世
在戛然坠地的一瞬间
麦子没有感到镰刀有多么锋利
只感到身子拦腰折断
麦子生前只爱一块
向阳的坡地。可以恣肆地
舒展自己的身子
一生爱美。爱美的麦子
从爱自己的身子开始。她相信
有了苗条健美的身子。才不会让
常年守着凄风苦雨的父亲失望
麦子的一世。短暂得让人窒息
从坡地到村子的路
就是从早晨到黄昏的距离
跟在麦子后边的父亲
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罪人
面对那块向阳的坡地
他真想大哭一场
麻 雀
要恨就恨黄昏的麦场
以及麦场的空旷
一只麻雀站在麦垛
想再看一眼落日。然后趁着暮色
回到屋檐下的家
就在这时,一匹暴戾的老鹰瞬间
从身后扑了上来。麻雀感到眼前一黑
只留下一声绝望的叫喊。给尘世
童年看到的这一幕。像一粒疼痛的种子
在我的身体生长
要恨就恨那个黄昏的落日
树 冠
一顶树冠,就是村庄的一顶草帽
农忙时,总是有几只鸟雀
把叼来的一片片阳光
安放在树冠上
农闲时,树冠底下
总是蹲着一群脸上长满树皮的人
说话 打牌 抽烟
把午后的时光推来推去
离开村子的人
总是想着那一顶树冠
树冠活着。故乡的根
就在树冠下安详地走动
我这一生走来走去
就是走不出
母亲的树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