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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中兴”问题再分析

2012-04-18邹锦良

江西社会科学 2012年11期
关键词:孝宗高宗中兴

■邹锦良

一、南宋“中兴”问题由来

“中兴”之义,宋代学者王观国称:“烝民诗序云:‘任贤使能,周室中兴。’杜预春秋左氏传序曰:‘若平王能,祈天永命,绍开中兴。’……中兴者,在一世之间因王道衰而有能复兴者,斯谓之中兴。”[1](P51-52)意即王朝由衰微而复兴的过程,这也是目前学界普遍认可的观点。[2]在中国历史上曾出现过众多“中兴”现象,诸如“宣王中兴”、“少康中兴”、“昭宣中兴”、“光武中兴”、“元和中兴”、“弘治中兴”、“同治中兴”等,这些“中兴”现象的突出特点是“中兴”的时间比较确定。而南宋“中兴”自其出现后,时间上就难以统一,故只能笼统称为“南宋中兴”。

关于“南宋中兴”始于何时?有三种看法,其一认为是“高宗中兴”,其二是“孝宗中兴”,其三是“高、孝、光、宁中兴”。“高宗中兴”之论出现,首归于高宗时士大夫的持续誉美。如建炎元年(1127)七月,南宋政权建立才数月,中书舍人刘珏就进言道:“自金北归,已再逾时,陛下中兴,已既数月矣。”[3](P17)建炎二年四月,黄潜善阿谀道:“陛下洞察人情,庶政各归攸司,深鉴前日因事置局紊乱纲纪之弊,盖中兴之渐也。”同年七月又道:“臣一刻之间,三闻陛下大哉王言,此中兴之兆也。”[3](P35-39)绍兴七年(1137)五月,秦桧奉承道:“陛下英武如此,中兴不难致也。”[3](P261)绍兴九年四月,兵部侍郎张焘等以一个普通的自然现象附会道:“诸陵下石涧水,自兵兴以来久涸。二使到日,水即大至,父老惊叹,以为中兴之祥。”[3](P313)绍兴十六年二月,秦桧撰铭曰:“皇宋绍兴十六年,中兴天子以好生大德,既定寰宇,乃作乐畅天地之化,以和神人。”由此可见,高宗时士大夫多因阿谀高宗而称中兴。二是以“中兴”命名高宗朝的史籍较多,如《中兴小纪》、《中兴遗史》、《中兴举要》、《中兴备要》,另外《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中转引以“中兴”二字命名的书名、篇名则有21种之多。[4](P580-591)三是当代学者持“高宗中兴”者,如吴业国认为:“高宗实现了所谓赵宋王朝的自立和中兴。”[5]张筱兑认为:“‘靖康之难’之后,赵构君臣在临安重续了赵宋王朝的命脉,赵构也得以位列历史上中兴国君之列。”[6]

孝宗即位后“锐意恢复”,内修外攘,最终实现“乾淳盛世”,因而“孝宗中兴”论也得到较多支持。宋人陈傅良称孝宗为“中兴盛帝”[7](卷十九)。宋时亦出现以“中兴”命名孝宗朝的史籍,如《皇宋中兴两朝圣政》、《中兴两朝编年纲目》等。元人虞集也称孝宗乾淳时期“东南之文相闻而起者,何营十数……文运随时,而中兴概可见矣”[8](卷三十三)。而且更值得注意的是,文学界谈及南宋文学分期一般认为高宗朝为过渡期,孝宗朝为中兴期,如王兆鹏《宋南渡词人群体研究》[9],王福美《宋中兴词人群体研究》[10],马东瑶《走向中兴:南宋绍兴诗歌论》[11]等。此外,还有持“高、孝、光、宁中兴”论者,如宋时所编《中兴四朝国史》等。

由此可见,“南宋中兴”的历史问题,从南宋至今一直众说纷纭,难见统一。不难看出,高宗时士大夫称“中兴”实出于阿谀,后世学者称“高宗中兴”多以政权的建立和维系作为中兴之标准。如吴业国认为:“赵宋的中衰始于政和六年,中兴的努力始于徽宗禅位、钦宗继位。徽宗于宣和七年(1125)底罪己禅位,钦宗的努力也相继告北,高宗则在江南逐渐站稳了脚跟,并于绍兴十一年(1141)达成了宋金和议,成功地实现了所谓的中兴。”[5]笔者对此不太赞同,因为高宗一朝长期处于外患、内忧并存的尴尬境地,实在难膺“中兴”之称。绍兴十一年,宋金和议以后,外患稍虞,但由于统治集团的腐朽和秦桧的长期专权,社会矛盾趋于尖锐,民变和兵变不断涌现,竟至“无年不乱”之境地。因而高宗朝的主要精力是如何处理严重的“外患内忧”。孝宗即位后“锐意进取”,虽未实现恢复之志,但南北讲好,南宋国势稍振,出现“乾淳盛世”,“中兴”局面渐趋形成。为此,本文在前人研究基础上,主要以高宗和孝宗朝的社会状况为视角,对南宋“中兴”问题进行再分析,以就教于方家。

二、高宗朝的尴尬处境

(一)外患:金人的侵扰

北宋在金军铁蹄下遭遇“靖康之耻”轰然倒下。金人南下差点活捉赵构,为此,赵构对金心生恐惧。高宗一朝,外患一直是最为棘手的问题。邓广铭和漆侠认为:“贯穿在南宋一代的一个最主要问题,是属于如何对待民族矛盾的问题。南宋政权是在民族矛盾极为严峻的情况下建立的,在建立之后,一直未能作出最正确的战略决策,因而也就未能给予金国以有力的打击。绵亘于南宋建国后100年的长时期内,南宋政权一直未能摆脱掉金人的军事威胁。”[12](P35)金灭北宋后,南下进攻较为猛烈,随后遭遇南宋军民奋力抵抗,如吴玠在青溪岭打败金军,张岩又偷袭了娄室部队。同时,韩世忠率军西进。在此情形下,金帅宗翰不得已“尽焚西京庐舍”[13](P848)北撤,结束了对南宋第一次大规模进攻。建炎三年秋,正当南宋君臣考虑偏安江南之际,金军兵分三路再次发动大规模南侵。宗弼中路军承担擒获赵构任务,但因在海上遭遇暴风追击未果而北撤。东路军也遭遇驻守镇江的浙西制置使韩世忠之阻击,同时其他抗金义军也加入偷袭金军的行列,金军士气大挫。由于东路和中路军都受挫北撤,金军便将主攻方向转向陕西。为此,南宋也调集军队进入川陕。南宋开始在张浚指挥下,遭受富平之败和陕西陷落。绍兴元年三月,金军进攻和尚原被吴玠击败。和尚原之捷极大鼓舞了南宋军队士气,也挫败了金军西路进攻计划。绍兴二年末,吴玠又配合刘子羽在饶凤关打败金军。为挽回败势,绍兴四年二月,宗弼率领十万金军进攻仙人关,而吴玠又率军在此大败宗弼。南宋取得和尚原、饶凤关、仙人关三次胜利,既提升自身气势,又极大挫败金军士气。此后,岳飞、韩世忠、刘光世等率军乘势收复了一些失地。但是,在此大好形势下,高宗却一心只想着与金议和,金军见南侵不利,也欲“以和议佐攻战,以僭逆诱叛党”[14](P113)来获取更多的利益。绍兴八年十一月,宋金双方开始议和,十二月,达成和议。高宗向金称臣纳贡,换得河南、陕西之地以及归还徽宗梓宫和韦太后的结果。这次议和完全是出自高宗和秦桧等人的意愿,因而遭到群臣反对。左相赵鼎上奏:“士大夫多谓中原有可复之势,宜便进兵。恐他时不免议论,谓朝廷失此机会,乞召诸大将问计。”[4](P595)其言论颇具代表性。枢密院编修官胡铨更是上书乞斩议和的秦桧、王伦、孙近之辈:“义不与桧等共戴天……不然臣有赴东海而死尔,宁能处小朝廷求活邪?”[15](P11582)

遗憾的是,和议仅维持一年,绍兴九年七月,金廷内部发生政变,完颜宗弼掌权,对该和议不予认可。次年五月,兵分两路再次大规模攻宋。左副元帅撒离喝率军攻川陕,宗弼率军攻河南。面对金国突然毁约,南宋猝不及防,很快河南又陷金军之手。颇值欣慰的是,金军继续南下时,遭到了东京副留守刘锜奋力阻击,“顺昌之捷,金人震恐丧魄”[15](P11404),宗弼不得不“自拥其众还汴京”[4](P823)。正当宋军取得阶段性胜利时,一心乞和的高宗却命令刘锜班师退守至镇江。同时,还命令正在长江中游准备北伐中原的岳飞班师回朝。同时,高宗将三大名将韩世忠、张俊、岳飞“皆除枢府,而罢其兵权”[4](P871)。在高宗看来,天下万事以维持对金和议为至重。[16](P321)好在绍兴十一年二月,刘锜、杨沂中率军在柘皋(今安徽巢湖)大败宗弼。宗弼此次南侵连吃败仗,使其明白要想用军事手段消灭南宋不太可能,他也从主战的强硬立场转变为“以和为主、以战佐和”的战略。[17](P177)绍兴十一年十一月,宋、金双方再次议和,是为“绍兴和议”。宋通过每年送给金人银25万两,绢25万匹,换取了较为安定的外部环境。然而高宗却未能将稳定的外部环境转化为强盛的国势,此后进入秦桧专权时期。在他主政的十七年中,朝政黑暗,国势虚弱,只能偏安一隅,勉求自保。秦桧倡和误国,残害忠良的行为,使南宋背上了沉重的政治经济负担,权倾朝野的行为,则使南宋朝廷极度腐败黑暗。[18](P130)

由此可见,金灭亡北宋后,新生的南宋政权一直处于“外忧”中。所以“南宋要想实现中兴,最大的障碍来自北方的金,所以从一开始就存在着对金的交涉问题”[5]。可以说,与金人的交涉始终是困扰高宗一朝的问题。绍兴十一年,双方签订“绍兴和议”,并维持了较长时间的和平局面,但这只是暂时稳固政权而已,并未出现国力强盛的局面,因而未达到“中兴”标准。故从“外忧”来看,高宗朝根本谈不上“中兴”。

(二)内忧:民变与兵变的高潮

南宋建立后,面临的是“外有大敌,内有巨寇”的尴尬局面。可以说,民变和兵变在高宗朝达到了高潮。时宰李纲上奏称:“今来蒙恩宣抚荆湖,正是盗贼区宇,马友、曹成、李宏、杨华、刘忠、雷进、韩京、吴锡等拥众多者十数万,少者亦数万人,跨据州县,递相屠掠,其余盗贼千百为群,不可胜计。”[19](P690)据何竹淇统计:高宗一朝36年共有民变和兵变100次。[20]金容完认为:“自高宗建炎元年至绍兴十一年的十五年时间里,所发生的变乱多达三百七十二次之多。”[21](P1-21)王世宗称:“高宗一朝各种变乱有三百三四十起,几乎无年不乱。”“建炎、绍兴三十六年中,以建炎时期的四年里,变乱最繁,平均每年达四十起左右。其次是绍兴元年至四年,变乱数平均每年有二十三起左右。绍兴五年至七年呈递减趋势,平均每年六起左右。绍兴八年以后,国内形势稍微缓和,但变乱仍持续不断。”[22](P61-63)当时许多农民起义军甚至“大者至数万人,据有州郡,朝廷力不能制”[23](P997)。此外,从其他一些变乱的集中发生亦可见高宗朝所出现的民变与兵变之多。如江南西路的虔州是当时全国“寇乱”发生最多的一个州,时任江西制置大使的李纲曾上奏道:“本路盗贼,虔为最,吉、抚、筠、袁次之。”[19](P993)另据粟品孝统计,整个南宋时期“虔寇”共发生23起,而高宗朝占17起之多。黄志繁认为,宋代赣南动乱较多,尤以南宋初年最为频繁。[24](P46)此外,还有利用宗教变乱的“妖寇”,南宋共有14起,高宗朝占7起。[17](P272-303)南宋初年的兵变也是南宋乃至整个中国古代历史最频发的。[25]

南宋前期之所以会出现民变和兵变的高潮,原因很多。有学者认为:“一是南宋初期民生极为凋敝;二是租税负担的加大;三是军纪的极度紊乱;四是南宋政府对民间宗教徒的镇压;五是宋朝不力的少数民族支配政策。”[21](P1-21)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统治集团的腐朽。高宗对外畏金如虎,对内却视广大人民群众“如粪壤草芥,略不顾惜”,由此而引发百姓愤慨。宗泽批评其“于金人情欵何如是之厚,而于国家吁谟何如是之薄”[4](P150)。不可否认,地方民变则多是由于“监司、郡守不得其人所致”,如王十朋上疏所言:“臣闻二寇(广寇、海贼)之作,皆缘监司、郡守不得其人所致。既未能弭之于未萌之前,又未能诛之于己觉之后,养成其乱,以致猖獗,隐匿不闻,遂致滋蔓。为监司郡守者其可不惩之乎?”[26](卷三百一十九)不仅如此,统治集团还加紧盘剥百姓,以应付对金作战和岁贡之需,因此出现“兵兴累年,馈饷悉出于民,无屋而责屋税,无丁而责丁税,不时之须,无名之敛,殆无虚日,所以去而为盗”[4](P592)的惨况。史称:“官司窘迫则多取于民,民被多取,不得不贫,贫民为盗,非得已也。”[26](卷三百一十九)。可见,高宗统治集团在外事稍息的情况下不懂体恤百姓,从而导致阶级矛盾迅速尖锐化。官员也对他们的腐朽统治极为不满,故掌有军权的将领发生兵变反抗。尤其高宗以内侍为心腹,导致“奸臣误国,内侍弄权,致数路生灵无罪而就死地,数百万之金帛悉皆遗弃,社稷存亡悬于金人之手”[13](P923)。建炎三年三月御营司统制官苗傅、刘正彦发动兵变,逼迫高宗退位,即源于此。故从“内忧”而言,高宗朝也未达到“中兴”之标准。

三、孝宗迈向“中兴”的努力

绍兴三十一年,金军再一次发动大规模南侵。此时,高宗心生畏惧,无意政事,于次年以“倦勤”名义禅位给养子赵眘,是为孝宗。孝宗即位后,“锐意进取”,积极筹划北伐,任用老将张浚为枢密使,都督江淮东西路军马,任命汪澈督视荆襄军马,准备对金用兵。[27](卷三十)此时,金世宗在稳定内乱后,移牒南宋,要求归还海(江苏连云港)、泗(江苏盱眙)、唐(河南唐河)、邓(河南邓县)、商州(陕西商县),并岁币如昔,但遭孝宗回拒。故金人欲以南下用兵方式恫吓宋廷以达成己愿。隆兴元年(1163),张浚主张挥师北伐,并要求孝宗“降诏幸建康,以成北伐之功”。当时朝中许多大臣都进谏孝宗不可急进,如左相陈康伯、右相史浩、武锋军都统制陈敏等都纷纷上言“以守为自强之计,以战为日后之图”[28](P35)。但孝宗一意想收复中原失地,在张浚强烈建议下,他“不由三省、密院,径檄诸将出师”[28](P37),诏命张浚派李显忠、邵宏渊北伐作战。一开始,宋军取得了较好开局,“中原归附者踵接”,但李显忠进入宿州(安徽宿县)后,产生轻敌之势,且对士兵分赏不公,导致军心不稳,加之李显忠和邵宏渊两人在作战中又有不和,很快宋军在符离溃败,“显忠、宏渊大军并丁夫等十三万众,一夕大溃,器甲资粮,委弃殆尽,士卒皆奋空拳,掉臂南奔,蹂践饥困而死者,不可胜计。二将逃窜,莫知所在”[28](P38)。符离溃败使得孝宗北伐收复中原愿望受阻。好在金人鉴于以往数次南侵均遭败绩教训,也无意继续强攻。宋、金双方均有意于讲和,隆兴二年,双方签订和议,此和议“大略与绍兴同”[15](P629)。“隆兴和议”后,宋、金双方大抵维持了长达30年的和平局面。

此后,孝宗虽仍不忘北伐之事,但“符离邂逅失利,重违高宗之命,不轻出师,又值金世宗之立,金国平治,无衅可乘”[15](P629)。在此情况下,他将精力转向内政,确立了“内修外攘”的治国策略,重在“内修”,着手对南宋政治、经济、军事进行改革,并取得了一定成效。在内政方面,基于高宗朝变乱过多的现实,孝宗首先解决的是平息民乱,安定民心。比如赈灾济民,建立完善有关救荒制度,革除某些害民颇深的弊政。于是,到乾道中期,一度风涌的民乱浪潮开始平息下来,局势趋于稳定。[29](P185-192)其次,孝宗还切实裁冗倡实,通过解决官僚队伍中的冗滥充斥、务虚成风等问题,来提振士风,澄清吏治。同时,他还十分重视理财,通过增发纸币,出卖官田等措施来扭转宋廷长期以来入不敷出、收支失衡的困难局面。[29](P203)他的努力提振了国势,宋廷出现了一些前所未有的“新气象”,造就了南宋历史上的黄金时代——“乾淳盛世”。同时,孝宗并没有像高宗那样苟安,将北伐恢复束之高阁,而是希望经过一番努力,扭转危局,最终得以报仇雪恨。[29](P185)宋人张端义《贵耳集》:“寿皇未尝忘中兴之图,有《新秋雨霁》诗云:‘平生雄武心,览镜朱颜在。岂惜尝忧勤,规恢须广大。’曾作《春赋》有曰:‘予将观登台之熙熙,包八荒之为家。穆然若东风之振槁,洒然若膏雨之萌芽。生生之德,无时不佳,又何羡乎炫目之芳华?”孝宗倚重老臣虞允文,试图北伐收复中原,但淳熙元年(1174)虞允文不幸去世,“当时谋臣猛将雕丧略尽,财屈未可展布”[30](P302),孝宗不得不放弃北伐之宿志。元人刘一清对此惋惜道:“高宗之朝,有恢复之臣而无恢复之君;孝宗之朝,有恢复之君而无恢复之臣。故其出师才遇少衄,满朝争论其非,屈己请和而不能遂。孝宗之志惜哉!”[31](P40)可以说,孝宗即位后,虽积极应对南下侵扰的金军,但在排兵布阵上却捉襟见肘。符离之败,打消了这位“锐意恢复”之君的志气,不得不与金议和。可喜的是,“隆兴议和”给国家带来了难得的和平局面,宋、金“南北讲好”,更为关键的是,孝宗紧紧抓住这个有利时机,切实从整顿内政入手,实行一些改革措施,社会经济得到了恢复和发展,南宋也由此迈向了中兴局面。所谓“天厌南北之兵,欲休生民。故帝(孝宗)用兵之意弗遂而终焉”[15](P692)。

四、结语

中兴是指王朝由衰微而复兴的过程,“通过君臣上下努力,得以延受天命,政令恢复畅达,国力重新出现了强盛的局面”[5]。南宋立国后,君臣确有中兴情结,但高宗统治集团却只有中兴口号,而无中兴之努力。如他所重用的汪伯彦、黄潜善、张焘、秦桧等人都只是阿谀奉承之人,将“中兴之主”的帽子高调地戴在高宗头上,高宗也欣然接受着“中兴之主”的美称。但这只是时人的恭维而已,后人反对“高宗中兴”论者实多,如元人称:“昔夏后氏传五世而后羿篡,少康复立而祀夏;周传九世而厉王死于彘,宣王复立而继周;汉传十有一世而新莽窃位,光武复立而兴汉;晋传四世有怀、愍之祸,元帝正位于建邺;唐传六世有安史之难,肃宗即位于灵武;宋传九世而徽、钦陷于金,高宗纉图于南京:六君者,史皆称为中兴,而有异同焉。夏经羿、浞,周历共和,汉间新室、更始,晋、唐、宋则岁月相续者也。萧王、琅琊皆出疏属,少康、宣王、肃宗、高宗则父子相承者也。至于克复旧物,则晋元与宋高宗视四君者有余责焉。……然当其初立,因四方勤王之师,内相李纲,外任宗泽,天下之事宜无不可为者。顾乃播迁穷僻,重以苗刘群盗之乱,权宜立国,确乎难哉。其始惑于汪、黄,其终制于奸桧,恬堕猥懦,坐失事机。甚而赵鼎、张浚相继窜斥,岳飞父子竟死于大功垂成之秋,一时有志之士为之扼腕切齿。帝方偷安忍耻,匿怨忘亲,卒不免于来世之诮,悲夫!”[15](P611)明人钱士异在《南宋书·高宗本纪》中评价道:“宋高宗南渡,仅可与周平王东迁比,既不能如夏少康一旅克复旧物,又不能如唐肃宗借兵收复两京。而退守偏隅,称臣敌国,前史拟之光武、晋元,非其伦矣。”今人王曾瑜认为:“后世人们称羡的汉朝文景之治,唐朝贞观之治,当时人却未曾自夸为盛世。与之相反,宋高宗和秦桧杀害岳飞,偷安于半壁残山剩水,穷奢极欲,贪贿成风,迭兴冤狱,倒是自诩为中兴和盛世。”[32](P26-27)

由上可知,南宋高宗一朝面临着外患内忧的尴尬处境,前期一直忙于应付金人侵扰,绍兴和议后,宋金双方虽维持较长时间的和平局面,但高宗统治集团却未抓住外事稍虞的良好时机发展经济,改善民生,提振国势,反而陷入秦桧专权的境地。统治集团的腐朽导致民变与兵变接连不断,甚至达到高峰。加之高宗所用之臣多为阿谀之人,对外屈尊投降,对内盘剥百姓。高宗朝中后期只是稳固政权而已,并未出现政令畅通、国力强盛的局面,因而根本谈不上“中兴”。孝宗即位后,确立了“内修外攘”的治国策略,着手对政治、经济、军事进行改革,并取得了一定成效。在此基础上,宋廷出现了一些前所未有的“新气象”,从而造就了南宋历史上的黄金时代——“乾淳盛世”。至此,南宋逐渐呈现出“中兴”之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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