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高官降薪始末

吕元礼 李韶鉴

改革后的新加坡总理、部长等人的薪金仍会是世界第一。例如，李显龙总理的年薪在减少到220万新元后，仍然是全球第二高薪香港特首曾荫权的3.1倍，是美国总统奥巴马的4.2倍，更是印度总理曼莫汉星的46.6倍。

新加坡素以高薪养廉著称于世。但是，2011年5月大选后，新加坡政府即着手进行政治职位降低薪金的制度改革。独立的薪金检讨委员会经过数月酝酿，于2012年1月提出了薪金改革报告。根据该报告，总统年薪将從316万7500新元减至154万新元，减幅达51%；总理年薪将從307万新元减至220万新元，包括去除养老金后，减幅达36％；初级部长、资深部长（MR4至MR1)至副总理的年薪将從158万新元至248万新元，减至110万新元至187万新元，减幅达31％至39％；国会议长的年薪将從117万2800新元减至55万新元，减幅达53%（1新元约等于5元人民币）。人们不禁要问：新加坡最近发生的高官降薪改革意欲何如？

官薪方程式

1994年，新加坡政府向国会提交了《以具竞争力薪金建立贤能廉正的政府——部长与高级公务员薪金标准》白皮书。白皮书认为，有资格成为部长或高级公务员的，应该属于那些有能力登上私人企业界顶峰的人。因此，部长和高级公务员的收入，应该与本地私人企业界的顶尖专业人士相比较，并跟私人企业界保持一致的进度。

白皮书提出了部长与高级公务员薪金标准的如下方案：政府根据私人企业中六个专业的收入，为部长和特级公务员制订了薪金标准；所选定的六个专业是：银行家、会计师、工程师、律师、本地企业和跨国公司执行人员；從上述六个专业中，各选出最高薪的4个人，然后以他们的平均收入的三分之二，作为部长和特级公务员的薪金标准。2000年，薪金标准又进行了如下改革：其一，從原本6个专业最高薪的前4人改为前8人，使人数达到48人，以便更具代表性；其二，從原来的24人的平均薪金，改为48人薪金的中数。这样，就不会因为某几个人的薪金特别高而倾向一端，從而使标准趋于稳定。此后，公职人员的薪金又进行了多次不同程度的调整。

根据上述方程式，以2007年为例，新加坡总统年薪达318万7100新元，总理年薪309万1200新元，两位资政年薪304万3300新元，副总理年薪245万2500新元，部长/高级常任秘书159万3500新元。与其他各国相应职位的薪金相比较，上述薪金水平均达到世界第一。例如，新加坡总理年薪相当于美国总统的6倍有余。

一篇文章引发声讨

2009年年初，新加坡报刊刊登了环境及水源部常任秘书的一篇2000字的文章。作者在文章中描述了自己于2008年底拿了五个星期年假，陪妻儿一家三口到巴黎投师著名烹饪学校参加密集课程学烧菜，带着满满的心得和体会回国。文中并没有明确说明课程花费，但编辑在刊登文章时，從烹饪学校的网站上查到每人学费15000元。按此标准，一家三口合计45000元。消息披露后，引来了网民的炮轰、民众的谴责和同僚的批评。

一位67岁的章女士说：“儿女这阵子都在谈不被裁已是万幸，他作为公务员要体恤民情，我们俭朴谦虚的社会风气都不见了。”46岁的李先生说：“他一个人的半数学费，我就要好几个月才赚到，他在经济不景气时这么大手笔，叫人心里不是味道。”

针对部长等人的薪酬与全国收入最高的人士挂钩的现行薪金制度，反对党议员刘程强曾提出将他们的薪酬与收入最低的人士挂钩的新方式。刘程强说：“最低薪20%家庭月入平均现为800元，以此乘以100，这样部长月薪就是8万元。”“这样一来，新加坡部长将有推动力提高低薪国人的收入。假设平均家庭月入增加到1000元，部长月入就增加至10万元。如果增长更多，部长的奖励越多。”“当经济好时，人们生活更好时，就不会抱怨部长的薪水……如果经济表现衰退，低薪家庭平均月入下调，部长的薪水也自动减少。”因为行动党在2006年大选提出的竞选口号是“心连心，向前进”，刘程强对此发挥说，“这才是所谓的‘心连心，向前进，而不是行动党向前进，我们其他人心连心落在他们的后头！”

2011年5月的大选，行动党得票率为60.14%，成为1965年建国以来历次大选的新低。得票率降低的原因之一，也包括民众对政府高官高薪的不满。例如，反对党举行的群众大会上，一位参会的选民便头顶着写有如下诗歌的牌子：“部长薪水几百万，做满一届花不完；人民只得苦命干，手握铁锤跟它算。”

改革难撼“高薪养廉”

薪金检讨委员会于2012年1月向国会提交了题为《一个能干并具奉献精神政府的薪金》报告书，对现有政治职位薪金制度进行改革。

改革遵循如下三大原则：政治职务者的薪金必须具有竞争性，让适合從政的人才不至于对踏入政坛感到怯步；從政意味着必须作出牺牲，新的薪金制度应有可观的打折，以体现從政人士的奉献精神；实行“裸薪”制度，政治领导人除了领取公开的薪金，没有隐收入。在新建议的薪金制度下，以薪阶为MR4的部长为例，其薪金将是1000名最高收入者的中位数的60%。也就是说，将新加坡收入最高1000人按收入從少到多排列后，部长的薪水将是第500人和第501人薪水的平均额，再乘以0.6。这里，扣除0.4，是为了体现從政者的奉献精神。

在现有制度下，部长和总理除了享有第13个月的花红和最多1.5个月的常年可变动花红外，还有相当于1个月薪水的特别津贴、相当于2个月薪水的公共服务领导津贴、高达14个月的个人表现花红、高达8个月的国内生产总值花红，合计一年可拿到高达27.5个月的花红。在委员会建议的新薪金制度下，这些国家要员的薪水将主要和个人表现及社会经济状况挂钩，特别津贴与公共服务领导津贴也将被取消。除了第13个月的花红和最多1.5个月的常年可变动花红，个人表现花红和国家花红（取代国内生产总值花红）将分别限定在最多6个月。也就是说，他们一年最多可拿到14.5个月的花红。

部长的年薪将分为固定和可变动部分：固定部分是指12个月薪水和第13个月花红，可变动部分是指常年可变动花红、个人表现花红和国家花红。这里，国家花红取代了国内生产总值花红。人们认为，现有的以国内生产总值为标准的花红使得政府倾全力提高经济增长，富了最高收入人士，苦了中下层人民。

在新的薪金结构下，总理和部长的国家花红可介于0到6个月，并取决于如下4个指标（每个指标各占国家花红的25%）：一是实际收入中位数增长：该指标追踪了普通新加坡人的收入，采用实际增长率，從而将通货膨胀的因素计算在内。二是20%最低收入阶层的实际收入增长：该指标追踪低收入国人的收入增长，其目的也是要将通货膨胀的因素计算在内。三是失业率：政府的重要责任是确保国民有工作，以自给自足。因此，失业率提高，政治职位的薪金就该降低。四是实际国内生产总值增长：与过去相比，国内生产总值增长在部长薪金结构中所占比重大幅度减少。

根据报告书的建议，新加坡政治职位的薪金虽有较大幅度降低，但是，由于其基数很大，改革后的新加坡总理、部长等人的薪金仍会是世界第一。例如，李显龙总理的年薪在减少到220万新元后，仍然是全球排行第二高薪香港特首曾荫权的3.1倍，是美国总统奥巴马的4.2倍，更是印度总理曼莫汉星的46.6倍。

因此，新加坡“高薪养廉”的政策并没有根本改变。不过，新加坡政府声称，由于美国总统拥有空军一号专机和戴维营总统度假胜地，发展中国家的官员则有很多灰色收入，而新加坡官员是“裸薪”，没有特权和灰色收入，所以，其官员的实际收入并不像人们看到的那样属世界最高。

（本文为2011年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国外长期执政政党的制度建设研究”阶段成果。作者吕元礼是深圳大学新加坡研究中心教授。本文参考引用了《联合早报》、《联合晚报》的多篇文章，特此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