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德格尔的视角看自然与艺术的关系
2012-04-14王中原
王中原
(南京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210093)
自然与艺术的关系是美学的一个根本的问题,因为自然与艺术是美学的两个基本领域,任何完整的美学理论(即便是排除了自然的艺术哲学)都必然包含着对自然和艺术的关系的理解,这一点对于艺术来说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如阿多诺所说:“黑格尔居然忽视了这一事实:如果没有那难以捉摸的、被称之为自然美的维度,对艺术的真正欣赏则是不可能的。”[1]本文试图从海德格尔的思想视角出发为艺术与自然的关系提供一种新的理解。《艺术作品的本源》认为艺术作品的本源是艺术,然而艺术的本源又是什么呢?这个问题也应和了此文附录中的表述:“艺术是什么的问题,是本文中没有给出答案的诸问题之一。其中仿佛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而实际是对追问的指示。”[2]73参照海德格尔在这篇文章中有意地引用雷希特·丢勒那句:“千真万确,艺术存在于自然中。”[2]58如果能够说艺术的本源是自然,那么我们是在何种意义上做出这样的断言呢?海德格尔对德文词Ursprung(本源)的释义是:一件东西从何而来,通过什么它是其所是并如其所是[2]1,使某物凭一跃而出,在出自于本质渊源的创建着的跳跃中把某物带入存在中,这就是本源一词的意义[2]65-66。可见本源是某物所出自并安身于其中的本质来源,因而“艺术的本源是自然”的意思就是“艺术源于自然并且在自然中立身”,而我们对这个命题的阐释也即是对它的论证。
一、海德格尔的自然概念
自然是语言中的一个基本的词汇,世界万物以及人自身根本说来都归属于自然,因而海德格尔说:“在西方历史的不同时代里,无论人们把何种负荷力强加给自然,这个词总包含着一种对存在者整体的解释。”[3]277在《艺术作品的本源》中,海德格尔正是在存在者整体的涌现的意义上φúбηs使用自然一词的:“希腊人很早就把这种露面、涌现本身和整体叫做φúбηs。”[2]28
φúбηs一词是古希腊思想开端处的一个基本词汇,“希腊哲学的第一个大问题就是:什么是自然”[4],“自然论”的题名在西方思想发端处的诗和思的智慧中到处可见。φúбηs意味着生长,如果从存在物身上领会φúбηs的话,最典型的对象就是生长物,即作为动物、植物的生长物。这类从φúбηs而来的存在者的本质特征在于在于它们是“从自身而来、在自身中向自身行进”[8]式的亮相,这种从自身通向自身的道路就是φúбηs式的。“从自身而来”指的是自行的发生、在自身中具有其根据;“在自身中向自身行进”意味着露面、涌现、绽放、解蔽,同时,这个涌现总包含着“在时间中”,所有的当下露面在通向自身的道路中只是一个片刻,但当下并没有消失无影,其作为过去的东西被整合到向将来行进的整体中,因此涌现总是处于“在自身中”,因为本真的时间是过去、当下和将来的整体,这个整体体现为生长物实存的目的,即向自身行进。居有自身的时间性既是整合一切的东西,也是将显现虚无化的遮蔽性因素,因为所有的当下都被吞没在向将来的道路中,而将来的任何的显现也终将被扣留在时间的深渊里,因而涌现的时间性意味着遮蔽着的解蔽。由此可见,φúбηs的含义是自行发生的遮蔽着的解蔽。
但自然一词言说的是存在者整体,一旦提及存在者整体就必然包含那些并非是自然物的人的制作物,这些并不具有生长物特征的制作物是怎样被包含在φúбηs的涌现整体中的呢?解开这个困惑的思路应该从存在者整体这个概念入手,存在者整体指的不是存在者全体的总和,存在者整体的露面从来都是以“世界”的方式显示出来,而世界则是一个区分和关联的统一体,意味着我们经验的整体性,因此存在者整体意味着从“一”中露面的存在者全体。从语言角度看,存在者的露面(即存在)意味着从语言中获得一个命名、一个称呼,是这个称呼让存在者得以呈现在视野中,但称呼从来都不是一个单独的命名,所有的称呼都是在语言整体的背景下被呼出的,一切的称呼最终被语言集聚为“一”,这个集聚的力量就是逻各斯,而逻各斯的原初意义乃是聚集着揭示着的说出。可见任何一个存在者的露面都是在整体中的露面,存在者整体是从“一”而来才涌现出的,这样一来,无论是生长物、原生的非生长物还是人的制作物,都是在存在者整体中露面的,而存在者整体的露面方式就是φúбηs的,所以海德格尔说“存在者整体的自行揭示为自然φúбηs”[3]218。
因而海德格尔的自然概念的含义是“从自身而来遮蔽着的绽放”[5],其表现为自行发生的存在者整体的遮蔽着的解蔽。这个意义上的自然是无所不在而又集聚一切的命运和力量,荷尔德林将其命名为神圣[6],康德称她为崇高:“也许从来没有比在伊西斯(自然之母)神殿上的那条题词说出过更为崇高的东西,或更崇高地表达过一个观念的了:‘我是一切现有的,曾有过的和将要有的,我的面纱没有任何有死者揭开过。’”[7]161
二、艺术源于自然
在《艺术作品的本源》的附录里,海德格尔说:“只有从存在(Sein)问题出发,对艺术是什么这个问题的沉思才能得到完全的和决定性的规定。……艺术归属于Ereigenis。”[2]73Ereigenis就是海德格尔所思考的存在,存在是自行发生的解蔽和遮蔽的运作力量,存在的解蔽发生为存在者的存在(亦即物之有),存在的遮蔽发生为存在者的虚无化,解蔽和遮蔽的同一化(海德格尔也称之为“亲密的区分”)运作就是存在。由于艺术作为解蔽体现的是存在由隐入显的发生[8]175,因此艺术归属于存在,艺术的源于Ereigenis的自行发生,所以对艺术本质的理解必须从解蔽-遮蔽的运作(Ereigenis)出发。那么该如何理解海德格尔所说的存在(Ereigenis)呢?
能够追问存在的存在者必须已经存在,而且已经以某种方式领会着自己的存在,因此存在对能够追问存在的存在者(人、此在)来说是最清楚明白的事情,因为能够领会和追问存在的我们以及遍及周遭的存在物都是存在者,即都是“存在着的”,人们往往从这些存在着的东西上近切地领会存在。但“只要问之所问是存在,而存在又总意味着存在者的存在,那么,在存在问题上,被问及的东西恰就是存在者本身”[9]。如果将存在理解为“存在者存在而不是不存在”这回事,那么存在将会从追问中溜走,因为我们问到的始终只是存在着的东西,而不是存在本身。如果仅仅从“存在着”的有出发领会存在,由于在存在着的东西(存在者)中“无物常住”,存在作为恒久的“有”就是持续的在场,以存在者为参照的存在就是持续在场的东西(例如理念、实体、单子、上帝等等),于是存在在这些深刻的形而上学之思(仅仅关注“有”的存在之思)中一开始就被领会为存在着的东西——存在者。我们从对存在的追问开始,到最后问及的东西却是存在者,由于存在和存在者在存在论上存在者根本性的差异,因此“存在是什么”式的提问根本上就是成问题的,它在追问的起初就误解了存在,因此海德格尔认为西方哲学(即形而上学)史是存在被遗忘的历史。而且这个遗忘也给西方历史种下了祸根,执着于将存在理解为有,理解为在当前的在场,人们由之而来的对人和物的态度和行为就被塑造成:以表象的、计算的方式对待存在者整体,在求生存之有的意志的支配下于当前摆置万物。人和万物的存在之根基都被这种摆置促逼着、威胁着,这乃是现代人的乡愁和现代历史的厄运的真正根源。
如果从存在者出发问不出存在,直接从存在出发的思考也许会是一条可以尝试的道路,这就是海德格尔思想转向的“路标”。后期海德格尔用Ereigenis来说存在,其用意就在于拒绝将存在凝固化为存在着的东西,存在不是“什么”而是“如何”,存在绝不是在场者,存在表现为使在场者能够在场的在场化运作。因此我们只能说有(Es gibt)存在,Es(Ereigenis)gibt(赠予,给出)存在与时间[10]666:存在是存在者的存在,是存在者整体的解蔽,解蔽显现为有;时间是对存在者存在的虚无化,是对存在者整体的遮蔽,遮蔽显示为无。因此,Ereigenis是解蔽和遮蔽的双重运作,是存在者整体之有和存在之无的“亲密的区分”(海德格尔也称之为天地神人的映射游戏)。Ereigenis是自行发生的存在者整体的遮蔽着的解蔽,这也是自然的原初概念的内涵,φúбηs和Ereigenis乃是同一种运作力量。德语词缀er的意思是“使……”,而eigen意为“看到”,也指“自身”,ereigen就是在观看中唤起自身[10]656、居有自身,时间作为遮蔽性的力量将一切解蔽都扣留自身中,在自行发生的解蔽之天命中真正居有自身的是那个同一者:Ereigenis、自然。因此海德格尔说:“存在乃是自行遮蔽着的解蔽——这就是原初意义上的φúбηs。”[3]351
孙周兴先生也认为,1930年代之后,海德格尔思想转向的一个方面是对古希腊早期思想的探源,按照海氏的研究,早期希腊思想对存在的理解就集中地体现在自然、逻各斯、真理三个词语上[8]147。由于早期希腊的自然概念所思的是没有“被遗忘的”存在,我们将“艺术源于存在的运作”改写为“艺术源于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鉴于此,我们说“艺术作为存在的一种解蔽的运作是源于自然的”。
三、艺术是自然运作的一种方式
“艺术源于自然是”从艺术的本质是解蔽的角度说的,解蔽意味着自然从不显现向显现涌现,这种由隐入显的运作同样也体现在古希腊的真理一词上,孙周兴先生在其选编的《海德格尔选集》引论里写道:“海氏认为存在的原始意义集中地体现在希腊思想的 Physis、Aletheia、Logos这三个基本词语上。”[10]9对应三个词的汉语意义是自然、真理、逻各斯,作为解蔽-遮蔽的双重运作的存在就就体现在这三个词语上。由于古希腊早期的真理一词所命名的是解蔽,以解蔽为本质的艺术因此而相关于真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思想转向之后的海德格尔曾在一段时期主要从真理、诗和艺术的领域思考存在,从本质上说,“艺术就是真理的一种生成和发生”[2]59(真理发生的方式有:艺术、献祭、本质性的牺牲、思想者的思想、建国[2]48)。如果艺术是真理的一种发生方式,那么对于同样作为由遮蔽向解蔽运作的自然来说,艺术也是自然的一种运作方式。但这里需要澄清的是真理的原初意义和艺术作为真理的一种发生方式的独特性。
海德格尔认为真理的传统定义指的是符合,作为符合的真理有其双重的内涵:既指物与知的符合,又指知与物的符合。当我们说假金不是真金的时候,说的就是假金与金子的所是不符,这是物与知符合的反例;但说某个陈述是真理的时候,此处的真理是知识与物的相符合。知识是作为陈述把自身系于某物,而陈述是对某物的表象,这个表象与物的符合就是陈述的真理。从形而上学的表象式思维来看,客体只是对象在主体的表象能力中的构造,因而仅仅是一显象(Ersheinung),至于对象本身却是莫可知的,这样一来主体的知与客体本身的符合只能靠另一个更高的存在物(比如上帝)来撮合了。超感性存在者的存在缘由在于,物与知的符合必需一种能够赋予“符合”的“连结”来作为根据,可见作为陈述正确性的真理不是本质的真理。万物的存在体现为存在者整体的自行解蔽,表象式陈述的正确性正来自于对这一自行解蔽的归属,这种归属乃是人类的自由,正如在柏拉图的“洞穴隐喻”中,对光天化日之下的真理的观看是要以挣脱枷锁的自由为前提的,因此海德格尔说(作为陈述正确性的)真理的本质是自由[3]214。自由指的是人向自行敞开者敞开自身,在向敞开者交付自身中的人才是自由的,人的本质就这样命运般地被牵涉到存在的运作中,自由是对存在者整体的自行解蔽的参与。这个意义上的自由对于物来说是让物自由地存在、让物是所是,表现为人对存者物的泰然任之式地照料和看护;对于人来说,意味着人在对存在的本质性归属中居有自身,在对存在者整体的解蔽的参与中自由地绽出,根本上说,入于存在者整体的解蔽的敞开之境才能有观看,才能有表象式的陈述性真理。真理的本质是自由,是存在者整体的自由的自行解蔽,然而存在者的解蔽过程始终伴随着存在者对解蔽的拒绝和伪装,真理始终与迷误相伴,人也在迷误中固执地绽出。因而真理的本质包含本质性的非真理,真理的本质体现为解蔽与遮蔽的双重运作,因此海德格尔说,真理的本质是本质的真理[10]235,这儿的第二个本质做动词用。
真理是存在者整体遮蔽着的解蔽,这同样也是自然的运作,作为真理的发生方式之一艺术是归属于自然的,但艺术在自然的运作中是有其特殊性的。自然作为存在者整体的解蔽发生为建国、宗教、哲学、艺术,与其他的运作方式相比艺术的特殊性在于,承载解蔽的是艺术作品这个存在者。作品的原意是“起作用者”(德语的werk、英语的work都有这个义项),在艺术作品中起作用的是真理的发生、自然的涌现,艺术作品中发生的事情是解蔽-遮蔽的双重运作,表现为世界(解蔽)和大地(遮蔽)的争执,在世界与大地的争执中,被揭示出来的是存在者存在的真理:存在者在自然中的涌现,在存在者整体的解蔽中显身。作为发生在艺术作品上解蔽,艺术体现为自然的一种运作,因此之故,伟大的艺术品会显得像是自然的,也因为这个渊源,与科学相比艺术是更本真的真理,与技术相比艺术的解蔽更临近于作为本源的自然。
四、艺术立身于自然
艺术是艺术作品得以产生和存在的本质来源,艺术作品的本源的本源是艺术,这个表述并不难理解,而且似乎也为理解艺术的本质带来新的启迪,但深入的追问会把思考带入新的困惑,艺术作品的本源是艺术,而艺术的定义是发生在作品中的真理[2]65,虽然这个阐释的循环是深刻的,但对于艺术和艺术作品的理解来说它更多地意味着困惑。艺术是自然的一种运作,这个运作需要落实在艺术作品上,因此思考艺术本质的起点和终点都是艺术作品的“作品存在”,即艺术作品区分自身的特殊规定性。与摆在眼前的器具和石块相比艺术作品的特殊性就体现在,在作品中发生着存在者的存在的被揭示,即存在者真理的发生,艺术作品的这种“作品存在”可以归结为“开启世界和制造大地”[8]196-197。世界是显示性的力量,显示者在世界中显示为存在的东西,世界是解蔽的运作;制造大地指的是让闭锁者成为闭锁者,让不显现者作为不显示被大地扣留,大地是遮蔽的运作。艺术作品的“作品存在”所体现的就是解蔽和遮蔽的双重运作,也就是自然的运作,自然在艺术作品中发生为大地和世界争执,由于艺术作品的“作品存在”的规定性来自于自然,我们可以说艺术作品在自然中立身。
然而,在对存在者的存在的理解中,摆在眼前的观看始终不是一种基本的把握,正如树木的真正存在是在森林中的存在,而不是放在眼前的木料,对存在者的存在的理解依赖于它们存在于其中的世界。古希腊的神庙在现代观光客的眼里只是一座被标示为“艺术品”的历史遗物,它作为艺术品却更多地存在于希腊的世界里。那么艺术品如何存在于希腊的世界里,在希腊世界里的艺术品是“作何用”呢?“每当艺术发生,亦即有一种冲力进入历史中,历史才开始或者重新开始”[2]65。自然作为存在者整体的自行解蔽也发生为人类的建国,即人类历史的绽出,由于解蔽总是与遮蔽相伴随,绽出的人类历史总是处于迷误和冒险之中,历史性的人类在解蔽的天命始终悬临着危险。为了让历史性生存始终逗留在本源的近旁,人需要指引和尺度来筹划历史性的决断。由于艺术作品体现的是本源(自然)的运作,在艺术作品所开启出来的真理领域中的逗留(即艺术作品的被保藏)将会为历史决断赠予指引和尺度,艺术作品即为此而在的。因此艺术的本质乃是诗[2]63,而作诗的本质就是采取尺度,即以自然的尺度来度量大地上的栖居,希腊人因其艺术而逗留于本源中,也因此故古希腊人被席勒神往地称为“自然的”。伴随着自然的原初涌现而矗立起来的希腊神庙既开启了希腊历史,也为希腊世界赠予了历史决断的尺度,并且鉴于这种一跃而出的开端性希腊艺术又表现为对西方历史领先的,希腊艺术的光辉不仅点亮了希腊历史,而且为整个西方历史的绽出塑造了无与伦比的典范。艺术作品被保藏于人类历史中,被保藏于存在者整体的解蔽中,因此艺术作品立身于自然中。
被保藏于自然中并没有穷尽“作品存在”的全部,将艺术作品与自然物区分开来的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艺术作品的人工性,艺术作品是被人创作存在的,但是这样一个人工品的最高荣誉则是被称为“自然的”,在它的身上体现着自然物的自持性和有机性。“作品存在”也包含着艺术作品的被创作存在,我们在用“杰作”来评价艺术作品的时候,首先指的是它身上体现的突出的被创作存在,而不是说它出自某个大师之手。艺术作品的创作需要手艺和技巧的,艺术和手艺的原始意义都归属技艺,而技艺在古希腊语里是知道、精通的意思[2]46,只有精通存在者的存在,我们才能更好地照料和看护存在者,才能将存在者从不在场带向在场。在艺术作品的创作中作家知道的东西就是存在者在自然中的存在,其表现为世界和大地的争执,争执表现为解蔽和遮蔽的区分而又同一的裂隙(Riss 当作家把先行知道的裂隙固定于形象(Gstalt)中的时候,艺术作品就作为对这个存在者的知道的“完成”而被创作出来,因此“千真万确,艺术存在于自然中,因而谁能把它从中取出,谁就拥有了艺术”[2]58。取出就是把存在者从遮蔽中带向露面,由于它同时植根于大地(即被自然保藏),艺术作品就具有其他制作物所没有的持立于自身的存在特征,被创作而自持地存在恰恰证明了它存在而不是不存在这回事,这也是伟大艺术品的不可复制的唯一性,因此可以说,不是人创作了艺术作品,而是艺术作品在要求着自己的存在(因此真正精通艺术的人是最善于倾听的人),这就是艺术作品的被创作存在的特异之处。伟大的艺术家之所以被称为天才是因为自然借用他们来进行创作,因此康德说:“天才就是天生的内心素质,通过它自然给艺术提供规则。” 被称为“天工”的艺术杰作所强调的正是,艺术作品的真正的创作者是自然。
艺术作品的实存规定性及其被保藏存在和被创作存在的真正主体(即规定者、保藏者、创作者)都是作为存在者整体之自行解蔽的自然,因此我们说艺术作品立身于自然。由于艺术作品集聚着艺术,所以可以说艺术立身于自然。
按照海德格尔的理解,自然原初意义是“自行发生的运作力量,其表现为自行发生的存在者整体的遮蔽着的解蔽”,作为早期希腊思想的基本词汇,自然相通于早期希腊人对存在和真理的领会,三者都命名了存在之天命的自行发生。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说作为解蔽的一种运作方式的艺术是源于自然的,并且由于艺术立身于自然,所以我们说,艺术的本源乃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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