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魏源《海国图志》的编纂特点
2012-04-13张爱芳
张爱芳
(国家图书馆出版社, 北京 100034)
论魏源《海国图志》的编纂特点
张爱芳
(国家图书馆出版社, 北京 100034)
鸦片战争后,史学进入近代的范围。无论是著史的宗旨或是史书的内容都跟以往有着显著不同。魏源这一时期奋力完成的《海国图志》,为以夷攻夷而作,以夷款夷而作,为师夷长技以制夷而作,强烈地表现出御侮图强的著述旨趣;魏源处在亘古未变的时代变局中,意识到历史编撰应当因时变革与创新。他的《海国图志》在吸收了传统典志体优点的基础上加以创造,形成志、表、论、图相结合的著述新体系,成为近代第一部用典志体系统记载外国史地的名著。
魏源;《海国图志》;外国史地著作;典志体;历史编纂
鸦片战争是西方列强侵略中国的起点,也是中国人民反抗侵略、挽救危亡的开端。从此,中国史学进入近代的范围,无论是著史的宗旨或是史书的内容都跟以往有着显著的不同。近代史学的演进路径与中国人民反抗侵略、摸索救国的斗争息息相关,由此展开了新的出色篇章,而魏源即是其中的杰出代表。齐思和先生指出:有清三百年,学术风气凡三变,每一变有一个代表人物,“道、咸以来,变乱叠起,国渐贫弱。学者又好言经世,以图富强,厌弃考证,以为无用,此学风之三变”[1]314,魏源为其中的代表人物。并说道:“在这转变的时期,魏源是最杰出的人物,是新时代的代表,对于当时和后来的学术风气影响最大。”[1]315魏源(1794—1857),湖南邵阳人,对于中国传统文化有深厚的素养,尤擅长史学。他曾与龚自珍就学于著名的今文经学家刘逢禄,师承了这个学派的经世致用精神和历史变易思想。他在鸦片战争时期奋力完成的《海国图志》这部史学名著,不仅表现出强烈的爱国思想,而且在历史编纂上也取得了极大的成就。
一、近代第一部用典志体系统记载外国史地的名著
鸦片战争前,中国长期以“天朝上国”自居,视外国为“蛮夷之邦”,闭目塞听;甚至在鸦片战争惨败后,统治阶级也未能从中吸取教训,睁开眼睛看世界。此时的统治集团已经极度腐朽,完全丧失了应付事变的能力,只图侥幸以苟安,不惜出卖民族利益。正是这种投降政策,把中国一步步引向深渊。而在这种情况下,中国迫切需要了解外国的历史、文化、地理、制度等,典制体史书正适合囊括这些内容;而且此种史书体裁具有灵活性,没有固定框架,可根据需要调整,可以灵活变通,故魏源突破了封建时代对外国闭塞无知的旧格局,第一次采用中国传统的典志体,系统地、详尽地介绍外国史地知识,把世界的真实面貌展示在国人面前,“是开创晚清典志体史书新局面的成功之作”[2]118。
《海国图志》是由林则徐倡议编纂的。林则徐在广州任钦差大臣期间,曾组织人翻译了英国慕瑞(Murray)的《世界地理大全》,编辑成《四洲志》一书,叙述了世界五大洲三十多个国家的地理历史。1841年6月,林则徐被革职流放,在北上经过镇江时,会见好友魏源,两人同宿一室,彻夜长谈,两人“万感苍茫”[3]781。就在这次会见中,林则徐把《四洲志》手稿和自己在广州组织收集、翻译的外国资料交给了魏源,嘱托他进一步研究外国史地。魏源立即动手,埋头著述,从事编纂《海国图志》。其后,魏源又于1846至1847年增订为六十卷本,再于1852年增订为一百卷本。*关于《海国图志》五十卷本、六十卷本以及百卷本的成书时间及其史料来源,详见吴泽、黄丽镛《魏源〈海国图志〉研究》,《历史研究》1961年4期。全书大部分内容是介绍外国历史、地理和现状的知识,共分为六个部分,一是作为总纲的《筹海篇》,共二卷;二是各国地图,共二卷;三是分述各国历史地理情状,六十六卷;四是表,即《南洋西洋各国教门表》、《中国西洋历法异同表》与《中国西洋纪年通表》*自汉平帝元始元年(公元元年)至道光二十一年(公元1841年)中、西对照年表。据齐思和先生《魏源与晚清学风》的说法,“按以中、西纪年相对照,在中国实为第一次”。;五是舆地总论;六是《筹海总论》,辑录各家关于沿海情形,及筹海方法之论说;七为《夷情备采》,辑录《澳门月报》与林则徐之《华事夷言》。末附《筹炮图说》、《水电图说》、《战船图说》等。
《海国图志》刊行后,受到了社会各方面人士的欢迎,在国内多次刊刻,说明魏源的这部著作反映了抗击侵略、了解西方的迫切需要,其影响所及,直至20世纪前期。梁启超1924年评价此书说:《海国图志》一书奖励国民对外之观念,“其论实支配百年之人心,直至今日犹未脱离净尽,则其在历史上之关系,不得谓不细也”[4]323。并远传日本,对日本之明治维新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关于此点,参看陈其泰先生所著《史学与民族精神》第103-104页,学苑出版社1999年版。
二、《海国图志》历史编纂的主要成就
魏源对于处在亘古未变的时代变局中,历史编撰也应当变革、创新这一点,有自觉的认识。他曾强调说:“地气天时变,则史例亦随世而变。”[5]卷五《东南洋叙》这里的“史例”,“应该包括历史编撰的指导观点和编撰的体裁、体例”[6]66。因此,他所编撰的《海国图志》采用了传统的典志体而又有新的创造,具有以下几个显著的特点:
(一)以《筹海篇》为总纲,痛斥投降派谬论,全面总结抗敌策略。
魏源根据清政府在鸦片战争中惨败的现实,在《海国图志》中,以开篇之《筹海篇》为总纲,首先痛斥投降派的谬论。清朝统治集团战败签约后,已被英军的洋枪洋炮吓破了胆,以为出卖了主权,便可求得与侵略者相安无事。正如魏源所揭露的:“我患难与共夷之强,夷贪我之利,两相牵制,幸可无事”,正是“今日主款者之秘略”[5]卷一《筹海篇一》。魏源又指出:“自用兵以来,中外朋议,不出二端:非苟且,即虚憍。虚憍之议,如雇商艘以战大海,沉舟筏以截大江,人皆知其难行。然遂欲以苟且为苟安,信下策为上策。”有人甚至竭力夸大侵略者的威力以恫吓人民,说:“人兵皆立船上,夷兵皆藏船中;我以血肉之躯当炮,而夷以坚厚之舟当炮,况我军炮不如,火药不如,炮手更万万不如。”总之,防守是枉然。对此,魏源一一予以痛斥。他列举许多事实证明:英国侵略者是可以打败的。敌船在辽阔的大洋中难以击败,可一到浅海内河就失去优势,如余姚、台湾两次“人船皆获”。陆战中打败敌人的事实更多,陈连升在沙角炮台之役,朱桂在大宝山之役,都以少胜多,“歼夷数百”。“三元里之战,以区区义兵,困夷酋,斩夷帅,歼夷兵,以款后开网纵之而逸,孰谓我陆战不如夷者!”
同时总结了御侮抗敌的策略。咸丰二年(1852)所写的《海国图志·叙》中说道:“以守为攻,以守为款,用夷制夷,畴司厥楗。述《筹海篇》。”即是指出了撰述此篇的宗旨。具体在《筹海篇》中,魏源首先从议守、议战与议款三个方面总结御侮抗敌的纲领,尤其强调了“守”在战争中的重要性。他指出:自鸦片战争以来,“帏幄所擘画,疆场所经营,非战即款,非款即战,未有专言守者,未有善言守者”。魏源指出的战争策略,即“善言守”。“不能守,何以战?不能守,何以款?以守为战,而后外夷服我调度,是谓以夷攻夷;以守为款,而后外夷范我驰驱,是谓以夷款夷。”具体办法有二:“一曰守外洋不如守海口,守海口不如守内河。”因为“制敌者,必使敌失其所长”。而“英夷之所长在海,待诸内河,待诸陆岸,则失其所长”。因此,扼守海口内河,然后“乘风潮,选水勇,或驾火舟,首尾以攻之”;“二曰练客兵不如练土兵,练水师不如练水勇”。根据“广东初年,水勇五千,前后出洋,烧夷船夷舰,逆夷望风畏款”的经验,主张利用人民的力量,即练土兵与练水勇。然后他详细总结了攻夷之策与款夷之策:“攻夷之策二:曰调夷之仇国以攻夷,师夷之长技以制夷。款夷之策二:曰听互市各国以款夷;持鸦片初约以通市。”其次,在战争中要利用有利时机。“熟为正?熟为奇?节制纪律不可败,坚壁清野不可犯,正也;出奇设伏,多方误敌,使不可测,奇也。”同时还需要充分了解夷人之兵法,以己之长攻其所短。如魏源举缅甸抵抗英吉利之例说道:“缅甸作兵,遇强敌,则专用大木树栅,为不可拔,有时守御坚固,虽英吉利军亦为所拒。”[5]卷一《筹海篇一》
魏源本人对此书有充分的自信,他说:“夫悉其形势,则知其控驭,必有于《筹海》之篇,小用小效,大用大效,以震叠中国之声灵者焉,斯则夙夜所厚幸也。”表达了他篇中所述的策略“小用小效,大用大效”,希望能具体运用于御侮图强的强烈目的。
(二)“为以夷攻夷而作,为以夷款夷而作,为师夷长技以制夷而作。”
魏源的编纂思想极其准确而鲜明地体现于全书《叙》中:
《海国图志》六十卷,何所据?一据两广总督林尚书所译西夷之《四洲志》,再据历代史志及明以来岛志及近日夷图、夷语。钩稽贯串,创榛辟莽,前驱先路。大都东南洋、西南洋增于原书者十之八,大、小西洋、北洋、外大西洋增于原书者十之六。又图以经之,表以纬之,博参群议以发挥之。何以异于昔日海图之书?曰:彼皆以中土人谭西洋,此则以西洋人谭西洋也。是书何以作?曰:为以夷攻夷而作,为以夷款夷而作,为师夷长技以制夷而作。
掌握了魏源上述指导全书的编纂思想,我们通过分析就能充分地揭示出《海国图志》创造性地改造传统典志体的突出特点,及其被赞誉为近代爱国主义先驱名著的原因。魏源批判了两千年来视为“神圣古训”的“严夷夏之防”的迂腐观点,尖锐地揭露出统治集团对外国的昏愦无知,是造成战争惨败的重要原因:“以通市二百年之国,竟莫知其方向,莫悉其离合,尚可未留心边事乎?”[5]卷一《筹海篇二》魏源明告西方列强东来,“遇岸争岸,遇洲争洲”,使东方国家面临严重威胁,呼吁中华民族百倍警惕,奋起反抗:“此凡有血气者所宜愤悱,凡有耳目心智者所宜讲画也。”同时必须“以实事程实功,以实功程实事”[5]叙。并用英国以新加坡为基地,处处侦探中国情报作对照:“(英人)建英华书院,延华人为师,教汉语汉文,刊中国经史子集、图经地志,更无评语言文字之隔,故洞悉中国情形虚实。而中国反无一人了彼情伪,无一事师彼长技,喟矣哉!”[5]卷九《新加坡沿革》通过总结双方的成败教训,魏源因此大声疾呼改变对外部世界闭目塞听的状态,必须把了解外国情况作为首要之事:“欲制外夷者,必先悉夷情始;欲悉夷情者,必先立译馆、翻夷书始;欲造就边才者,必先用留心边事之督抚始。”[5]卷二《筹海篇三》魏源明确指出其编撰《海国图志》的目的是:“为以夷攻夷而作,为以夷款夷而作,为师夷长技以制夷而作。”
“以夷款夷”、“以夷攻夷”与“师夷长技以制夷”均是魏源为了反抗外国侵略者而提出的策略与手段。这些措施是转折时代的新课题,“包含有不少辩证法:仇视敌人,又要承认敌人先进;为了最后打败敌人,首先要学敌人的长处”[7]123。这对于长时期以来,满脑子祖宗古训、思想僵化的庸人们是难以接受的。魏源抓住了这一时代课题并大力发扬,不愧为近代史开端时期摸索救国真理的先进人物。当时他所注目的“长技”主要在于军事技术方面:“一是战舰,二是火器,三是养兵、练兵之法。”具体措施是在广东虎门沙角、大角二处置一造船厂、一火器局,聘请西洋工匠教授,选本国巧匠精兵学习制造及使用;学习西方练兵方法,整顿军队,并增加水师科,“凡水师将官,必由船厂、火器局出身,否则由柁手、水手、炮手出身”,等等。他斥责那种借口“奇技淫巧”而盲目排外的错误态度,说:“有用之物,即奇技而非淫巧。”
魏源进而指出:“人但知船炮为西夷之所长,而不知西夷之所长不徒船炮也。”而西洋是采取了“赡之厚故选之精,练之勤故御之整”的策略。比如在澳门的夷兵仅二百余,而刀械则昼夜不离,训练则风雨无阻。“英夷攻海口之兵,以小舟渡至平地,辄去其舟,以绝反顾,登岸后则鱼贯肩随,行列整齐,岂专恃船坚炮利哉?无其节制,即仅有其船械,犹无有也;无其养赡,而欲效其选练,亦不能也。”所以他得出结论说:“欲选兵练兵,先筹养兵,兵饷无可议加,惟有裁并之而已。”即是讲中国不仅需要“师夷长技以制夷”,而且还需要有军队训练、纪律及兵饷等全方位的严格要求。
(三)“以西洋人谭西洋”。
魏源既主张坚决反抗侵略者,又重视了解和学习西方进步技术,作为对付侵略者的重要途径。魏源大力贯彻并发挥了林则徐的主张,不但明确提出了“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口号,而且广泛搜集西洋人的史料,正如魏源自己所说:“何以异于昔人海图之书?曰:彼皆以中土人谭西洋,此则以西洋人谭西洋也。”突破了传统学术的旧格局。“这是中国历史撰述上的一大变化,是近代史学萌生的特点之一。”[8]762
鸦片战争爆发前,由于长期的闭关自守政策,中国传统史书之取材全部限于本国范围,也没有介绍外国史地的著作。最早论及西洋舆地者,为明万历中泰西人利马窦(Matteo Ricci,1551—1610)之《坤舆图说》,说明了世界各国山川形势。艾儒略(Jules Aleni)之《职方外纪》,所述更详。但他们“初入中国,人多谓邹衍之谈天”。此后,“及国朝而粤东互市大开,华梵通译,多以汉字刊成图说。其在京师钦天监供职者,则有南怀仁(Ferdinand Verbiest)、蒋友仁(Michel Renoit)之《地球全图》;在粤东译出者,则有钞本之《四洲志》、《外国史略》,刊本之《万国地理图集》、《平安通书》、《每月统计传》,烂若星罗,了如指掌。”[5]后叙但魏源认为这些志书最大的缺憾即是:“惟是诸志多出洋商,或详于岛岸土产之繁,埠市货船之数,天时寒暑之节。而各国沿革之始末、建置之永促,能以各国史书志富媪山川纵横九万里、上下数千年者,惜乎未之闻焉!”魏源也有比较满意者,如他认为,葡萄牙玛吉士《地理备考》之《欧罗巴洲总记》上下二篇“尤为雄伟,直可扩万古之心胸。至墨利加北洲之以部落代君长,其章程可垂奕世而无弊;以及南洲孛露国之金银富甲四海,皆旷代所未闻。既汇成百卷,故提其要于前,俾观者得其纲而后详其目,庶不致以卷帙之繁,望洋兴叹焉。”[5]后叙但这仅是一小部分。
针对这种局面,魏源为了介绍外国史地知识,把当时所能搜集到的资料全部汇集到《海国图志》中去,“钩稽贯串,创榛辟莽,前驱先路”[5]叙。更重要的是,《海国图志》一书的史料主要来源于西洋人的著作,即据“近日夷图、夷语”,如英国人马礼逊《外国史略》、葡萄牙人马吉斯《地理备考》、美国人高理文《美理哥国志略》等。有的是原文采纳,如《东南洋一·海岸之国》之“阿细亚洲总说”即是由艾儒略之《职方外纪》与《万国地理全图集》的部分章节组成;有的是在原文基础上进行改写而成的,如把《地理备考》的《邦国法度原由政治贸易根本总论》全文改写,标题也改为《欧罗巴总论》*关于此点,参看陈其泰先生所著《史学与民族精神》第103-104页,学苑出版社1999年版。上下二篇,表明魏源对《地理备考》中此方面内容及体例的赞同。另一方面又据前两广总督林则徐所译西夷之《四洲志》,同时有所增加:“大都东南洋、西南洋增于原书者十之八九,大、小西洋、北洋、外大西洋增于原书者十之六。”[5]原叙
(四)志、表、论、图相结合。
《海国图志》全书以“志”为主,同时又有“论”、“图”、“表”,形成四体配合的综合性体裁。全书一百卷中,“志”占66卷,详细采录当时所能搜集到的一切资料,介绍各国历史沿革、地理位置、政治制度、军事实力、物产人口,以及社会风俗、宗教信仰、行政区划等,是全书的主体。“论”则有冠于全书之首的《筹海篇》及“志东南洋”、“志西南洋”、“志大西洋欧罗巴洲”等篇叙论。按照从东南洋,至西南洋、大西洋、外大洋的顺序,依次记载亚洲、非洲、欧洲各国,最后是弥利坚国。“图”则有各国沿革图[包括东南洋各国沿革图、西南洋五印度沿革图、小西洋利未亚州沿革图、大西洋欧罗巴各国沿革图(以上各图均今名用阳文,别名用阴文以示区分)、汉西域沿革图、《北魏书》西域沿革图、唐西域沿革图、元代西北疆域沿革图]、地球正背面图、与亚细亚州、利未亚州(非洲)、欧罗巴州、亚墨利加州(美洲)各国地图多幅,还有枪炮图、蒸汽机图、千里镜图等。采用“广东香港册页之图,每国一图,山水城邑,钩勒位置,开方里差,距极度数,不爽毫发。于是从古不通中国之地,披其山川,如阅《一统志》之图;览其风土,如读中国十七省之志。岂天地气运,自西北而东南,将中外一家欤!”魏源指出:“古有表沿革,无图沿革者,图经表纬,图横表纵,左之右之,互相体用……且利马窦、艾儒略、南怀仁及近日英夷汉字之图,虽方位度数有准有则,然详海口,疏腹内;沿土语、荒古名,如适异国闻群咻,有声无词,莫适谁主。”故得出结论说:“必观《元史》、《明图》之荒唐,历代诸史之明昧,与利氏、艾氏、南氏诸图之纷错,而后知斯书斯图之必不可已矣。”[5]卷三《海国沿革图叙》“表”则有《西洋各国教门表》、《中国西洋纪年表》与《中国西历异同表》等。正如《海国图志·原叙》所说:“图以经之,表以纬之,博参众议以发挥之。”书末还以27卷的篇幅,附录“国地总论”、“筹夷章条”、“夷情备采”、“战舰条议”、“火器火攻条议”、“器艺货币”等。这样,魏源创造性地运用“志”、“表”、“图”、“论”相结合的形式,为国人提供了当时最迫切需要的最详备的世界史地知识及现状参考文献。因而成为近代中国人向西方学习的起点。这说明,传统史书体裁的多样性能适应各方面的需要,如能继承、改造,创造性地发展,加进时代的新内容,便能焕发出新的光彩!
(五)“志西洋,正以志英吉利也。”
魏源编纂《海国图志》,贯穿着抵抗外国侵略的重要思想。他在《东南洋叙》、《西南洋叙》等几篇中分别说道:“志南洋,所以志西洋也。”“志西南洋,所以志西洋也。”“志北洋,所以志西洋也。”最后指出:“志西洋,正以志英吉利也。”这是魏源说明介绍其他各国都直接或间接服务于对付英国这一当时中国的最主要敌人。故首先在《筹海篇》中论述“筹夷事必知夷情,知夷情必知其形”时,主要分析了英国这一主要敌人:“英夷所惮之仇国三:曰俄罗斯,曰佛兰西,曰弥利坚。惮我之属国四:曰廓尔喀,曰缅甸,曰暹罗,曰安南。”进而具体总结出进攻的主要策略在于:“攻之之法:一曰陆攻,一曰海攻。陆攻在印度。逼壤印度者曰俄罗斯与廓尔喀……海攻之法,莫如佛兰西与弥利坚。佛兰西国逼近英夷,止隔一海港;弥利坚与英夷则隔大海。”并主张吸取经验,利用英国与其他国的矛盾,以可乘之机,“调度外夷之人”以攻英夷。[5]卷二《筹海篇三》
其次,为了对付英国这一主要敌人,亚洲各国中,魏源最重视两类国家。一是已经沦为英国殖民地的新加坡与印度,重视他们在反抗英国侵略活动中所起的作用,如说印度为英国提供财力、兵力,在英国侵华活动中占据重要位置,“东印度为英夷驻防重镇,凡用兵各国都调诸孟加拉”,“印度地产鸦片,英吉利岁入千万计”。“又与缅甸、廓尔喀世仇,故英夷之逼中国,与中国之筹划英夷,其枢纽皆在东印度。”[5]卷十九《西南洋·东印度国》二是重视缅甸、安南这类国家抵抗英国侵略的经验。魏源认为:“观于缅栅之足拒夷兵,而知我之所守;观于安南札船之足慑夷艇,而知我之所以攻。”[5]卷二《东南洋·缅甸》
最后,魏源还分析出侵略者的本质是:“惟利是图,惟威是畏,必使有可畏怀而后俯首从命。”因此,他着重指出,清政府必须采取强硬的态度,在贸易上获得主动:“上者严修武备,彼有趸船人能攻之,彼人夹私应停贸易则立停之,使我无畏于彼,使彼无挟于我,自不敢尝试;次者代筹生计。使彼即停鸦片,而上无缺税,下无缺财,则亦何乐走私之名,而不趋自然之利矣?”[5]卷二《筹海篇四》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抵御英国在贸易上的侵略。
还应指出的是,《海国图志》体现出魏源重人材的思想。如他在讲武器与人的关系时,说道:“不讲求用炮之人,施炮之地,与攻炮、守炮之别,陆炮、水炮之宜,纷纷惟以畏炮为词,铸炮为事,不过只藉兵而资寇。故曰: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甲,非不坚利也;委而去之,是器利不如人和也。”“以无律无谋之兵,即尽得夷炮夷艘,遂可大洋角逐乎?不知自反,而惟归咎于船炮之不若,是疾病误庸医,不咎方而咎药材之无力也。噫!”[5]卷一《筹海篇一》“在得人乎!在得人乎!”[5]卷二《筹海篇三》
此外,魏源还撰有《圣武记》、《道光洋艘征抚记》;代贺长龄编选了《清经世文编》一百二十卷,分为八类,即学术、治体、吏政、户政、礼政、兵政、刑政、工政,选辑了有关政治、经济、军事、学术的重要议论和代表作一千三百多篇,反映出魏源对于社会历史的见解。此书影响极大,在其后半个世纪中,以《清经世二编》、《三编》、《续编》、《新编》等命名的史书相继撰成,直到现在,它仍是清史研究者必备的参考书。
[1] 齐思和.中国史探研[M].北京:中华书局,1981.
[2] 陈其泰.历史编纂与民族精神[M].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1.
[3] 魏源.魏源集[M].北京:中华书局,1983.
[4] 梁启超.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M]//饮冰室合集.北京:中华书局,1989.
[5] 魏源.海国图志[M].清咸丰间重刊足本.
[6] 陈其泰.史学与民族精神[M].北京:学苑出版社,1999.
[7] 陈其泰.中国近代史学的历程[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94.
[8] 瞿林东.中国史学史纲[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
责任编辑:仇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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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8444(2012)03-0356-05
2012-01-03
张爱芳(1972-),副编审,主要从事18至19世纪中国史学名著的整理及其编纂成就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