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仲舒对孔子“仁学”的发展
2012-04-13姚晓华
姚晓华
董仲舒对孔子“仁学”的发展
姚晓华
(河北大学 政法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在汉代,儒学进一步强化对礼仪和天人之道的重视并推进,从某种程度上影响了西汉儒学与先秦儒学的发展模式。从“天人相分”到“天人相与”,董仲舒吸收了《春秋》中的“天道”思想并从“天人关系”进一步对汉代儒学进行梳理,尤其是在与汉武帝的《天人三策》中也体现了董仲舒向孔子“仁学”进一步靠拢。
董仲舒;仁学;天人关系;孔子;荀子;《天人三策》
一
制曰:三代受命,其符安在?灾异之变,何缘而起?性命之情,或夭或寿,或仁或鄙,习闻其号,未烛厥理。伊欲风流而令行,邢轻而奸改,百姓和乐,政事宣召,何脩何饬而膏露降,百谷登,德润四海,泽臻屮木,三光全,寒暑平,受天之祜,享鬼神之灵,德泽洋溢,施乎方外,延及群生?
仲舒对曰:陛下发德音,下明诏,求天命与情性,皆非愚臣之所能及也。臣谨案春秋之恶文,视前世已行之事,以观天人相与之际,甚可畏也。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遣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之变,而伤败乃至。以此见天心之仁爱人君而欲止其乱也。自非大王道之世者,天尽欲扶持而全安之,事在强勉而已矣。强勉学问,则闻见博而知益明;强勉行道,则德日起而大有功:此皆可使还至而有效者也。诗曰“夙夜匪解”,书云“茂哉茂哉!”皆强勉之谓也。
众所周知,西汉初60余年间实行“休养生息”政策,社会生产力逐步恢复,经文景之治,达到了西汉王朝鼎盛时期,社会政治稳定,经济繁荣,国库殷实,百姓安居乐业。公元前141年汉武帝登基,公元前134年,汉武帝开始下诏征求治国方略, “举贤良文学之士前后百数,而仲舒以贤良对策焉然”。
从班固所撰《汉书》记载可以看到,汉武帝意识到文景之治的“无为之治”思想不适合社会发展,认为三王五帝之道存在于上古,而随着时代的变迁,圣王逐渐远去,大道并没有消失,然而却日渐遗缺,在这样的背景下,如何调整天与人的关系并恢复圣王之道呢?董仲舒适时而出,在《天人三策》中第二策以春秋之文解释和应对汉武帝提到的“天命”与“情性”。董仲舒系统地提出天与人的紧密关系,人君失道,上天就会出怪异以警惧之;若还是不改,而伤败乃至。董仲舒肯定了天人之间存在一定“相互感应”的关系,随后指出“道者……仁义礼乐皆其具也。”大道不随着圣王的消失而消失的原因就是礼乐教化之功劳。“乐者,所以变民风,化民俗也;其变民也易,其化人也著”。董仲舒在这里以孔子的“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解答了人与天道的相互关系。那么人能弘道,这个是怎么办到的呢?
《春秋繁露·郊祭》:“天者,百神之大君也,事天不备,虽百神犹无益也。”《春秋繁露·顺命》:“天者,万物之祖。万物非天不生。”于此,董仲舒反复强调提到“天”,是否可以把它归结为神学思想呢?这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儒学从汉武帝时期开始成为以后朝代官方学说,董仲舒无疑可以视为开先河者,这段历史是不可否认。然而,儒学从先秦孔子开始,有没有神学思想或者倾向于神学思想的呢?“子不语怪,力,乱,神”(《论语·述而》),董仲舒反复提出的“天”的概念,实际上也是倾向于祭祀的“天”“百神”“大君”,但并没有把“天”进行神化,也没有试图建立神秘主义宗教的企图。
董仲舒紧接着又提到关于“德”的问题,并解答汉武帝的疑问:“臣闻天之所大奉使之王者,必有非人力所能致而自至者,此受命之符也……《易传·文言》:“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 “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屮,屮上之风必偃。”《孟子·公孙丑下》:“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孔子曰:“德不孤,必有邻。”董仲舒在此明确提出“德”是天人关系中重要的中间环节,失掉了“德”,则会生邪气,乃至上下不和,灾异也就此产生,故作为人君来治理国家,则要实行“德政”。他认为:“故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是以阴阳调和而风雨时,群生和而万民殖……而王道终矣。”
从先秦到汉代,国君一直称为“天子”,天子代天而治理世间,国君的权利并不是不受任何制约,比如在固定的时间里要祭天;到了庄稼生长季节,如果出现旱情,天子则会代表黎民百姓向天求雨,这样,皇帝就有了另一个身份——国家的大祭司。“天人感应”“祥瑞说”等思想不时出现在董仲舒的《天人三策》及《春秋繁露》等书中,这也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祭祀这种礼仪作为一种形式,能否可以约束皇帝的个人欲望呢?即形式与实质是否可以相互制约?
不能否认,董仲舒在其思想体系中明确“国君”是整个社会能够正常运行的核心,“国君”的一言一行都关系到整个社会发展的前途。《春秋繁露·奉本》:“海内之心,悬于天子。”《春秋繁露·为人者天》:“君者民之心也,民者君之体也。”其强调的这种核心地位并非是没有限度的绝对的核心,他强调的是作为整个社会,国君是天的代言人,他要完成上天交给他的教化于民的重任,百姓安居乐业,天、国君、人民三者之间构成一个完整的关联反馈体系,国君失道,人民会求之于天且天会自动降灾异惩罚国君,如若国君一意孤行,上天则会授意人民中间优秀的人来取而代之。《春秋繁露·玉杯》:“屈民以伸君,屈君以伸天。”“三纲五常”是国君与人民需要共同遵守的,因为“三纲五常”建立的基础来自于对上天的敬畏。《春秋繁露·深察名号》:“号为天子者,宜事天如父,事天以孝道也。”国君与人民需要遵循共同的准则,和谐相处,如同心体关系一样,君是民之心,民是君之体。只有这样才能天下太平,万国咸宁,上天也会降祥瑞来祝贺。君民之间的这一心体关系是否是开了理学的心体一如或体用不二的先河呢?这值得我们去思考。
二
册曰:“三王之教所祖不同,而皆有失,或谓久而不易者道也,意岂异哉?”臣闻夫乐而不乱复而不厌者谓之道;道者万世亡弊,弊者道之失也。先王之道必有偏而不起之处,故政有眊而不行,举起偏者以补其弊而已矣。……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是以禹继舜,舜继尧,三圣相受而守一道,亡救弊之政也,故不言其所损益也。
《公羊春秋》中特别强调“大一统”,熟读“公羊学说”的董仲舒亦提出“大一统”政治思想。在各个时期对董仲舒思想做研究的时候,都面临着一个问题,就是如何才能真实地还原西汉武帝时期董仲舒的哲学思想本意,在对其思想做良好诠释的同时,要注意“过度诠释”(overinterpretation)这个问题。
透过董仲舒《天人三策》中的王道思想,笔者认为,以“仁”来一以贯之并向孔子“仁学”进一步靠拢是董仲舒《天人三策》的内在目的。自从先秦末期的荀子提出“天人相分”以来,激发了人类改造自然的勇气并增强了信心,“知天命而用之”极大地扩展了人类与自然相互活动范围,社会生产得到了长足的发展。然而,随之而来的也带来了一些问题,那就是随着对自然认识的不断增加,人类的各种欲望也随着上升,又随着这种欲望不断上升到一定的层次,社会各个层面尤其是人与人之间、国君与人民之间也必将出现一些重要问题。
从朝廷礼仪到皇帝祭天、祭祖到士人及普通人家的祭祖及各种乡俗礼仪等都渗透着人们对“天道”怀着敬畏的心,孔子认为这种心态是需要一以贯之的。在《论语·里仁篇》中,有这样一段表述:“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不能否认,孔子提到的“差别”“等级”“忠恕”“仁”的转变过程中,透过这些形式,实质慢慢得到确定。作为一个国君,首先自己本身就应该是“内圣”的一个全面发展的人,一个国君如果做到“内圣”了,“外王”如何实现呢?在这里董仲舒并没有只是一味地强调普天之下的每个人都要“内圣”,而是肯定了人们的“性”的不同,因为“性自命出”。这种不同是生来具有的,与后天没有太多的联系,那么天下太平如何保证呢?要实现天下太平,还需要使得社会公正和人间正义得到保证。从上文之意可知,董仲舒认为天与道是一体的,那么天道除了作为“内圣”得以保证的基本原则,也是“外王”得以展现的重要保证。《论语·为政篇》:“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语·述而篇》:“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作为一个生活在社会的人,一个君子都应该在“义利观”中遵循天道,明确自己的价值趋向,在董仲舒看来,天道表现在世人生活中也有“义”的意思。世间的人人的所作所为都要符合“道”,也是不言自明的。
董仲舒承认人与人之间“性”的差别是与荀子的“性”不太一样,《荀子·王制》:“夫两贵之不能相事,两贱之不能相使,是天数也。势位齐,而欲恶同,物不能赡则必争,争则必乱,乱则穷矣。先王恶其乱也,故制礼义以分之,使贫、富、贵、贱之等,足以相兼临者,是养天下之本也。”荀子在这里肯定了社会的上下等级和差别,认为如果社会等级消失了,财富完全平等了,这样看来好像表面上是平等了,天下太平了,实际上是最大的社会不平等。荀子在这里也肯定了人与人之间由于“性”的差别,导致了后天能力的不均衡,有的人愚蠢不能创造出社会财富,有的人则聪明能够创造出很大的社会财富。如果人为的干涉使人人之间没有差别,那么这也违背了“天人相分”的天道。从《荀子》中可以分析出荀子生活时代的社会背景,荀子不仅提出重视礼仪,而且也提出重视刑法,其认为只有礼仪和刑法的并重,整个社会公正才能得以保证,这也使得高高在上的国君体会到了极强的可实施性,使得“外王”切实可行,可操作性非常强,使这架庞大的社会机器得以正常运行有了稳定的保证,而不用去诉诸于上天。董仲舒通过对先秦及秦朝兴亡历史的深入观察,得到了更为宝贵的经验,那就是如果国君对“外王”有了很强的操控性,那么整个社会的发展就会成为帝王手中的一个玩物,全社会的人民也会成为一个个帝王手中的玩偶,不但社会公平不能得以保证,就是天道的实行也不能顺利下去,正是基于此点,董仲舒反对刑法和权术的滥用,进而强调人与君主、人与自然、人与天道的三者关系是和谐统一。董仲舒论述三者和谐统一关系不仅为我国现在高速增长的社会主义建设提供了理论的参考,也对于整个人类与地球的和谐发展提供了很有意义的参考。
[1] 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 2007.
[2] 董仲舒.春秋繁露[M].北京:中华书局, 2011.
[3] 朱熹.四书集注[M].长沙:岳麓书院, 2009.
[4] 周易[M].郭彧,译注.北京:中华书局, 2009.
[5] 陈志坚.诸子集成:荀子集解[M].北京:燕山出版社, 2008.
DongZhongshu Developing Confucian “Renxue”
YAO Xiao-hua
(College of Politics and Law, Hebei University, Baoding, Hebei 071002, China)
During Han Dynasty, Confucianism further strengthened the imporance of etiquette and the Taoism of Nature and Man, which in some way influenced the development models of Confucianism in the Western Han Dynasty and Pre-Qin. From "Seperation of Man from Nature" to "Unity of Nature and Man", DongZhongshu absorbed the idea of "Nature Taoism" fromand readjust Confucianism in Han Dynasty basing on "Relation of Nature and Man", especially inby Han Wudi which showed that DongZhongshu moved closer to Confucius's “Renxue”.
DongZhongshu; Renxue; Relation of Nature and Man; Confucius; Xunzi;
(责任编校:魏彦红 英文校对:安晓红)
B234.5;B222.2
A
1673-2065(2012)02-0013-03
2012-01-11
姚晓华(1974-),男,河北景县人,河北大学政法学院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