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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拉图理想国的理念论解读

2012-04-12王彩蓉

关键词:理想国哲学家柏拉图

王彩蓉

(太原师范学院政法系,山西 太原 030012)

柏拉图继承了苏格拉底“美德即知识”的主张并贯穿在其社会政治观中。柏拉图认为,理想的国家模式是要建立一个正义的城邦,体现最高的“善的理念”;作为最高的统治者必须了解什么是正义,即拥有对正义的理念知识才能掌握治国的最高智慧,才能在城邦中制定出正义的法则来守护它们,拥有这种最高的哲学智慧的人才能成为最理想的统治者。柏拉图的这种推理模式的结果自然就是“哲学王”——理念论在社会政治中的实现:“只有在某种必然性碰巧迫使当前被称为无用的那些极少数的未腐败的哲学家,出来主管城邦 (无论他们出于自愿与否),并使得公民服从他们管理时,或者只有在正当权的那些人的儿子、国王的儿子或者当权者本人、国王本人,受到神的感化,真正爱上了真哲学时——只有这时,无论城市、国家还是个人,才能达到完善。”[1](P499)柏拉图“哲学王”思想的精髓旨在表达一种哲学化的政治要求,理念论是其得以成立的哲学基础,是柏拉图政治思想的独创,对于完善政治制度的探求,对后人政治哲学的思考产生了积极而深远的影响。

一、柏拉图的理念论思想

把理念从感性事物中分离出来是柏拉图整个哲学的前提和要义。他把整个世界分为两个部分:由具体事物组成的可感世界和由理念组成的可知世界。两个世界的地位是不同的,可感世界(或事物世界)作为意见的对象,是偶然的不真实的存在;可知世界(或理念世界)作为知识的对象,是必然的真实的存在。始终处于生灭变化中的可感世界不过是对真实的、永恒存在的可知世界的摹仿或分有。

(一)分离的两个世界 西方形而上学问题是伴随着巴门尼德永恒而静止的存在 (只有存在存在,非存在不存在)和赫拉克利特永恒而运动的存在(既存在又不存在)的对立而被提出的,并从此开辟了西方哲学“厮杀的战场”。柏拉图的思考是要用调和以上两位哲学先驱的对立以解决形而上学问题,其途径就是把哲学领域分为两个不同的世界:将知识的对象称作可知世界,是巴门尼德式抽象不变的存在的世界,这个世界可信不可爱;将意见的对象称作可见世界,是赫拉克利特式的处于流变的经验世界,这个世界可爱不可信。由于哲学追求的是关于世界的真正的知识,惟有对理念的理性洞见才能得到,而变动不居的经验世界最多让人能得到的是对具体事物的信念。显然,理念的可知世界要高于和超越于具体事物的可感世界。

柏拉图用“线段喻”形象地说明两个世界的区分,他把“把这条线段分成不相等的两部分,然后把这两部分的每一部分按同样的比例再分成两个部分。假定第一次分的两个部分中,一个部分相当于可见世界,另一部分相当于可知世界;然后再比较第二次分成的部分,以表示清楚与不清楚的程度。”[1](P509)接下来他将可见世界分为影像和实物,是意见的对象;可知世界分为数学原型和理念型相,是知识的对象。这样一来,整个世界就被分成了比例不同的四个部分,这四个部分的差异程度是由其各个部分真实性的比较意义来区别的。从影像到理念,其真实性的清晰程度是一个逐渐增强的过程。

由于两个世界的清晰程度不一样,所表征的灵魂的层次也高低不同。作为最高的理念世界具有的超凡、和谐和有序的境界才应该是知识的真理追求。哲学作为对智慧的追求引导着对该目标的实现,实现的途径是通过哲学家(爱智慧者)的天性沟通两个世界,并以哲学的智慧使分离的两个世界契合。结论必然是惟有哲学家成为统治者,才可以实现向卓越的擢升,真正地引导人们认清现实的可知世界,进而实现灵魂向理念世界的转向。

(二)理念的特征 把事物的内在本质,即理念与个别事物分离并且以理念为具体事物存在的根据,是柏拉图哲学的基本原则和出发点。他的理念论来源于其老师苏格拉底的通过谈话对事物下定义的“辩证法”(通过对话揭露矛盾、达到去蔽从而寻求一般概念的过程)。柏拉图试图通过对事物具体性的摒弃而达到对于事物本质的抽象把握,形成对于世界的“共相”或理念。理念和具体事物相比,具有如下特征:其一,本原的理念。理念是通过对事物的抽象而形成的普遍共相,是事物的类概念或本质,是超越于个别事物之外并且作为其存在之根据的实在。其二,绝对的理念。由于理念是在一个超越感性的世界中存在,所以理念是依靠人类理智洞识的真实而绝对的存在。他认为个别事物的美是相对的和不纯粹的,无论怎样美,都有不够完美的部分,而理念的美是绝对的和纯粹的。其三,永恒不变的理念。同类事物只有一个同名理念,感觉事物是杂多,而理念是多中之一,但是不同类型的事物具有相应的不同的理念。其四,目的的理念。作为不完善的事物存在的目标就是实现它的完善本质,从而成为完满的存在。理念作为其自身是永恒不变的自我完善的整体,当然也是具体事物追求的目的。

柏拉图认为,理念与事物之间的关系,是本原和派生的关系,可知的理念是可感的事物的根据和原因,可感的事物是可知的理念的派生物。柏拉图通过两种方式阐释了理念对具体事物的这种关系:一是“分有”。即具体事物由于“分有”了同名的理念而成为这一事物的,有如一朵花的美是因为它“分有”了美的理念,离开了理念就没有事物。二是“摩仿”,即理念是事物的模型,事物因摩仿理念而被创造出来,理念是事物完满的模型,事物则是理念的不完满的摹本,事物是因为摹仿了它的理念而成其为事物的。

二、从理念论到理想国

柏拉图哲学的一个很重要的特征是强调哲学理论和政治实践的结合。柏拉图的理念论不是停留在一个纯粹形而上学层面的理论抽象,而是为其政治主张的实现奠定的一个理论基础。从两个世界分离的理念论出发,柏拉图在其著名的政治哲学著作《理想国》中,通过苏格拉底与其他人的对话,展现了一个美好的“乌托邦”式的理想国家方案。他反对当时的国家体制,并试图在通过政治现实实践其哲学理想,从而使关于国家的理念转变为一个现实的国家体系。黑格尔曾经很深刻地道出了柏拉图思想的玄机:“柏拉图在这里要求国家的统治者通晓哲学,他提出哲学与政治结合的必要性,对于这种要求,我们可以这样说,所谓治理就是规范现实的国家,根据事情的性质来处理问题。这就需要对事情的概念有所认识,于是就应该使得现实与理想一致,也就是使理念成为存在。”[2](P173)

(一)理想国家的结构 在柏拉图的国家构想中,所有的公民(除奴隶外)被分成三个等级,统治者、武士和劳动者。他认为,这三个等级是按照血统遗传下来的,地位是永远不可改变的,这些等级森严的界限是神赋予人的先天本性。这三个不同等级的人是由不同材料构成的,具有不同的灵魂和德性。统治者是由金子做成的,其灵魂为理性,德性体现为智慧。武士是由银子做成的,其灵魂为意志,德性体现为勇敢。劳动者是由铜铁做成的,其灵魂为欲望,相应地其德性体现为对欲望的节制。在其理想国中,三个等级是根据灵魂的构成要素而划分的。

为什么在理念论中的两个世界在理想国中变成了三个等级。这是因为从理念到具体事物的过渡,具有理论上的“分有”模式和创造过程中的“摩仿”方法,而一旦进入到现实的社会政治领域,以上两种方式都无法让统治者的智慧直接通达到具有数量上占绝对优势但缺乏理性智慧的劳动者那里,因为劳动者缺少关于理性和智慧的知识,他们能达到的最高德性仅仅是克制自己的欲望。服膺于苏格拉底“美德即知识”的推论,缺乏理性知识和智慧德性的人当然不可能去追求理性和智慧,所以需要另外一些人。他们具有理性和欲望之间的意志或激情,或者站在理性一边,为了理性做出克制和牺牲;或者站在欲望一边,对理性犯上作乱,从而把理性和欲望的两端联系起来。柏拉图的理想是让意志的代表(武士)服从于人的理性,帮助统治者制约具有欲望的那些人,让理性、意志、欲望三者及其相应的三个等级的关系处于一种各就其位、各行其事的和谐状态,从而实现其政治理想。

(二)理想国家的最高德性——正义 在柏拉图的理念论中,各种不同的理念呈现出一个由低到高的等级系统,最高的理念是“善”的理念。他曾经用太阳比喻“善”,太阳是可感世界中最伟大最崇高的东西,在可知世界中也占有同样的地位。

太阳是可感事物得以被看见的根源,仅有视力和可见事物还不足以使肉眼看到可感事物,可以说它只具有潜在的可见能力。要将这种潜能转化为现实,必须借助于一种媒介,即太阳发出的光,如果缺少了这种介质,视觉只能永远处于“视而不见”的状态。“太阳跟视觉和可见事物的关系,正好像可理知世界里面“善”本身跟理智和可理知事物的关系一样”,“光使视力变成看见可视对象的活动。”[3](P43)同样,仅有理智和可理知事物还不能使心灵感知理智对象,“善”为心灵的理智活动提供了动力,使心灵可以认识把握理智对象。另外,太阳还是可感事物得以产生、成长的根源。而“善”则是知识和真理的根源,是理性得以存在的根源。“知识的对象不仅从“善”得到它们的可知性,而且从善得到它们自己的存在和实在,虽然“善”本身不是实在,而是在地位和能力上都高于实在的东西。”[1](P509)

柏拉图认为,国家的德性是分配给不同的阶层的,国家的智慧在于统治者的智慧,国家的勇敢是其武士的勇敢,国家的节制是劳动者服从于统治阶层,正义则是三个阶层和三种德性的和谐。社会的正义是通过每一个公民实现的,作为公民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和适合做什么。正义的人的灵魂的三个部分是和谐的,正义的国家中的三个等级之间也是和谐的。正义不但体现为社会的每个人应当只做一件适合他的本性的事情,而且还要做到只做自己的事情而不干预别人的事情。理想国的道德诉求是三个不同等级有着严格的等级秩序和相应的伦理规范,不能僭越到其他等级,否则就会危害国家,就是不正义的。[4](P115~117)

三、理想国实现的条件:“哲学王”

正如“太阳喻”所讲,“善”是认识一切对象的根源,是理念世界的最高目的。运用到理想国中,只有在“善”的理念的引导下,城邦才会具有正义的品质。“无论哪一个城邦,如果不是经过艺术家按照神圣的原型加以描画,它是永远不可能幸福的。”[1](P500)在这里,哲学王肩负着构建这一城邦的任务。柏拉图说:“除非是哲学家们当上了王,或者是那些现今号称君主的人像真正的哲学家一样研究哲学,集权力和智慧于一身,让现在的那些只搞政治不研究哲学或者只研究哲学不搞政治的庸才统统靠边站,否则国家是永无宁日的,人民是永无宁日的。不那样,我们拟定的这套制度就永远不会实现,永远不可能实现,永远见不到天日,只能停在口头。这话我踌躇很久不敢说出,因为我知道这样说会犯众怒,说只有那样才能使国家和个人幸福,是很难为人理解的。”[4](P118)

对于柏拉图来讲,人类能够看到真实本质的唯一途径就是哲学。他曾经把哲学比作是神送给会死的人类的最好的礼物,是理念自我实现的最高境界。哲学把人从平庸的生存中拉向人的灵魂,学习哲学的过程不过是回忆人类固有的理性,是向人本来面目的回归,是对现实世界的超越。柏拉图理想国中最高的统治者是用智慧去进行谋划的“哲学王”,他认为只有哲学王统治的国家才能实现国家的正义。

“洞穴喻”是柏拉图“哲学王”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哲学王”在重组一个新的城邦过程中所面对的问题及其相关措施。它揭示了柏拉图对其政治思想的态度及其理想城邦的实现程度,是贯穿其理念论、理想国和哲学王思想的主要线索。

(一)“洞穴喻”的内容柏拉图讲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故事:一群人犹如囚徒般世代居住在洞穴里,由于被锁住而不能走动、回头和环顾左右,只能直视洞壁的情景。他们身后有一堆火在燃烧,火与人之间有一堵矮墙,墙后有人举着雕像走过,火光将雕像投影在他们面对的洞壁上,形成了变动的影像。由于他们长期看着这些影像,便以为是真实的事物。在这个比喻里,柏拉图把洞穴比作可见世界,洞穴外的世界比作可知世界,那些对世界只达到感性认识的人则仿佛洞穴中的囚徒,他们认为真实的阴影代表现象世界里变化的各种对象,而洞穴外的世界则代表理智认识的各种理念对象。

(二)城邦中的哲人 对于纯粹理念世界中的现象,柏拉图是用一种抽象的推理方式进行理性的把握。但凡涉及到现实的可感世界,柏拉图往往采用一系列比喻的方式来表明自己的想法,这恰恰表明,柏拉图对感性世界的问题缺乏充分的把握,变化不定的可见世界是他无法进行逻辑论证的,所以只能借助比喻来表明其态度。“洞穴喻”具有独特的政治哲学寓意,是其政治理想的哲学实现。哲学家“像一个人落入了野兽群中一样,既不愿意参与作恶,又不能单枪匹马地对抗所有野兽……所以哲学家都保持沉默,只注意自己的事情。他们就象一个在暴风卷起尘土或雨雪时避于一堵墙下的人一样,看到别人干尽不法,但求自己能终生不沾上不正义和罪恶,最后怀着善良的愿望和美好的期待而逝世,也就心满意足了。”[1](P496)这句话说明了哲学家在城邦中进退维谷的两难处境,也是苏格拉底悲剧的真实写照。从事哲学研究的知识活动是哲学家的天性,尤其是看到了最高知识和最高的“善”,他们更愿意停留在上面,即便将来会面对更多的苦楚,“他们的心灵永远渴望逗留在高处的真实之境”,[1](P517)而非冒着生命危险下降到洞穴,和无知的人们做琐碎的俗事。

从政治理想的角度看,柏拉图的理想城邦的确令人向往,“哲学王”的思想既富有创造性,又入情入理。但从现实性的角度看,就实现哲学王这个条件而言,又困难重重,令人遥不可及。虽然哲学家把解放和启蒙那些对自我毫无知觉的人当做不可推卸的义务,把追求城邦的正义当做“善”的最高目标,但现实中的哲学家却往往是失败的。这就说明了一个的问题:哲学意味着质疑和否定,一个哲学家越哲学化,他对现实的质疑越激进,批判越彻底。当现实受到质疑时,意味着现实的存在受到威胁,现实的维护者就会利用自己的政治权力对哲学和哲学家进行迫害,最高尚的哲学家和城邦的关系往往是紧张的,甚至是致命的。

对柏拉图社会政治的哲学思考在于:哲学家中的最优秀者或许对于世人是无用的,但其责任不在哲学本身,而在别人不用哲学家。真正的哲学家拥有让人安身立命的智慧,他们天生既适合于研究哲学,也适合于领导城邦。柏拉图“哲学王”这一主张是为了全体公民的利益和幸福,而不是为了哲学家个人的兴趣和利益。这样,柏拉图以理念论为基础得出的“哲学王”的思想,成为他政治思想中最核心和最有独创性的地方,是对完善的政治模式探索的核心内容,是其后几千年间精英政治统治的最初模式。

[1](古希腊)柏拉图著,郭斌和,张竹明译.理想国[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

[2](德)黑格尔著,贺 麟,王太庆译.哲学史讲演录(第二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1978.

[3]赵敦华.西方哲学简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

[4]北京大学哲学系外国哲学史教研室.西方哲学原著选读[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

[5]程志敏.从“高贵的谎言”看哲人与城邦的关系——以柏拉图《理想国》为例[J].浙江学刊,2005(1):86-90.

[6]刘敬东.两个世界与理性主义:柏拉图、斯多葛派与西塞罗合论[J].现代哲学,2001(4):97-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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