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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洲家族政治的复活

2012-04-12

沈阳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2年4期
关键词:复活政党亚洲

赵 慧

(南开大学 周恩来政府管理学院,天津 300071)

亚洲家族政治的复活

赵 慧

(南开大学 周恩来政府管理学院,天津 300071)

研究了亚洲家族政治的复活现象,分析了家族政治的一般原理,从民众不满国内政治现状等方面探寻近年来亚洲家族政治复活的原因,集中分析这一复活现象的影响,并对亚洲政治的未来走向作出了展望。

亚洲;家族政治;复活

进入新的世纪,原本被历史封存的家族政治又被重新翻开,新加坡李氏家族经过14年,峰回路转重操政权;泰国2011年新总理英拉成功当选,续写西那瓦家族传奇;“金三世”顺利接班再次掌控朝鲜天下……人们不禁惊叹:亚洲的家族政治复活了。这是怎样的一种政治模式,又何以能够再度活跃起来,亚洲政治的未来究竟去向何方?本文将试着寻求答案。

一、家族政治在亚洲的复活

在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美国学者克拉迪亚·罗塞特曾指出,亚洲国家领导人由于年龄问题面临着掌权人的更替问题,值得庆幸的是,在民主体制和竞争性原则下,“家天下”的统治模式被打破,除了朝鲜以外,亚洲其他国家都为政府输入了新鲜血液。然而,进入新的世纪,原本被历史封存的家族政治又被重新翻开。

新加坡李氏家族经过14年,峰回路转重操政权,李光耀的长子李显龙2004年当选新加坡总理,并于2009年谋得连任;西那瓦·英拉继他信、颂猜之后续写西那瓦家族传奇,并成为泰国历史上首位女总理;2011年金正恩顺利接班再次掌控朝鲜天下,次年4月成功当选朝鲜劳动党第一书记,捍卫了政权。1986年,阿基诺夫人借助被杀害丈夫的威望成为“亚洲第一位民选女总统”,2010年,她的独子贝尼尼奥·阿基诺三世以压倒性优势,成为阿基诺家族的第二位总统。布托家族是巴基斯坦身份最显赫的政治家族,巴民族英雄阿里·布托之女贝·布托,于1993年和1996年两度出任总理,并成为世界上最年轻的女总理,2008年,她的丈夫扎尔达里在巴基斯坦举行的总统大选中获得胜利。

近年来,家族政治在亚洲又有抬头回转的趋势,这看似与民主化浪潮相违背,但也实然说明了现代政治的不确定性。权力和地位的更替显然不是体制可以左右和钳制住的,它有着深层的历史土壤与现实动机。在这种双重背景下,完成家族使命、实现成功继任实际上是一种蓄谋已久的事情。

二、家族政治的含义及“上位”步骤

1.家族政治的含义

家族政治发自于封建王朝的家族式统治模式,是由同一家族连续或者间断地执掌或控制政府实权。这个家族常常位居本国政治生活的重要位置,对一国的政治和社会发展起着深远的影响。这种统治模式的出现有着深刻的社会历史原因。有学者明确指出,“亚洲家族政治渊源于久远的家族社会,而近代以来又没有发生内生的民主革命,从而使家族政治延续下来。”[1]

但是,家族政治也不仅仅出现在亚洲地区。在美国、英国等国家的政治生活中同样也经常出现一些重要家族的影子。然而相比之下,西方社会的家族政治不具有严格的正统性或正宗性,尤其是在政治联姻和彻底的资产阶级革命之后,权力更加分散和弱化。尽管一些家族还可以借助家族声望和财源支持掌握大权,但也基本上凭借着个人能力、学识和魅力来赢得民主选举的胜利,单一家族对政治生活的控制力和影响力相对弱小。

2.家族继任者的“上位”步骤

(1)有计划地训练和培养。柏拉图认为,“卫士的训练是经常性的,且要是保持正义不坠,需要时而习之。”[2]他所说的卫士实际上就是统治者。在柏拉图看来,国家最重要的制度安排就是“训练培养统治集团”。家族的继任者一般经过严格的训练和正规化的培养模式,尽管很多家庭也注重子女多方面能力的培养,但并不同于家族有目标、有计划的训练项目。训练是多方面的,包括组织能力、社交技巧、演讲口才、应变能力,等等。李显龙先后在伦敦大学和哈佛大学深造,期间专就陆军指挥和参谋进行过深入的研究,拓展了他的军事视野。先天的才智以及后天良好的培养,是成就家族势力绵延政治舞台的一个关键步骤。作为政治精英的后代,一方面,会更早地形成政治权力意识,产生政治权力欲望。另一方面,他们更易接触到现实的政治权力,获得实践经验,进而在政治竞争中则更有可能取得成功。1981年,年仅21岁的阿基诺三世,就经常协助母亲处理日常工作,还在基层社区锻炼,这样的经历为他以后从政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2)确立继任者的合法性。家族政治继承者的合法性一般是将人民的愿望与竞争的原则结合在一起。人民愿望的依归被视为满足了政治心理的认同和支持,而政治竞争原则则在制度上确立了政治合法性。虽然家族政治源于封建的家族统治模式,但是已经远远不同于传统的世袭制。尽管有的国家没有出现所谓的“权力空当”,连续地继任,但其“上位”也要经过民主的程序,而这一程序是确认其统治合法性、获得政治权威的有力根据。20世纪70年代初,朝鲜一位经历革命战争的老战士提出建议,要把时任党中央书记职务的金正日推选为党中央政治委员。而1974年2月朝鲜劳动党第五届八中全会上,金正日就被选为党中央政治委员会委员,此时他只有32岁。1980年10月,金正日在朝鲜劳动党第六次代表大会上又被推举为党中央政治局常委、党中央书记、党中央军事委员会委员。政治委员的提议与形式化的选举使得金氏家族的“上位”顺理成章。

(3)巩固政权。家族政治的后人在成功“获选”后,仍然面临着家族认同的挑战,他们上台之后首要的任务便是巩固政权。这一般通过两方面途径来实现:第一,集中权力资源和财力资源。李光耀卸任后并没有“一身轻”,还担任着内阁资政,并掌管国家外汇储备的政府投资公司,李显龙的妻子何晶则担任着政府控股的淡马锡公司执行董事兼总裁,其弟李显扬经营新加坡国内的电信公司。庞大的家族势力为李显龙的政治道路输入了源源不断的财力支持。第二,树立威望。树立威望的方式一般有看望军队士兵鼓舞人心,慰问“前朝元老”稳定臣心,低姿态接近群众获取民心,等等。而威望的树立又为下一任家族人物的上台做好了铺垫。金三世继任不久,便主动看望军属、军二代,所到之处都会引来群众的拥呼,泪流满面以表达他们的爱戴之情。

三、亚洲家族政治复活的原因

1.金融危机及其后遗症

亚洲曾在“威权政治”模式下,经历过经济的迅猛增长,在20世纪80年代创造了“东亚奇迹”。然而,1997年的一场金融危机席卷了整个亚洲,很多国家都难逃厄运。在泰国,“从1997年7月泰铢与美元脱钩后到10月末,泰国有数千家公司倒闭,曼谷75%的居民生活陷入困境。到1997年年底,泰国失业人数达到120万人,到1999年初,失业人口达到近200万人,失业率由危机前的3%上升到1999年2月的5.4%,同期通货膨胀率由5.9%上升到115%。”[3]虽然之后得到了较迅速的恢复,但也是基于一些主要国家如中国和韩国的改革措施,使得平均水平有所改观,但实质上亚洲经济并没有完全复苏。10年之后,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使严重依赖世界市场的亚洲经济再次跌宕。纵观这10几年,亚洲很多国家的经济依然存在着不确定性和不稳定因素。如2009年泰国首次迎来经济负增长,GDP为-2.3%,新加坡经济也出现持续的低迷。在经济的噩梦与震荡之中,人们产生了恐惧,再也不想让这种噩梦反复地上演。

2.民众不满政治现状,怀念家族时光

除了本国经济的不确定、起伏跌宕外,政治局面也不容乐观。近年来,挪用公款、政府寻租、贪污受贿在亚洲很普遍。一些试图效仿走西方民主的国家没能学习到西方民主的精髓,却把一大堆弊病学到了手,政治献金、贿选事件频有发生。在印尼,腐败已经成了一种社会通病;曾被誉为东南亚“民主模范”的泰国也陷入了政治腐败的漩涡。而由腐败带来的诸如经费投入不足、贫困、政治信任低、社会不稳定等一系列问题,进一步挫伤了亚洲国家的政府效能。在菲律宾,人们长期不满国内的政治现状,贪污腐败猖獗,政局动荡不安,许多人怀念阿基诺夫人当政期间的政治局面。阿基诺夫人当政时,大力进行民主建设,促进本国经济复兴,政治清廉,社会安定,民众收入提升,社会呈现出一片繁荣的景象,尤其是在前后几任的对比下,克拉松·阿基诺的历史功绩更是被铭记于心。所以很多民众对阿基诺三世的支持,很大程度上来说是对其母亲的怀念和对那时生活图景的追溯,希望阿基诺三世能像其母亲一样致力改革来改变菲律宾国内的现状。

3.老牌政党的庇护和支持

如果说经济的不确定性、对政治现状的不满,给家族政治的复活提供了需求平台,那么,亚洲政党组织的庇护和支持则给家族事业的延续提供了组织平台。“组织是寡头统治的温床。任何建立在稳固基础上的组织都是结构分化和功能分化的最为合适的土壤。组织的正式建制愈扩展和分化,成员规模愈大,财力越充足,其在媒体的曝光率越高,组织内普通成员对组织的直接控制能力就变得越软弱,那些专门委员会的权力也会随之不断增强。”[4]亚洲的家族势力基本上是倚赖所在政党发展壮大起来的,如印度国大党,巴基斯坦人民党,朝鲜劳动党,新加坡人民行动党。家族领袖一般都为老牌政党的创始人,为党的建立和国家的解放运动做出了重要贡献。在巴基斯坦,人民党是国内第一大党,由阿里·布托创建,1999年2月,其女儿贝·布托被选举为该党的终身主席,当贝·布托遇袭身亡后,她的丈夫和儿子分别出任人民党主席和联合主席,丈夫当选为巴基斯坦总理时,儿子则接替了父亲人民党主席的职位,这种政党内的非民主化运作使这些老牌政党俨然成了“家族政党”,家族的重新崛起都与老牌政党的支持和庇护有着很深的关系。

四、亚洲家族政治复活的影响

尽管亚洲家族政治的复活一定程度上起到安抚民心、稳定政局的作用,但是它将迟滞亚洲国家的现代化进程。

1.安抚民心,保障政局的稳定

家族政治在安排政治资源和划分政治权力时具有鲜明的排外特征,以严密控制国家的政治主导权来保障政治领导层的稳定和政局的稳定。亚洲家族政治的复活发生在经济政治不稳定时期,社会经济的动荡使人们对原有统治产生质疑,加之亚洲传统的乡土文化观念,新任政权很容易获取民众的信任和支持。这些家族继任者其实属于魅力型领袖,合法性权威更多地来源于对家族领袖的追思和崇拜。大众情感的输入在一定程度上将会起到安抚民众、保持政局暂时稳定的作用。但是,一国政治体制的顺畅运行依赖很多要素和条件,如政治制度、政治文化、政策过程等,如果单一依赖大众情感的输入和领袖人物精神感召的输出,那么统治体系则会显得异常软弱。在这个时候,能否实现政权的顺利交接和长治久安,就要取决于家族继任者个人的品质、能力,政策的合理制定、执行,以及国际政治环境等因素。

2.巩固老牌政党势力,延缓亚洲国家的现代性

政党庇护家族上台,家族上台后巩固家族势力、政党势力,一条回旋的利益化链条和效应使亚洲复活的旧有模式在现代体系中上演。家族领导层拒绝家族以外的人进入决策,阻止本政党外的政党组织参与竞争,这种家族掌控一切的政治格局,必然会导致亚洲国家政治权力的过度集中与膨胀,老牌政党势力愈来愈强,新兴政治力量愈加萎缩。一旦国家权力被某个家族所垄断,家族就有可能通过对政治的控制,任意地给自己的家族、同僚、支持者、尾随者利益共享,腐败问题不可避免。

一个国家中,当它的政党的现代性足够强、可以胜任平等竞争使命时,那么,这个国家则很容易发展其现代性;反之,当它的政党的现代性较弱、无力完成政治力量平等竞争任务时,那么,该国的政治极易被“非现代性”的东西所取代[5]。亚洲国家正处于“未完成的现代性”阶段,国家建设和文化建设都处在正要发生化学反应的关键节点上,这个时候,政治网络中任何一个微小的漏洞都有可能引来难以弥补的后果,从而迟滞亚洲国家的现代化进程。

五、总结与展望

尽管近年来亚洲家族政治一度走向活跃和复归,甚至出现“遍地开花”的现象,但是这种活跃和复归在笔者看来只是在社会客观条件下以及内生力量恰当时产生的,作为一种封建的、传统的统治模式,尤其是当面对现代民主化浪潮的冲击和多元文化的碰撞时,其内生力和永续力不容乐观。一方面,政党是基于利益的共同体,一致的行动来源于一致的利益,政党的团结来源于对党纲的坚守。而家族是基于血缘的共同体,家族的团结需要的是约束力较弱的相互信任、相互忍让。当“血缘”撞上“利益”,当“亲情”撞上“金钱”,家族之间是否会反目成仇,相互倒戈,这会使很多固有的行为逻辑发生改变。另一方面,家族政治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合法性问题。尽管“上位”之前通过种种途径(意愿和竞争),但终究是一种传统统治模式的延续,很难获得正当的权威性信任。当政前夕,虽然通过一系列的经济改革和祭拜先祖行为获得公众广泛的支持,但是这种支持是一种“软支持”,依赖的是久远的道德追思,借助的是短暂的激情与心理安慰,疯狂过后,民众必定回归理性的思考。

面对亚洲政治的现状,我们可以断定,它不是一个长久的政治趋势,只是在社会特殊情况下和民众不满情绪下的阶段性现象。要使亚洲走向平稳的民主轨道,则必须从政党上入手。一方面,以政党的方式管理党,而不要它落入“家族政党”的囚笼。另一方面,其他政治力量也要坚持优化竞选策略和施政纲领,力图在“权力空当处”寻找政治空间。

[1]徐勇.家族政治:亚洲政治的魔咒[J].学术月刊,2010(12):14-20.

[2]麦克利兰.西方政治思想史[M].彭潍栋,译.海口:海南出版社,2003:52

[3]刘力臻.市场经济“现代体制”与东亚模式[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293.

[4]米歇尔斯.寡头统治铁律[M].任军锋,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3:29.

[5]王作成.试论东亚一体化进程中文化认同的建构[J].沈阳大学学报,2009(2):67-70.

【责任编辑:王立欣】

Resurrection of Clan Politics in Asia

ZHAO Hui
(Zhou Enlai School of Government,Nankai University,Tianjin 300071,China)

The phenomenon of the resurrection of clan political of Asian is studied.The general principles of clan politics are analyzed.The reasons for the resurrection of Asian clan politics in recent years are explored in terms of the populace’s dissatisfaction with the domestic political situation,focusing on analyzing the impact of this resurrection phenomenon.Prospect is made for the future direction of Asian politics.

Asia;clan politics;revival

D73/77

A

1008-3862(2012)04-0041-04

2012-05-10

赵 慧(1987-),女,河北邯郸人,南开大学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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