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山西争矿运动中的新学生群体
2012-04-12李可
李 可
(山西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清末山西争矿运动中的新学生群体
李 可
(山西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1905年,山西爆发了轰轰烈烈的争矿运动,社会各阶层人士在这一运动中都显示了自己的力量,尤以近代新学生群体最为突出。这一群体在争矿运动中表现出极大的爱国热情,他们是晚清特殊社会环境中诞生的新一代学生群体,在各种社会事务及活动中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对清末民初的中国社会产生了较大影响。
山西争矿运动;新学生群体;力争矿权
1905~1908年间的山西争矿运动,是山西乃至中国近现代史上的重要事件,近代中国新学生群体在此次运动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使争矿运动成为独具时代特色的社会运动。新学生群体的群体意识和爱国意识逐渐明晰,对自身与国家的命运有了明确的认识与追求,这些对争矿运动的发展及最后胜利有很大帮助。这一群体在争矿运动曲折斗争的过程中积累了丰富的斗争经验,为山西近代化事业做出了贡献。从某种程度上讲,山西争矿运动是一场由新学生群体联合各阶层人士团结斗争的革命运动。
一
山西煤炭资源非常丰富,随着近代工业文明的勃兴,煤炭等一系列矿藏不断得到重视,尤其在鸦片战争以后,中国的矿藏资源亦成为西方列强争夺的一大战略经济资源。
19世纪70年代,德国地质学家李希霍芬曾两次到山西进行地质勘察,并就山西地质地层与矿藏资源情况撰写了调查报告,一度引起多国对山西的关注。1873年,英国议会专门讨论山西煤炭资源,企图“从清政府获准采矿筑路的权利”。[1](P392)1897年,意大利商人罗沙第在英国成立了旨在掠夺山西、河南煤铁矿权的“英国福公司”。1897年和1898年,英国福公司先后与山西当局秘密签订了有关开采山西煤铁矿产的条约与章程,获得了山西煤铁的开采权。1905年7月,正太铁路通车至阳泉,福公司认为时机成熟,便派人到平定等地占山开矿,强行关闭民窑。福公司霸占我矿产和关我民窑的野蛮行径,立即激起平定人民、山西各阶层人士、海外留学生以及爱国官吏的极大愤慨,由此爆发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山西人民争回矿权的运动。
在这场争矿运动中,山西大学堂和各中小学校的学生以及由山西大学堂选派的留学生表现出极大的爱国热情,他们奔走呼号,上书集会,力争矿权,为山西顺利收回矿权做出了巨大贡献,对当时的山西社会产生了较大影响。这一新学生群体是在近代中国特殊环境下登上历史舞台的,他们是封建中国向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沉沦过程中具有救亡意识的新兴力量。
二
争矿运动首先在山西学界爆发,而山西新学生群体则是收回矿权的一支重要力量。1902年成立的山西大学堂虽然由英国传教士李提摩太主创,但这所新式大学的开办却促进了山西学界的觉醒。1905年,山西大学堂以及中等学堂的学生们听到英国公使要求封闭中国百姓所开各矿的消息后,便纷纷罢课抗议,集会游行,发表宣言,要求收回矿权,自办矿务,山西大学堂还派专人到平定进行实地调查。
在得知英国福公司掠夺山西矿权之后,山西学界立即公电商部,“以该省矿权被福公司占夺,请废约自办,挽回大局,未识商部若何处理”。[2]因矿权事关主权问题,事态愈发严重,山西各学堂学生深受新式学堂教育,对主权问题比常人有更深刻之理解,他们对英福公司掠矿行为深恶痛绝,利用自己掌握的知识向大众宣传,揭露不平等掠矿条约与章程。适时山西大学堂中斋、西斋及山西武备、师范、商矿、警务、农林等学堂学生1034名也联名具禀,痛陈利害,呈请山西巡抚张人骏主持废约,其言辞恳切,爱国之情溢于言表。[3](P247)其呈文主要内容如下:“……窃维富强之基,首在兴矿,而矿权操于己则兴之号为正,矿权操于人则兴之号为负……山西僻处北隅,阻山带河,无海湾商港之利,以发达商业,所恃以争存于念记中者,惟此数千年蕴蓄未开之矿产耳。故矿存则山西存,矿亡则山西亡,此理昭著,不可诬也……光绪二十四年,前部院胡,创立山西商务局,后转请福公司办理盂、平、潞、泽与平阳府属之矿,订立合同,大错一铸,利权尽失,是无异陷我网罟,刳我鱼肉也。……且一省之矿产,实为民之私业,无论士农工商,皆是主人,商务局与福公司私订合同,未经民人允许,愚侮主人极矣。……伏乞大中丞,上尊国体,下顺舆情,仿粤汉铁路皖省矿务办法,将商务局与福公司所立合同作废,生等从此应劝捐纳,多设公司,以断他国之觎。……惟此事为身家性命之关键,种族存灭之枢机,自问具有天良,乌忍出此。且此时不争,万一商务局再以同蒲铁路私售外人,是桑梓权利,尽归他人掌握,卒业以后,将为驱役,于家无获涓滴之益,用敢不揣冒昧,吁呼于贤父母之前,倘能垂察下意,竭力转图,得达生等之目的,则山西五十万方里之区域,不至沦胥,十四兆土著之人民,不归消灭。……”[4](P29~31)从中可以了解到,这些学生认为收回矿权的关键性异乎寻常,把这一事上升到“身家性命之关键,种族存灭之枢机”的高度。山西绅商各界对于学生的意见也表支持。至此,参与争矿运动的群体成分亦逐渐增多,各阶层人士在其中发挥了不同的作用,具有了全社会参与的性质,这就为整个运动的发展积聚了力量。学生们除呈请陈词外,亦从多方进行努力,希望得到其他力量援助,他们致电晋籍京官,“福公司欲夺晋矿权,已严拒,渠进京声言索款,请呈外商部,速议索回自办”,[4](P38)如外商部不出力的话,则“速求各报馆主持公论”。[4](P45)学生们表现出的爱国情怀令人感佩。可就在学生公禀陈词和致电请求援助之后,代表国家之外务部则言:“福公司在山西省境内五处开挖煤铁等矿,曾由总理衙门于一千八百九十八年允准。今该公司与晋省绅士学生因此事彼此争执,特电告晋抚,谓福公司事已经本部与之再三磋商,始允于五处内先由工程师指定一处开办,磋磨已至极处,晋人不可再与福公司为难。本部将发给凭单,准福公司在平定开勘,贵部院应立即劝谕晋人勿再发议云。”[5]由此可以看出,清政府与英福公司的交涉并没有使山西矿权一事按学生群体之意愿收回,反而一再声明矿权让与福公司是总理衙门准允之事,山西百姓不要再拿收回矿权一事与英福公司对峙。
这一做法再次激起学界波澜,太原的学生“一闻此事,乃集议三日,以便抵制利权,学生之数,共有二千名”。[6]由此,争矿运动的规模进一步扩大,逐渐波及到留日学生。山西籍留日学生景定成以“垒仇”为笔名,在《民报》第四号上发表题为《清政府决意卖送汉人矿产》的时评,指出:“卖送我汉人之财产已数见不鲜,而最近可痛心者则为晋矿问题。此问题之起也,在光绪二十四年晋抚胡聘之批准意商罗沙第、俄商璞科第兴办平、盂、潞、泽等处煤铁矿……,突于光绪卅年,盛宣怀又与福公司续定铁矿合办专约四条,皆承前章程议订者。其最骇人听闻之处,一则曰中国愿与福公司合办晋铁矿,再则曰福公司应允中国合办,是前总理衙门将山西全矿已送归福公司掌握,中国国家无复过问之权。”[7]此文一出,山西、陕西、河南、甘肃等省留日学生自发集会,坚决抗议侵略者强占矿权的罪恶行径。此外,留日学生还在东京集会,发表《留东学界通告内地废约自办公启》,提出争矿的两种方法:一为“合起全体之争”,也就是联合留日学生及多方爱国人士,援粤汉铁路成例,合全力以与福公司争矿;二为“离开合同之争”,指出所订合同明显系英方欺诈所为,主张离开欺诈的合同进行斗争,并派代表回国力争。山西留日学生的爱国行为得到了全国数万留日学生的响应。尤其要说明的是,在争矿运动日趋激烈之时,山西籍留日学生李培仁忧争矿之不果,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于1906年10月13日在日本东京跳海自杀,以示悲愤与绝望。李培仁“殉矿蹈海”的这种极端方式,为山西争矿运动书写了惊人一笔。据《山西矿物档案》记载,日本东京警察在为李培仁验尸时,从他身上发现了以身殉矿的“绝命书”,“绝命书”揭露了盗卖山西矿权的卑劣行为和英福公司的阴谋诡计,激励山西人民誓死收回被掠走的矿权。随后,山西同乡会又收到一封李培仁跳海前托付于友人的“绝命书”。这两封“绝命书”饱含激情,严厉痛斥了清廷中出卖国家矿权之徒,详述了山西争矿理由与他殉矿的决心,表达了他对争矿的希望。李培仁蹈海事件也把山西争矿运动推向一个高潮。1906年10月28日和11月4日,山西留日学生同乡会在东京召开追悼大会。大会筹议了今后争矿方法,决定扩大影响,坚定斗志。随后,留日学生梁善济、景定成、王用宾等人护送李培仁遗体回国,并在省城太原文瀛湖畔召开了规模空前的追悼大会,各界参加人数众多。当宣读李培仁“绝命书”时,闻者无不声泪俱下,均表示要誓死夺回矿权,坚持晋矿自办。很快,太原学生界散发有关争矿运动的传单和小册子,一时间揭露事实真相,声讨卖矿民贼,控诉罪人恶行的声音不绝于耳,就连当时山西巡抚张人骏等人也先后表示要支持学生。太原追悼大会之后,山西人民誓不承认英福公司合同,决心斗争到底。此后,中英双方函电交涉,人员屡次往返,经过数次谈判,英福公司面对空前高涨的民众争矿运动深感恐惧,认为如果仍坚持强行占山开矿,恐众怒难犯,于是转而进行讹诈,想在赎款上大做文章。英福公司通过本国驻华大使加紧威胁清廷,逼清廷就范,而上层各界人士即山西绅商也担心争矿运动一直持续下去会节外生枝,便认为只要能收回矿权自办,即使交赎款也在所不惜,所以就放弃了原来废约自办要求,同意赎矿自办。
1908年8月,清廷电令山西按察使丁宝铨赴京负责与英福公司交涉山西赎矿事宜。丁宝铨带领山西商务局总办刘笃敬等人,在外务部与英福公司进行谈判。福公司以延误采矿时间造成英方经济损失为由,提出索赔1100万两白银的无理要求。此举遭到山西代表拒绝,致使谈判暂时中断,后由外务部出面调停,终于1909年1月20日签订“赎回开矿制铁转运合同”十二条,英福公司同意将赎矿银减为275万两,交回山西矿产资源开采权。至此,历时3年的山西争矿运动宣告结束。
三
山西争矿运动的过程是曲折的,虽然最后以付出275万两白银为代价,但整个运动在山西乃至中国近现代史上的地位是重要的。它不但取得了胜利,还给一些省份随后陆续开展的争矿保路运动以巨大鼓舞。争矿运动的胜利也为日后山西响应辛亥革命做了舆论准备,从某种意义上说,山西争矿运动是山西辛亥革命的前奏。
争矿运动之所以取得胜利,主要是学民绅商各个阶层共同努力的结果,而其中近代新学生这一群体则是促进各阶层团结,协力争矿的纽带。在中国近现代历史上,新学生群体是一支人数众多的力量,这一群体的崛起不但是封建中国向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沉沦过程中,在救亡意识激荡下的历史产物,而且还是中国从传统向现代社会转变过程中新兴势力诞生的标志。这一群体最为突出的特征就表现在他们学历高、见识广、爱国心强、富有历史使命感。正因为如此,他们在山西争矿运动中的表现才可圈可点,被后人称赞。山西近代新学生在争矿运动中力争矿权的突出表现,结合他们强烈的爱国热情,谱写了山西近代历史上壮丽的篇章,对清末民初中国社会产生过不可估量的影响。
[1]山西省史志研究院.山西通史(近代卷)[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01.
[2]本报记者.山西学界电争福公司占夺矿产[N].申报,1905-12-26.
[3]李恩涵.晚清的收回矿权运动[M].台北:近代史研究所,1963.
[4]山西同乡会事务所.山西矿物档案[M].太原:晋新书社,1907.
[5]本报记者.外务部发给福公司凭单赴平定开矿[N].申报,1906-11-9.
[6]本报记者.山西学界抵制福公司详情[N].中外日报,1906-11-16.
[7]垒仇.清政府决意卖送汉人矿产[N].民报,1906-5-1.
[8]刘建生等.山西近代经济史[M].太原:山西经济出版社,1995.
[9]中共阳泉市委宣传部.山西争矿运动史料与研究[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6.
[10]薛毅.英国福公司在中国[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1992.
〔责任编辑 赵立人〕
The New StudentsGroup in the M ine Fights in Shanxi in Later Qing Dynasty
LIKe
(School of History and Culture,Shanxi University,Taiyuan Shanxi,030006)
in 1905,in Shanxi,the movement of fighting for mine rights broke out,and people from all the social circles demonstrated their strength in this movement,with the striking performance of the new student group,who exhibited their great patriotism.They were the new generation of student group born in Late-qing and they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social affairs and movements,which had a fairly big influence at that time.
Mine Fights in Shanxi;new studentgroup;to fight formine rights
K257.23
A
1674-0882(2012)02-0025-03
2011-11-16
李可(1987-),男,山西临汾人,在读硕士生,研究方向:中国近现代史。